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上一章蔡澤應是從蘇代學縱橫之術(shù)，不是蘇厲，已改。</br></br>……</br></br>“公子之憂，不在疆場樽俎之上，而在薊城宮闈之間！”</br></br>說到這里，見長安君面色微變，蔡澤立刻打住，垂下首不言不語，他是一個早有準備的漁父，似是釣魚一般，只在水面上輕輕地放了一個餌，投射出些許波紋，剩下的，便讓長安君自己去琢磨。</br></br>明月當然能聽出來蔡澤指的是什么，卻也吃不準蔡澤是從何處知曉，又知道到什么程度，便皺眉道：“還望先生明言。”</br></br>蔡澤笑道：“趙東邊于燕、齊；南邊于魏、韓；北邊于胡、樓煩；而秦止一河之隔，與趙為西鄰，此乃居四戰(zhàn)之地也，趙國最擔心的，無非是腹背受敵，秦國不可為友，魏韓又態(tài)度叵測，處理好東邊燕、齊兩個鄰國關(guān)系，便至關(guān)重要。”</br></br>“我聽聞公子揚言‘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毅然赴臨淄為質(zhì)，讓趙國得以和齊國結(jié)盟，并共同伐燕，然對于齊國來說，燕是仇敵，于趙國則不然，燕齊不論哪一國強大，都不是趙國樂見的，故而在燕齊之間操控平衡才是最佳選擇，故而才有了公子的入燕和談之行，不知小人說的可對？”</br></br>明月默然，對這蔡澤的評價又到了一級，能看清楚他所作所為中的深意，此人不愧是學縱橫之術(shù)的。</br></br>蔡澤見長安君沒有再矢口否認，知道自己的猜測不差，便道：“公子在燕趙齊之間的折沖樽俎固然精彩，但切勿忘了一件事，那便是趙與燕雖有姻親，然燕王已有三子，卻沒有任何一子是燕后所生嫡子。可以這么說，燕后一日無子，燕趙之間便存在大隱患，小人素聞燕王身體不佳，倘若有一日薨去，燕后將如何自處？到時候，公子苦心營建的燕趙齊關(guān)系，就要白費了。”</br></br>“我那姐姐似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已經(jīng)有了逃離燕國的想法了……”明月心里如此暗道，這蔡澤眼光的確獨到，當今之世，邦無定交，今日結(jié)盟，明日就撕毀盟約的事司空見慣，姻親關(guān)系已經(jīng)無法讓兩國對彼此放心，但一旦聯(lián)姻毀了，卻能讓兩國關(guān)系迅速惡化。</br></br>于是他正色，避席后拱手問道：“光年少，入仕日淺，未嘗得聞縱橫睥睨之長計也，要如何解決我的憂慮？還望先生教我。”</br></br>蔡澤欲言又止：“此乃公子家事，還望屏退左右，小人才能暢所欲言！”</br></br>明月一揮手，讓護衛(wèi)統(tǒng)統(tǒng)下去，只留下趙括一人，依然安坐次席之上。</br></br>蔡澤朝趙括看了看，明月則道：“括兄是趙氏旁支，還是救過我性命，我與他已是生死之交，他就像我的至親一般，先生可以暢所欲言。”</br></br>此言倒是讓趙括十分感動，蔡澤見狀，只得說道：“小人倒是有一策，可解燕后之事！”</br></br>……</br></br>“吾弟，你是說，燕王已經(jīng)答應，讓阿姊回邯鄲歸寧？”</br></br>次日，明月再度入燕宮見燕后，剛見面，他就告知了燕后一個好消息。</br></br>“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又能見到母親了！”</br></br>燕后自然喜不勝收，眉梢上滿是喜悅之情，卻又忽而悵然若失。</br></br>她已經(jīng)能下榻行走了，便踱步到窗戶邊，外面正下著洋洋灑灑的大雪，外面的宮苑的積雪已然很深，蓋住枯草，壓彎了栗樹枝頭，為黝黑的瓦片披上一層潔白的外衣，雪花紛飛，如回憶一般輕柔而沉默。這情景令她想起來，她出嫁燕國的那一天，也下了雪。</br></br>當時的雪花沒有今天這么大，當母后送她上車前，尚且故作鎮(zhèn)定，然而等她踏上車后，她卻動情地握住了自己的腳踵，流出了不舍的淚，不過還是咬著牙囑咐道：“好生侍奉夫君，切勿歸來！”</br></br>那天她就坐在車里哭了一路，伴著“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的出嫁歌謠，迎著細雪，駛出邯鄲，離開故鄉(xiāng)，奔向那遼闊無垠的世界，當時的她滿懷期待，以為屬于她的歌謠將于茲開始，卻不料到如今已幾乎畫上了句號。</br></br>“趙國的雪，沒有燕國的冷罷？”她遺憾吁了一口氣，仿佛在告別自己在燕國孤寂又失敗的七年。</br></br>盡管多有抱怨，盡管滿腹牢騷，但燕后很清楚，作為一國公主，自己的使命是失敗透頂?shù)模龘嶂约旱母梗路鹉莾蓚€流產(chǎn)的嬰孩還在里面，倘若有他們，何至于此？</br></br>“上路的日程，至少也是一月份開春了。”</br></br>明月淡淡地說道，他瞧著燕后有些瘦弱的肩膀，心里也難免有些心疼，便從侍女手里接過一件柔軟的白狐裘，走到燕后身邊，溫柔地為她披上：“這之前，阿姊還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母后可不希望看到一個病怏怏的女兒。”</br></br>“你說得對。”</br></br>燕后再度看向明月，她記得，當時自己這個弟弟也站在為自己送行的隊伍里，那時的他還不及自己肩膀高，雪花落在他的總角上，就在他的發(fā)際融化成水，如今的他，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翩翩佳公子，成熟鎮(zhèn)定得讓人認不出來了，想來邯鄲城里，一定有不少女子為他著迷吧？</br></br>“阿姊，還有一件事。”</br></br>燕后連忙擦了擦淚：“何事？”</br></br>“回到邯鄲，完成歸寧后，阿姊將如何打算？難道就真的要逃也似的，永遠離開燕國了？”</br></br>燕后皺起了眉：“此言何意？”</br></br>明月道：“阿姊可聽說過齊桓公與蔡姬的故事？蔡姬乃是蔡國公女，也是齊桓公最寵愛的夫人，有一次她與桓公在湖中劃船，蔡姬天性活潑，戲水蕩舟不止，齊桓公不識水性，大恐，止之，蔡姬不止。于是上岸后，齊桓公大怒，便將蔡姬打發(fā)回了蔡國，但也沒明說要休了她。然蔡國卻也動了怒，便將蔡姬嫁給了其他諸侯，齊桓公聞之，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便興師伐蔡，那一戰(zhàn)，蔡國幾乎滅亡。”</br></br>燕后收起了笑容：“借古喻今，你想說什么？”</br></br>明月拱手道：“乍聞阿姊在燕國過得不好，弟也義憤填膺，恨不得痛罵燕王一番，再將阿姊帶回國去。”</br></br>“但兩國聯(lián)姻不比普通人家娶嫁，已不止是夫妻二人的關(guān)系，而關(guān)切到兩國邦交。燕王雖待阿姊不好，阿姊也是名正言順的燕后，倘若歸寧不返，就相當于是狠狠羞辱了燕王，如今趙強燕弱，燕王雖不一定敢做什么，但也將視此為奇恥大辱，恨上趙國，一旦趙國有難，必盡起燕兵報復。另一方面，阿姊回到邯鄲后，只要燕王一天還活著，再嫁已不可能，難道還要以燕后的身份，在趙王宮長居下去么？所以弟覺得，阿姊還是考慮得不夠長遠。”</br></br>燕后動了怒：“我已被醫(yī)者斷言不能再育，又能怎樣？等到燕王死后，長子繼位，我在燕國的處境豈不是更尷尬！既然你覺得我考慮得短，那倒是為我想一個能兩全其美的辦法出來！不然。”</br></br>明月垂首：“眼下有兩條路，還請阿姊自行抉擇……”</br></br>燕后瞪了他一眼：“說！”</br></br>“其一，便是灰溜溜地逃離燕國，歸寧不返，從此燕王將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阿姊也會因為身份尷尬，在邯鄲不能安居，受人非議，這樣的結(jié)果，以阿姊要強的性格，難道甘心么？”</br></br>當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哪個女兒愿意以這種姿態(tài)回到娘家去？燕后默然，努嘴道：“你且說說第二條路。”</br></br>“第二，阿姊可以帶上年齡最幼小的燕國公子，一同歸趙，呆上數(shù)月，再返回燕國……”</br></br>燕后聞言一愣，頓時感到荒唐：“你且先打住，我回去是歸寧，為何要帶上一位燕國公子？”</br></br>她本是聰明人，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變色道：“莫非你是想……”</br></br>明月一拜：“不錯，弟正是想請阿姊將收其為養(yǎng)子，讓他成為嫡子！成為未來燕王的繼嗣者！”</br></br>ps：第二章在12點，第三章在2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