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秋水含情
“藥。”李云無意與她貧嘴。
“是是是。”連忙伸手接過來,看著手里的湯藥,白子蘇漸漸收斂了笑意。頓了頓,遲疑片刻,還是抬頭問道:“香和那邊,不知能否麻煩郡主看上一眼?”
香和似乎是傷了肺部和肋骨,自那日之后,雖有醫(yī)女給她醫(yī)治,卻遲遲不見有好轉。在偏房躺了兩天,昨日竟還咳出了點點血絲。
“嗯,玫娘也跟我提了。”李云收拾了藥箱,站起身,正要催促白子蘇先把手里的湯藥喝了,外面就想起景吉的聲音。
再一回頭,陸文濯已經(jīng)走了進來。裹挾著一陣清冽的微風,雨后泥土的氣息頓時盈滿了一整個屋子。
與此同時,濕濕涼涼的風就那樣倏地吹拂在白子蘇的身上,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個李云不夠,又來個陸文濯。兩個冷臉站在一起,白子蘇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頭疼的厲害。這哪里是讓她養(yǎng)病的節(jié)奏?讓她凍死還差不多。
默默低下頭,白子蘇盯著自己手里的藥碗,一聲不吭,頗一副人畜無害的小模樣。
“陸中丞來的正好,我還要去偏房看一看那個叫香和的小婢子,這里就交給陸中丞了。”李云說著拎起藥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子蘇手里的湯藥,轉身出了房門。
“自己喝,還是我喂你?”見床上的人捧著藥碗紋絲不動,陸文濯微微皺眉。
要他喂?下巴還不給她掐掉了!
“自己來自己來!區(qū)區(qū)小事,怎敢麻煩陸大中丞。”白子蘇趕緊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一仰脖子,就把湯藥喝了個干凈。
這湯藥,被她又是裝睡,又是貧嘴,耽誤的已經(jīng)有些冷掉了。混合的苦味在冷掉后變得清晰又怪異,喝的白子蘇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嘔——”一個沒忍住,白子蘇捂著嘴,手忙腳亂地翻出塊飴糖塞進嘴里,這才堪堪壓住反胃干嘔的沖動。只是一張小臉,還是痛苦地皺巴成了一團。
“喝避子湯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般怕苦?”陸文濯目光冷冽地看她。
這都能拿來比較?!
白子蘇真想抄起喝剩下的藥碗,卡他腦闊上去!
再說了,她當時怕不怕苦,他又沒見過,說的好像他親眼看著她喝的避子湯似的。而且這事兒,她自己都快忘了,不過是在馬車上提了一句,他就能記到現(xiàn)在?
真是見過記性好的,沒見過記性這么好的。幸虧不是什么仇啊怨啊,要不然憑他這記性,還不得記仇記到棺材里。指不定掘地三尺,下到黃泉碧落,也得咬牙切齒地記著仇。
“不知夫君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呢?”壓下怒氣,白子蘇挑了挑眉毛,不懷好意地笑道:“莫不是幾日不見,甚是想念,所以才冒著這樣的天氣,迫不及待地來見人家。”
那話里的語氣矯揉造作,拖軟綿綿的尾音。小媚眼也拋的一串一串的,眨巴個不停。
“你抽筋了?”陸文濯垂眸。
“我……”白子蘇瞬間停止了媚眼攻擊,心下炸出一大段優(yōu)美的中原話,面上卻做出哀怨的神色:“人家這是秋水含情,是只給心悅的郎君看的,夫君怎的這么不解風情。”
這能叫秋水?洪水猛獸還差不多。
陸文濯嫌棄的攏了攏衣袖,見她狀態(tài)還不錯,藥也喝完了,便不準備再多留,轉身就要走。
終于給人惡心走了,看來她這含情脈脈的一雙秋瞳,還不賴嘛!
白子蘇得意地往后一靠,脫口就要說出“您慢走”仨字。然而在抬眸張嘴的一瞬間,她又忽然僵住了。
門口的地上,一個撲扇著大翅膀的鷂子,正在專心致志地抖掉身上的雨水。而它的爪子上,一枚赤色的竹筒,正在油亮的羽毛間若隱若現(xiàn)。
壞了!
是張允讓借九嬰給她送信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怎么凈挑狗東西在的時候來。
瞳孔微縮,白子蘇頭皮又麻又涼,一時間,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張嘴就發(fā)出了一聲驢叫:“陸文濯!”
還沒完全轉過去的身子倏地一頓,陸文濯緩緩轉了回來。
“夫、夫君……”被他涼涼的眼神看的一慫,白子蘇忙不迭地改口。
“在我面前叫就罷了,若是讓外人聽了去,掌嘴都是輕的。”陸文濯寒聲道。
“那我以后,只在你面前這樣叫你。”余光瞥了一眼門口的九嬰,白子蘇嬌滴滴地應付面前這個人。
其實她連自己說了什么都不知道,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凝固在了門口的方向。
好險!就差一點,幸好他沒轉過去,幸好她機智叫了他一聲。
要不然,被他發(fā)現(xiàn)門口的九嬰,再發(fā)現(xiàn)張允讓寫的信,還不得砍死她。
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白子蘇努力收回心神,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安靜的出奇,陸文濯不知道什么時候陷入了沉默,竟是半晌沒說話。
然而對上白子蘇探尋的目光,陸文濯輕咳了兩聲,又要轉過身往外走。
“哎呦我滴小濯濯!”白子蘇眼疾手快,一個鬼詐尸從床上跳起來,再一個凌波微步,環(huán)住了陸文濯的腰。
陸文濯被她纏地一個趔趄,又把身子轉了回來。慍色微露,剛要發(fā)作,懷里的人一個猴子上樹,竟是一胳膊纏上了他的脖頸。
這般近的距離,他甚至可以聽到她微微的喘息。那些熱乎乎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脖頸處,有淡淡的藥氣,清冽的松節(jié)油的氣味,還有混在其中的飴糖的甜味。
混雜的味道,令他呼吸微微一滯,像是這些微弱的氣息吹皺了心湖,就連思考都慢了半拍。
只是這種恍惚并未維持多久,近乎是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安定的感覺,這種不受控制的恐慌,令陸文濯神經(jīng)一緊,旋即就恢復了些許清明。
“放開。”穩(wěn)了穩(wěn)心神,陸文濯黑著臉看向懷里的人。
“不放不放,人家不想讓你走。夫君,妾身請你留下,請你睜開眼,看我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