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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頃刻間，把那猿猴焚作灰燼，內(nèi)中的御獸宗余孽，只得幾聲慘叫，也漸漸消寂，隨之滅去。
    清原神色凜冽，握緊了鐵棒，轉(zhuǎn)頭看向來人。
    來人是個(gè)和尚。
    這和尚須眉盡白，宛若霜雪，他滿面慈靄，眼露悲苦，再看他臉龐，隱約可見風(fēng)霜之態(tài)，可卻無半點(diǎn)皺紋，頗有鶴發(fā)童顏之態(tài)。
    在他身后，還有個(gè)小沙彌，眉清目秀，眼睛清明。
    “先生。”
    古蒼奔了進(jìn)來。
    先前它殺盡了外頭的妖物，回返過來尋找先生之時(shí)，發(fā)覺洞中多了一個(gè)老和尚，在先生身后探過手去，仿若偷襲。
    顧不得其他，只得把刀狠狠投擲過來。
    見老和尚收手，古蒼松了口氣，迅速入了洞穴，來到清原身側(cè)。
    清原卻依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對(duì)面那個(gè)老和尚，神色凝重，握緊了鐵棒。
    深不可測！
    至少超出了人所應(yīng)有的極限。
    乃是人上之人。
    是四重天之上的修行人。
    四重天，各家俱有不同稱呼。
    儒家稱四行，仁、義、禮、智；道家有道、天、地、人，四大為名；佛家則以地、水、火、風(fēng)等為四大。
    入玄門，脫塵俗，已非是常人，故而有上境之稱，大多稱為上人。
    紫霄大仙認(rèn)為，這一步，已脫去凡俗，得以領(lǐng)悟世人所不能領(lǐng)悟的道理，但要得道，路途還遠(yuǎn)，故而只能遙遙觀之，心下悟之。所以在六月不凈觀里面，把這四重樓，稱作觀道樓。
    這老和尚的修為，至少已經(jīng)達(dá)到了這一步，甚至更高。
    清原看不透他，所以心中凝重。
    外頭已經(jīng)聚集了七頭虎狼，圍在洞口，它們吞食了許多野狼，氣息更盛。至于另一頭虎狼，則在撕殺之中，被其他成了精的野狼毀去。
    饒是如此，清原心中依然沒有底氣。
    老和尚看著那火焰殘留的灰燼，眼神滿是滄桑之狀，嘆道：“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檀越何苦如此？”
    他看向清原，目光中有著莫名的味道。
    這年輕人下手太重，或許該用佛法教化一番。
    清原看出他眼中意味，心頭一凜，暗道不好，但面色依然不改，念頭一轉(zhuǎn)，忽然道：“原來大師先前是想要救下他？”
    老和尚點(diǎn)頭道：“老僧確是此意。”
    清原待他說完，隨后問道：“大師為何救他？”
    老和尚嘆息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也是一條性命，老僧此生只求普度眾生，行善舉，救生靈。”
    “那大師來得晚了。”
    清原低笑了一聲，笑音里有著莫名的意味，道：“他修行的乃是御獸宗至為邪異的一門功法，能殺人而補(bǔ)益自身，以他的修為，所殺之人，數(shù)量已是不少。你要救人，就該早些來的，至于救他，那可談不上是什么善舉……”
    老和尚道：“可他終究也是一條性命，檀越若留他一命，終歸是能教化的。”
    “教化？”
    清原笑道：“適才倘如被大師救下，他該如何教化？”
    老和尚雙手合十，低頭念了一聲佛號(hào)，說道：“老僧會(huì)將他鎮(zhèn)壓，帶在身旁，時(shí)刻以佛法教化，導(dǎo)惡為善，日后他若能棄惡從善，可歸入佛門，亦可行走人世，任他去留。”
    “倘如他故作溫順，實(shí)則惡念不滅，在大師放過他之后，依然作惡呢？”清原聲音冰冷，說道：“或者大師路遇強(qiáng)敵，與人爭斗，他趁機(jī)逃了呢？”
    清原眉宇一挑，喝道：“他逃走之后，心有惡念，依然殘害眾生，如何？”
    老和尚念聲罪過，又道：“老僧不會(huì)容許這種時(shí)候出現(xiàn)，哪怕他逃了，也勢必追回。”
    “可在你追回他的期間，他所殺害的無辜之人，又算是什么？”
    清原聲音清亮，喝道：“我若放了他，交給你帶走，卻最終讓他逃走，又去作惡……那么這孽債，算是他的，還是你的，或是我的？”
    老和尚登時(shí)怔了一怔，竟無言可答。
    清原見狀，心知攻心之策可行，繼續(xù)說道：“或許大師覺得愧疚，便誦經(jīng)超度一番那些無辜枉死的冤魂，然后再降服此人，按著原本的想法，再度帶走，如此，便滿足了你的善念？可是在我眼里，他若此后殺人，那么，這是他的罪孽，也是你的罪孽，又是我的罪孽……”
    “常聽西方佛土，鎮(zhèn)壓諸般惡類，大妖兇魔，卻時(shí)而有逃破封印之輩，屠戮眾生，最終又被佛門領(lǐng)回，鎮(zhèn)壓回去。”
    “可不打殺殆盡，后患仍在。”
    他往前一步，大聲道：“若是當(dāng)時(shí)擒拿妖魔之時(shí)，將之?dāng)貧ⅲ秩绾螘?huì)有后來的孽債？”
    老和尚眉宇變動(dòng)，眼睛之中，流光閃爍。
    “什么佛法教化？”
    清原喝道：“西方佛祖座下神獸龍象，聽佛法千年，偶爾出逃，也仍是吃人作惡，屢屢被佛門之人鎮(zhèn)壓，卻不打殺。最后來到了中土，這頭佛門惡獸，才被道門太上祖師打殺在了空谷之中。”
    他往前邁了一步，真氣運(yùn)轉(zhuǎn)，說道：“佛祖座下尚且如此，大師佛法能教化此人否？”
    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道：“老僧自當(dāng)盡力，自修持佛法以來，導(dǎo)惡從善，已有不少，想來，此人也不例外。”
    “但也總會(huì)有所意外。”
    清原說道：“總有人說什么慈悲心……慈悲心……但卻只顧滿足自身的慈悲，滿足自身的善念，而不會(huì)在意自身慈悲善念所帶來的后果。”
    “如若你有殺心，斬了妖物，絕了后患，方是大善。”
    “世上有一句話，除惡……即為行善！”
    清原把手一揮，鐵棒橫于胸前，說道：“此刻，大師還認(rèn)為我錯(cuò)了？可還要擒我，聆聽佛法？”
    “除惡即為行善？”老和尚沉默片刻，說道：“這是檀越心中想法？”
    清原冷聲說道：“談不上想法，順手而為罷了。”
    老和尚說道：“可惜殺性重了些。”
    清原眉宇微挑，眼中閃爍莫名的意味。
    “他作了大惡，如今撞在我的手里。”
    “而我又看不慣他作惡。”
    “所以我認(rèn)為他該死。”
    “于是我送他去死。”
    清原昂然道：“如此，怎是殺性重了？”
    老和尚一時(shí)沒有言語。
    清原未等他開口，便偏頭說道：“走！”
    古蒼點(diǎn)頭應(yīng)是，它拔出了長刀，拾起長槍，隨著清原離去。
    老和尚沉默不語，沒有阻攔。
    倒是他身后的小沙彌，有些憤憤不平。
    洞中白煙裊裊，炎熱浪潮未散。
    滿地灰燼。
    巖壁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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