第72章 落入一張(9)
最新章節(jié)!
周茂行帶許枳回老宅子那天,天下了點小雨。
周茂行的車一直開進院子里,像往常一樣。兩人下車,從院子里走到大廳這幾步,許枳的頭發(fā)就被淋濕了,有幾縷黏在臉上,很不舒服。周茂行側(cè)頭看著,伸手給她撩到耳后,許枳有點撒嬌地對著他嘟了嘟嘴。
兩人進屋,就只有大嫂秦歸蕓在大廳里坐著,她瞧著許枳,像有點不信,猶猶豫豫地看向周茂行。
“大嫂,這是許枳。”周茂行看清她的眼神后,淡淡地介紹,又對許枳說道:“叫大嫂。”
許枳趕忙甜甜地叫了一聲大嫂。
秦歸蕓應得有些尷尬,許枳著實看上去年輕了些,她自個的兒子都快二十歲了,估摸是小不了許枳幾歲。
“茂行,老爺子交代了,你們過來就直接去書房找他。”秦歸蕓說。
周茂行點了點頭,拉著許枳往樓上走,沒走兩步卻又腳下一滯,回轉(zhuǎn)身問秦歸蕓,“老爺子今天的藥吃了嗎?”
“吃了,吃了。”秦歸蕓回憶了一下,答道。她又朝許枳看了一眼,繼續(xù)說:“你前兩天打電話說要帶對象回來,老爺子挺高興的,還跟隔壁的杜老爺子都講了這消息。只不過今天早上又像是有點心事重重的,我也沒問,你待會注意著點。”
牽著周茂行的手一緊,周茂行順著感覺,低頭看向許枳,她眼眸里散過一絲慌亂。
“大概是今天變天了,老爺子心情有點受天氣影響罷了。”周茂行溫和地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
兩人上樓,周茂行沒帶著許枳立即去書房,他帶著她了去他那屋。
剛關上門,許枳的肩就一垮,揪著周茂行地袖子,哼哼道:“你們家原來還有警衛(wèi)員的,嚇死我了。”
周茂行唔了一聲,去浴室給許枳拿了一個干毛巾,穩(wěn)住她的后脖子,給她擦了一把臉。許枳在毛巾底下亂叫,一點不配合,周茂行卻還是繼續(xù)著自己的動作,直到把她額頭前的頭發(fā)也擦了一輪。
待周茂行松開許枳時,這才明了許枳為什么不配合,她今天化妝了。
許枳因為今天是見長輩,妝化的并不濃,本來淋點小雨,都沒花,這么被周茂行一折騰,花得一塌糊涂,睫毛膏都糊臉上了,口紅全蹭毛巾上了。
周茂行窺了一眼毛巾,頗為心虛地看向許枳。許枳本就成了花貓子,這下又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伸手就推周茂行,“你是不是眼瞎,擦什么臉,我臉哪濕了,我化妝了你看不出來啊?”
許枳連推了好幾下,周茂行連連后退,“我以為你沒化妝呢,沒化妝就這么漂亮。”
“喲呵,平時要你夸我都不夸,今天犯大錯誤了就知道甜言蜜語了,我可不聽。”許枳一屁股坐在周茂行的床上。
周茂行拿著毛巾轉(zhuǎn)身去了浴室,又換了個濕毛巾出來,想給許枳再擦把臉。不過他剛靠近她,她就把頭一擰,周茂行又移步到這邊來,許枳又擰回去。
“糊了一臉,擦干凈。”周茂行作勢又要強穩(wěn)住許枳給她擦臉。
許枳干脆趴到周茂行的床上,悶聲悶氣地說:“清水怎么洗得干凈,得用卸妝油。”
周茂行頓悟,“我這屋子哪來的這個東西。”
“那這房子里總有女人吧,你去借借,不然你就去買,反正洗不干凈臉我不出門。”許枳把臉還往周茂行的床單磨蹭了幾下,然后揚臉朝他示威。
“丑死了。”
“那也是你看上,你勾|搭的女人。”許枳一手撐在床上,歪嘴笑。
周茂行下樓找著秦歸蕓,故作淡定地問有沒有卸妝油。秦歸蕓狐疑地望著周茂行,“你倆去見老爺子,要哪個東西干什么?”
周茂行咳了一聲,“許枳剛淋雨,臉花了。”
秦歸蕓回憶了下剛見著的許枳,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看著也是會打扮的,“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事。大嫂,拿給我吧。”周茂行語氣里帶著了點無奈,秦歸蕓聽在耳里格外的順耳,緩緩地起身,“那等會,我去給你拿。”
秦歸蕓走了兩步,回頭覷了一眼坐在沙發(fā)上的等著的周茂行,心里喜滋滋的,前有周懷景找個護到心坎上的寶貝,如今周茂行又被治得服服帖帖。
周茂行拿著東西上樓,剛上了一半樓梯,就逢上從書房出來的周老爺子。
“老早就聽見你車子進院的聲音,一直不來找我跟我擺譜呢。”周老爺子坐在書房練了半張紙的字,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周茂行把拿著卸妝油的手背到身后,“正要去找您。”
周老爺望了望周茂行的身后,聲音陡然大了一些,“說帶回來的人呢?”
“在我房里。”
周老爺子伸手朝周茂行指了幾下,“胡鬧。趕快滾過來找我。”
周茂行應下,在周老爺子的注視下回房了,一瓶卸妝油被他從身前藏到身后,又手速極快地拿回胸前。
兩人還是又磨蹭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去書房,周老爺子坐在書桌后一臉不悅,看著許枳后表情有一絲松怔,隨即是更明顯的不悅。
周茂行拉著許枳坐在對面,“老爺子,這是許枳。”
許枳從一進來看著周裕山繃著臉,心里就像跌入谷底一樣,對她的不滿意也表現(xiàn)得太駭人了,難道這還就是豪門里對灰姑娘的態(tài)度?
不想先失了禮數(shù),許枳還是站起來叫了一聲,“爺爺。”
周裕山嗯了一聲,示意她坐下,又問道:“幾歲了?”
這問句跟問幼兒園的小朋友似的,許枳手伸到背后,掐周茂行的腰,面上還是回答道:“快二十四了。”
周裕山突然咧嘴笑了,“我的曾孫只比小五歲。”說著他還伸手一只手豎著手指比了個五。
許枳明白了,嫌她年紀小。
周茂行把許枳的手從背后拿出來,握在手心里,“大哥比我大了十歲,孩子這么大挺正常的。”
“是大你十歲,照這么推,那你孩子現(xiàn)在應該八|九歲了啊。”周老爺子厚重的聲音聽不出是在發(fā)怒還是在開玩笑。
周茂行默然。
周老爺子接著說:“早前聽你說終于要帶人回來了,可把我高興了一番,周圍的戰(zhàn)|友我全通知了,今早給你爸媽也交代了,說終于定下來了。現(xiàn)在怎么著,找個人糊弄呢!”
周老爺子把拐杖在地上敲得悶響,一下重過一下。
周茂行還是握著許枳的手,臉上表情清清淡淡的,無任何著急,“想糊弄您我早帶回來,犯不著讓老三跑在我前面。許枳是我辛苦追來的,您說得這么簡單那可就抹去我下的功夫了。”
“辛苦追來的...當初你大嫂給你介紹那么多年齡相當,門當戶對的,還不用你費力追,你怎么不要?”周老爺子聽著辛苦追來的心里更來氣。
“您別這么說自毀了身份。”周茂行的手放在沙發(fā)上敲了敲,瞧向周裕山的眼神已經(jīng)冷了很多。
“那好,那我就說,以我的身份,我不同意這樣的孫媳婦。”周裕山明明白白的說。
“那是您的身份,我沒您那樣的身份,我還挺滿意我挑的這個人。”周懷景看了一眼身旁整個人僵著的小姑娘,溫聲說道。
“混小子,三天不打渾身癢癢。”周裕山舉著拐杖,眼睛瞪得圓圓的。
“我先回去了。”這邊爺孫倆正僵持著,許枳卻掙脫來周茂行的手,猛地站起來。
“好,去我房間等等我。”
許枳眼里的淚水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了,沒點頭,也沒說不等,快步走出了書房。
待許枳一走出了,周茂行臉色更冷了,“您這是鬧的哪出?”
周裕山朝門口睨了一眼,又伸手指向周茂行,“剛出去那姑娘比你小多少你自個不知道,小一輪,小一輪那是能做夫妻的嗎?”
“領結(jié)婚證的年齡早達到了,有什么不能做夫妻的。”周茂行起身走到窗臺邊,果然望見了樓下許枳氣沖沖走去的背影。
還是不聽話。
“不過您倒是越活越糊涂了,跟我們講了一輩子自己沒什么身份,如今又擺身份,怎么著唬著小姑娘您挺開心?”周茂行沒返回沙發(fā)上坐著,就靠在了窗臺前。
“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就一句話,我從來不挑家境,我挑人,挑年齡。”周裕山也像是講了久累著了,眼前有些發(fā)昏,手扶在額頭上半天沒放下來。
“您歇著罷。老宅子位置偏,她這么走出去肯定打不著車,我先走了。”周茂行說完就出去了。
周茂行追上許枳的時候,許枳正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他把車停在她身旁,下車蹲在她旁邊,“叫你等我不等,累著了吧。”
“一點不累,我作為勞苦群眾告訴你,我一點不累。”許枳朝周茂行吼道。
“不累不累,走這么遠我心疼了。”周茂行給許枳捏了捏小腿。
許枳刷地就哭了,“我早說了,我倆不合適,你偏要我來受這樣的委屈。再說嫌棄我身份背后說呀,當著我面說,我以后自尊心都沒了。”
周茂行看著許枳還有勁在這咋呼,就知道她沒怎么往心里去,趕忙安慰道:“老爺子就是看你太年輕了,以后變性大。再說哪來的身份一說,老爺子也是草根出身的。”
“我反正現(xiàn)在被打擊得覺得我倆很不合適了。”許枳伸手揮掉周茂行按摩的手。
周茂行沒再跟她廢話,手穿到她的腿彎下,抱起就塞進車里了,關上車門時說道:“老爺子老糊涂了,鬧不出兩天。”
然老爺子這一鬧,就鬧了好幾個月。老爺子鬧,許枳倒不鬧了,跟老爺子正面交火了兩回,她的脾氣上來了,偏要征服了不可。
跟老爺子之間的冰山有融化的痕跡是在周懷景的婚禮后。那天,許枳和周茂行沒坐在主桌,離老爺子還很隔了兩桌。
許枳看著丁苒,文文靜靜的,再加上新娘妝格外的漂亮,她遠遠望見老爺子眉開眼笑的神情,又端詳著秦歸蕓看了一番,戳周茂行,“我發(fā)現(xiàn)了個事。”
周茂行原本正在和同桌的人講話,給許枳夾了筷子菜,應付地問道:“什么事?”
“老爺子不喜歡我,真正的原因是我的長相。你大嫂和你弟妹都是氣質(zhì)型的,而我恰好不是。”許枳講得一本正經(jīng),周茂行倒是哭笑不得了。
“別想猜,又不是給老爺子找老伴,他喜歡哪種長相無用。”
許枳突然又不高興了,“你怎么就不夸夸我其實也很有氣質(zhì)呢!”
婚宴后,就剩周家一家人沒走,周茂行本打算帶著許枳走的,被周懷景勸下了,“老爺子今天正高興,今天說不定會松松口。”
周裕山看著這倆人走過來橫眉冷對,也不作聲。一旁的趙彩容早前只聽秦歸蕓說起這回事,卻沒見過真人,打趣道:“茂行這是在哪找的小姑娘,躲著不給我們見呢,坐這么遠。”
“老爺子不點頭,不敢坐。”周茂行跟趙彩容說話,眼神卻落在了周裕山身上。
“老爺子一直嫌棄我們家坐在一起全是男性,如今有小姑娘怎么會不樂意呢,是吧,爸?”趙彩容的口才還是一貫的好,三言兩語就能解決一件事,一個人。
“坐,坐!”周裕山不耐煩的說道。
許枳看向趙彩容的眼神里都帶著崇拜,但又有一絲絲同情丁苒,有這樣的婆婆大概不好對付。
因為坐著的都是本家人,周裕山窺見周茂行和許枳緊緊拉著手,清了清嗓子,“你倆要現(xiàn)在結(jié)婚,能趕在懷景前面生孩子嗎?”
沒輪上周茂行回答,周懷景搶答:“這要是事關二哥的婚姻大事,我跟丁苒可不得讓著。”當然他這么答完,就被丁苒瞪了,丁苒一貫的不喜歡在飯桌上討論生孩子。
周裕山用拐杖敲了敲地,像是要做最后總結(jié)描述,“總之,都得抓緊,家里添個女娃是最關鍵的事。”
周茂行緊扣住許枳的手,兩人同時偏頭,嘴角都含著笑,像是在對彼此說:“終于。”
“行,您就等著曾孫女吧。”
周裕山繃著的臉又笑了,只不過他不知道需要他等的又是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