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云鬟酥腰 !
第14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連成密密麻麻的雨簾,莊鴻軒晚上怕打雷,不想回去,最后歇在了莊懷菁的院子里。
天色漆黑一片,燭光隨風(fēng)輕輕搖動,莊懷菁坐在羅漢床上,披件絲綢外衣,身子倚小幾,指尖蔥白,正在翻看從莊丞相書房中拿出的那本無名游記。
她書房里有摹本,從前便看過不少次,從未發(fā)現(xiàn)有可疑的地方,現(xiàn)在再看,同樣只覺普普通通。她揉了揉眉心,心道自己想得太多。
莊懷菁合上這本書,慢慢倒了杯熱茶,回想莊丞相說的話。
如果董賦是顆棋子,那幕后人又是誰?她緩緩抿口香茶,心思回轉(zhuǎn),太子?還是柳貴妃?抑或是某個不知身份的?
個個似乎都能牽扯上,又好似沒有關(guān)聯(lián)。
莊懷菁放下茶杯,心亂如剪不斷的絲線,揉了揉額頭,不再細(xì)想,朝外叫了聲歸筑。
歸筑端盆熱水進(jìn)來,里邊有條干凈的巾帕,她讓內(nèi)室的丫鬟下去,上前道:“夜深天涼,小姐該歇息了。”
莊懷菁腰身纖細(xì),扶著床沿緩緩站起身問:“軒兒睡了嗎?”
“小少爺睡得熟,奴婢出來的時候,他還在說夢話。”
莊懷菁笑了笑,把手中的茶杯放在刻如意紋小幾上,走回自己床榻邊,道:“派人看著他。”
“奴婢讓兩個丫鬟在旁守著。”
歸筑將盆放在面盆架,熱氣騰上,又踮腳放下金鉤帷幔,擋住視線。她上前幫莊懷菁解下外衣,掛在黃花梨木架子。
莊懷菁踩著雕花腳踏,嘆氣道:“他年紀(jì)要是再大些,就好了。”
至少能開始抗事。
歸筑解開莊懷菁單衣的系帶,將單衣輕掛在架子上,白褲踩在玉足下,她長發(fā)及腰,身上的紅痕尚未完全消退。
莊懷菁從小的被嬌著養(yǎng)大的,太子肅然規(guī)正,在男女之事上卻不像常人,十足的精力耗在她身上,如力氣巨大的蠻牛,莊懷菁能站穩(wěn)已經(jīng)算不錯。
她輕輕趴在錦被上,腰線柔膩,歸筑擰干熱帕子,為她擦拭身子,敷熱有淤青的地方,柔軟的胸上還隱隱能看出男人的指印。
歸筑手抹藥膏,嘆聲道:“若是孫珩公子還在就好了,他那般聰明,總能想出法子,絕不會讓小姐去做這種事。”
軟枕上的繡蘭花,繡工精美,以假亂真。
莊懷菁緩緩睜開雙眼,眼眸微垂。這個名字,她已經(jīng)許久沒聽人提起。
孫珩是孫太傅的嫡長子。
陶臨風(fēng)雖是太傅徒弟,但只在孫家待過一段時間,他和她性子合得來,關(guān)系一直很好。陶臨風(fēng)為達(dá)目的,常有不擇手段的傾向,便連她勾引太子的做法,他也沒有過多反對。
但孫珩不一樣,他比莊懷菁大上幾歲,讀圣賢書,行善人事,往日里是最寵莊懷菁的人。
倘若他還活著,確實是不會讓她做這些事。
只可惜好人不長命。
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燭燈搖動,暖黃的燈光驅(qū)散黑影,淡色帷幔遮床簾,莊懷菁開口道:“我有些乏了。”
“小姐?”
莊懷菁微屈起雪白的雙腿,坐在柔軟的錦被上,長發(fā)遮住身子,淡聲道:“今天便這樣吧,明日母親還會找我,得早些睡。”
歸筑猶豫應(yīng)聲是。
莊懷菁穿回里衣,纖細(xì)的手指慢慢系上系帶,絲綢衣角蓋住身子,垂下的眸眼里看不清情緒。
……
太子樣貌生得極好,儀表堂堂,雙眸色淡,若非性子偏冷,事務(wù)又太忙,騰不出時間,該是不少京中貴女的夢中人。
他眼里容不了不合心意的東西,罰得極重,甚至能傷筋動骨,所以凝水澗中女子大多都不敢冒犯,奏樂的樂伶每次上畫舫,手都嚇得發(fā)抖,下來后又像撿條命樣,背后一身冷汗。
二皇子卻不太一樣。
他自幼宮中長大,是眾人巴結(jié)的對象,男孩女孩都愿意和他玩。他向來又是來者不拒,同誰都能稱兄道弟,對待女子也同樣體貼,自然大方。
獨獨在莊懷菁面前,時常拘謹(jǐn),話都不會說,莊懷菁覺著不對,總是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
太子說二皇子今天可能會來相府,語氣十分平靜,而他怎么清楚這種事,莊懷菁猜不到,卻也知道他沒理由糊弄她。
莊夫人醒來之后,立即差人去找莊懷菁。她手中緊緊攥住那枚扳指,放在胸口,好似有了主心骨,神色比前段時間好上許多。
莊懷菁的眼睛和莊夫人有點像,但莊懷菁?xì)赓|(zhì)要柔軟一些。
她從小便聽話,很少做出格的事,獨有的那幾次,這世上沒幾個人知道。
“菁兒,能請臨風(fēng)來相府一趟嗎?”莊夫人抓住她的手,“你父親的事,我想親自問問。”
她這一問,怕是要露餡。
“……相府周邊的探子太多,臨師兄進(jìn)不來,”莊懷菁嘆口氣,“父親都將信物送到您手中了,難道您還不相信嗎?”
室內(nèi)的藥味四溢,苦得澀人,玉骨團(tuán)扇放在一旁,丫鬟纓蘿昨晚著涼起不來床,告假一天。
莊懷菁穿件緋紅粉蝶羅裙,只帶支鑲青玉釵,面容白皙。
自莊丞相下獄后,她便很少打扮自己。
莊夫人靠著床圍,慢慢抬手將她碎發(fā)撩至耳后,嘆了聲氣,低聲回道:“你父親性子你也知道,萬一他不想讓我聽些不好的東西,讓臨風(fēng)隱瞞不說怎么辦?”
她的擔(dān)心是有道理的。
不僅是莊丞相,莊懷菁也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事。
小凳上擺碗冒熱氣的藥粥,莊懷菁心里正醞釀該怎么回她,內(nèi)廳就傳來腳步聲,泉云突然出現(xiàn),行禮道了聲夫人小姐。
莊夫人皺眉道:“怎么了?”
泉云遲疑片刻,隔著垂落置地的圓潤珠簾,道:“有人來找小姐。”
莊懷菁一頓。
“誰?”莊夫人問,“是臨風(fēng)派人來了?”
莊懷菁對莊夫人道:“應(yīng)當(dāng)是綢緞莊的李管家過來了,昨天我發(fā)覺賬目有些不對,讓他今天核對給我。”
莊夫人稍稍失落,道:“若有人敢在這時耍滑頭,你便直接撤了吧。”
莊懷菁一笑,搖頭道:“沒有,只是點小問題。你也別太擔(dān)心父親,臨師兄都沒說他過得不好,軒兒待會就過來。”
莊夫人松開莊懷菁的手,卻還想讓莊懷菁再陪陪她。
莊鴻軒才六歲,懵懂無知,她心里就像是藏了好些話,堵在胸口,不知道該對誰說。到最后,她只是嘆了聲氣,攥緊手中的東西,閉上眼睛。
莊懷菁溫和朝她淡笑,道:“小事一樁,母親閑著無趣,可以先看會兒書,我從書房拿了本父親愛看的,這就讓丫鬟送過來。”
……
地上的泥浸一夜雨水,還是濕的,落葉被掃地小廝打掃,高大的屋檐上仍然掛晶透雨珠。
莊懷菁站在曲折干凈回廊旁,青白羅裙攏細(xì)腰,長發(fā)搭肩,纖白的手握住玉骨團(tuán)扇,高樹挺立,葉片青翠,她問泉云:“是誰來了?”
“一個侍衛(wèi),”泉云道,“是二皇子身邊的紅人,不知道來相府做什么,來稟報的小廝說他手里拿了封信,要親自交到您手上。”
莊懷菁唔了一聲,倒也料到二皇子不會直接過來。風(fēng)口浪尖,誰都會避嫌,先前旁人都不愿見她,免得招惹麻煩。
太子是不會糊弄她,但說到底,也不會把她的事放在心上,除卻他們之間那層不重要的關(guān)系,他們再無瓜葛。
“讓萬管家去一趟,直說我要照看母親,騰不出身。”
“小姐不去見他?”泉云疑道,“他一直說要見您,奴婢心想大概是和相爺有關(guān)。”
“不必?fù)?dān)心。”她只道,“萬管家的話便是我的話。”
微涼的清風(fēng)從枝杈間拂過,落下幾片尚帶雨滴的樹葉,莊懷菁突然抬頭。
泉云想再說一句那侍衛(wèi)的事,卻見莊懷菁搖頭,對她道:“下去。”
“小姐?”
她說道:“萬管家知道該怎么做。”
泉云只好應(yīng)聲下去。
這離莊夫人的院子不遠(yuǎn),因莊夫人身子需要靜養(yǎng),所以小廝丫鬟不常走動。
等泉云走遠(yuǎn)之后,莊懷菁退后兩步,虛虛行禮道:“二皇子安好。”
程常宣腳步一滑,差點從屋檐摔下去,他捂緊嘴巴,沒有出聲,心道好險。
“不知二皇子前來,所為何事?”莊懷菁開口,“此處為相府內(nèi)院,女眷眾多,若引起誤會,對誰都不好。”
她語氣淡淡,同以往一樣的疏離。
程常宣傷口隱隱滲出血跡,卻不當(dāng)回事,他跳到粗壯的樹干上,透過繁盛的葉片間的縫隙,看著莊懷菁,問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莊懷菁沒有回他,程常宣低頭望她一眼,見她眉心微微皺起,不由也皺了眉,莊懷菁白皙的面容中有淺淡蒼白,比起他去西南以前,委實清減不少。
莊丞相的事壓她一個姑娘家身上,身子哪受得了?
程常宣覺著自己語氣生硬過頭,連忙補(bǔ)充一句道:“我不是故意闖進(jìn)來的,你父親我聽說了,我才從西南回來,你不要急。”
她頓了頓,回道:“聽聞二皇子回京受伏,身受重傷,您怎么會在這?”
程常宣咳了一聲,見她抬眸看自己,臉不知怎么地,有點熱,道:“是小傷……小傷,就、就是些小事,我現(xiàn)在過來,是想告訴你件事。”
“若是父親的事,那便不用再說,”莊懷菁道,“我相信他不會做那種事。”
她十分信任莊丞相,程常宣突然啞口,發(fā)覺不知道怎么說這種事,他撓撓頭,糾結(jié)半天才道:“總之你父親的事連累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