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能干
“大寶!大寶!”老人差點呼吸不過來,一聲比一聲喊的高。
季連霍快步上前,看到季大寶的模樣,整個人怔了片刻,站在原地立即反應(yīng)過來。
“你把東西都賣了是不是!”季連霍一把抓住李大萬衣領(lǐng),眼睛發(fā)紅,“錢呢!錢!”
“什么錢,我……”李大萬還想嘴硬,只見少年猛地敲碎酒瓶,一手拿著碎酒瓶,一手揪起自己耳朵。
耳朵就要被割下來,李大萬嚇的直叫,嘴比腦子反應(yīng)的更快。
“錢在我縫的內(nèi)兜里!”
季連霍用酒瓶碎片快速割開李大萬衣服,終于在一個隱蔽的兜里,翻出一小疊錢,一眼看過去,只有五十多。
上千塊錢的東西,被他賣了五十多。
季連霍牙關(guān)緊咬,抬腳狠踹李大萬胸口,來不及多想,季連霍抱起暈厥過去的季大寶,沖出院子,跑向巷口的診所。
診所大夫一看季大寶的情況,呼吸已經(jīng)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連忙另指條路。
“我們這治不了!快帶著孩子去醫(yī)院!”
季連霍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自己的喘氣聲,還有幾近無法思考的大腦。
醫(yī)院急診立即接收了季大寶,季連霍站在原地,看醫(yī)護人員小跑著帶走孩子,過了好久,意識方才緩緩回歸。
“家屬去補辦手續(xù),繳一下費用。”護士簡單詢問完孩子的情況后,安慰眼前的少年,“放心,你孩子會沒事的。”
看著護士離開,季連霍看向四周,捏著口袋里的五十多塊錢,不停的詢問去哪辦手續(xù)繳費。
“孩子有醫(yī)保嗎?”掛號繳費窗口的工作人員詢問。
“……沒有。”隔著厚厚的玻璃,季連霍眼中透出許些茫然。
“一共是一百七。”工作人員看向少年,“現(xiàn)金還是刷卡。”
季連霍低頭,把兜中所有錢翻了出來,放進金屬凹槽里,工作人員頓了頓,把錢清點了一遍,“這是五十七塊八毛,還差的多。”
“我……”季連霍臉色蒼白,“只剩這些錢了。”
工作人員沉默片刻,少年后面排隊的人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
“沒錢趕緊去湊啊!”
“小小年紀就想賴醫(yī)院的帳啊?”
“卡你這好久了!”
“把身份-證押這,趕快去湊錢吧。”工作人員無奈開口,“你孩子后續(xù)可能還要住院,不止這些錢呢。”
季連霍將隨身帶著的身份-證押在醫(yī)院,兩眼空洞的出了醫(yī)院大門,看著外面來來去去的人流,坐在醫(yī)院大門前的臺階上,坐了好久。
天色漸暗,少年緩緩從兜中拿出一個記賬本,捏著本子邊緣一點點后移,紙頁宛如翻飛的白蝴蝶,片刻后停在中間,顯出里面夾著的一張便簽紙。
紙上是一串漂亮的數(shù)字。
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會來嗎?
會不會覺得自己得寸進尺,甚至討厭自己?
季連霍不敢多想,甚至不敢去想,握著話筒,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的按下數(shù)字鍵,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嘟,嘟”聲,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喂?”話筒那邊的聲音,宛如清泉擊石,季連霍狠狠咬了一下下唇,聽到自己微顫的聲音。
“昭謀哥……”
王昭謀接到電話后,第一時間結(jié)束手頭的會議,帶著老齊趕往醫(yī)院。
少年站在醫(yī)院旁邊的小賣部里,為了不擋住進出的顧客,立在角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每進來一個客人,小賣部門上的鈴鐺都會響一下,季連霍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等的人,緩緩垂眼,繼續(xù)等。
鈴鐺響了一聲又一聲,顧客走了一位又一位,少年一次又一次的低頭,并不寬闊的肩膀沉著,整個人快要垂進灰塵里。
“叮鈴。”
小賣部老板抬頭,看到一位戴著窄邊金絲框眼鏡,穿著黑色大衣的俊美斯文男人,帶著一身寒氣,推開貼著紅字的舊玻璃門。
男人五官是從未見過的精致,身型修長悅目,一進門,小賣部里的燈泡似乎都亮了幾分。
小賣部老板還沒回過神來,只見剛才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少年,紅著眼圈走了出來,無聲的看著男人,嘴唇緊抿著,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少年眼中蓄的都是淚水,表情是難以言喻的痛苦,和努力架起來的堅強。
王昭謀怔了片刻,看向小賣部老板。
“那啥。”小賣部老板終于緩過勁來,指向少年,“他打了個座機電話,三毛錢。”
王昭謀拿出錢夾,抽出一張嶄新的的十塊,隨手拿了兩包店里的面包和礦泉水,示意老板不用再找。
出了小賣部,王昭謀帶著少年走進醫(yī)院,老齊已經(jīng)辦好季大寶的住院手續(xù),墊付了住院費,贖出季連霍的身份-證,雙手遞交給王昭謀。
季大寶還不允許被探望,王昭謀和季連霍站在病房外,看少年情緒一點點緩和下來,王昭謀將水和面包,連帶季連霍的身份證,遞給眼前的少年,腔調(diào)□□風。
“沒事了,你打我電話,是對的。”
王昭謀看著少年緩緩抬眸,仿佛做了什么決定,身體突然一沉。
王昭謀下意識抬手,撐住少年身體。
沒有跪下去,季連霍眼眶紅了起來。
“昭謀哥……”少年水潤的眼睛認真而堅定,看著眼前的男人,聲音微啞。
“我什么都能干,我身體是好的,我……”
王昭謀臂彎用力,快速把少年扶起,感覺自己的生命線,差點短了一截。
別胡來!!!
讓未來冷家的主事人給自己下跪,這都不是破個產(chǎn)就能解決的問題!
季連霍被穩(wěn)穩(wěn)扶住,心下滿滿的,都是難受。
他不要自己。
季連霍絕望抬眼,卻在男人眼中,看不出一分自己預料中的嫌厭。
“不要說這樣的話。”王昭謀垂眸,語調(diào)不緩不急,試圖穩(wěn)住少年的情緒。
“連霍,你可以慢慢還。”
男人唇齒間喚出自己的名字,季連霍的心,隨著男人語調(diào)一動,緊接著心跳宛如擂鼓,渾身的血液,都開始莫名的躁動。
季連霍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和他靠的有多近。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都掩蓋不了男人身上的淺淡香味,季連霍不受控制的往前湊了湊,看到男人黑色大衣下,一絲不茍的西裝。
王昭謀察覺到少年的靠近,心下莫名的翻騰起幾分憐憫。
就像在街上看到一只渾身是傷的流浪狗,站在原地看它,可能只會覺得它可憐,但當這只臟兮兮的小狗看到你,滿眼脆弱的,拖著傷朝你努力走過來,那你就無法繼續(xù),袖手旁觀。
雖然不知道季連霍遭遇了怎樣的事,但身為長輩,一個安撫,還是可以給的。
王昭謀順勢緩緩抱緊眼前的少年,輕拍少年有些單薄的背。
季連霍傻傻的,陷入這個擁抱里,鼻尖嘴唇臉頰觸到男人大衣下的深藍色的西裝,周圍滿滿的,都是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
季連霍從來都不知道,一個擁抱可以這么暖和,男人的身上好像有引力一般,讓自己全身心的,都能沉下去,緊貼他。
可還想更緊些。
王昭謀感覺到少年的胳膊,環(huán)住了自己的腰身,不知道為什么,越收越緊。
王昭謀第一次詫異于,眼前少年與外表不同的氣力,竟能把一個成年男人抱到呼吸不上來。
醫(yī)生適時的從病房中走出來,拯救了差點被抱到缺氧的王總。
“誰是孩子家屬?”
季連霍聽到聲音,恍然回神,連忙放松自己的胳膊,一眼就看到王昭謀身前,被自己抱皺的衣物。
“他是。”王昭謀示意少年,后退一步,脫離這個擁抱。
“孩子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醫(yī)生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悵然若失的少年。
“初步推斷是屏氣發(fā)作,還有營養(yǎng)不良,考慮到這可能會影響孩子正常發(fā)育,所以必須得盡快干預治療。”
聽著醫(yī)生叮囑,季連霍認真點頭,等醫(yī)生離開,兩人走進病房,看到堪堪醒來的季大寶。
“嗚。”季大寶有氣無力的朝王昭謀伸了一下手,想起自己失去的奶粉和尿不濕,頓時再次陷入委屈狀態(tài),像只貓崽子似的低聲嗚咽。
“大寶,沒事了。”季連霍上前安撫侄兒,王昭謀站在少年身后,眸色微動,給老齊發(fā)去消息。
不一會功夫,老齊抱著孩子住院要用的塑料盆,牙刷牙缸各種日用品,以及嶄新的一罐奶粉,和一包尿不濕走了進來。
“這一周不要出攤了。”王昭謀看向季連霍,一手輕搭少年肩膀。
“不用擔心其他,好好照顧孩子,直到他康復。”
“嗷!”季大寶見狀,激動扭動虛弱的身體,就差眼淚汪汪開麥,給眼前的年輕男人唱首《好人一生平安》。
季連霍怔怔看著自己肩上那只骨節(jié)分明,一看就是用來握筆的手,下意識聽話點頭。
“我給你預交了足夠的醫(yī)藥費。”王昭謀收手,輕抬眼鏡,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語調(diào)平緩。
“我會請最好的兒科醫(yī)生,給大寶做一個詳細的檢查,你覺得怎么樣?”
“謝謝……昭謀哥。”季連霍被看著,耳朵不由自主開始泛紅,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剛剛抱緊眼前人的場景。
好想貼緊他,再緊一點,再抱一下。
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