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英年永逝
大雨又下了一夜,天色仍然很陰,到早晨時,雨勢變小,小鎮(zhèn)的街頭已積了很多的水。舒嘜鎷灞癹有人正從院子里用盆子往外淘水。
徐長風(fēng)選的這所房子,有很高的基石,院子里沒有存水,白惠穿了雙雨鞋走上了街頭。她看到有小學(xué)生模樣的孩子們背著書包帶著雨具踩著泥水從家里出來向?qū)W校走。白惠想起了她曾經(jīng)教過的那些學(xué)生們,想起了單子杰,不知他那邊怎么樣了。
徐長風(fēng)去了招待所那邊,白惠已經(jīng)好幾天沒去過那兒了,她邊走邊瞧地就走了過去。
招待所的門口站著一道挺拔的身影,一身休閑的衣裝,腳下的旅游鞋,略有濕濘。白惠看了看那人的臉,眸光定了定。
“楚瀟瀟?”她喊了一句澮。
楚瀟瀟正兩手插在褲子兜里,濃眉深斂若有所思,此刻聽見白惠的喊聲,抬了眸,看了看眼前多出來的女子。
長發(fā)披肩,素裙及膝,臉如皎月,盈盈而立。
“白惠?茱”
他遲疑一刻向著白惠走過來。
“楚瀟瀟你怎么在這兒啊?”白惠的眸中難掩驚喜。自從那次楚瀟瀟送她去醫(yī)院包扎傷口,白惠對楚瀟瀟,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楚瀟瀟沉呤了一下,正想開口說話,楚喬已經(jīng)從院子里走了出來,對著弟弟喊道:“瀟瀟!”
白惠看看楚喬,她也認識楚瀟瀟嗎?驀地,她的大腦里有白光閃過,楚瀟瀟,楚喬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明亮的眼睛里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
“沒錯,我是她弟弟,楚喬就是我唯一的姐姐。”楚瀟瀟沉呤一下說道。他臉上的神色告訴白惠,這絕不是玩笑。
白惠臉上白了白,半晌才道:“哦,原來如此。”
她拿著雨傘低頭從楚瀟瀟的身旁走了過去。楚喬唇角輕勾,輕哧了一聲。
徐長風(fēng)好像在開會,會議室的門關(guān)著,里面有熟悉的說話聲傳出來,白惠沒有進去,而是站在了外面。天色陰得讓人心口發(fā)悶,不時地會有一種慌慌的感覺竄過心頭。白惠斂了眉目,想起了當(dāng)初和楚瀟瀟一起吃牛肉面的情形,他看起來那么隨和可親,可是他,竟是楚喬的弟弟。
白惠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笨得可以。天色好像越來越陰,她胸口的滯悶,越發(fā)的厲害了。
一道閃電驟然劃過天際,接著轟隆隆的聲音在耳邊猝響,白惠的心神突然間猛跳。她的手捂了心臟的位置,她的心臟毫無規(guī)律地猝跳,讓她的臉色猝然間變白。
“長風(fēng)!”她忍不住喊了一聲,手臂扶著墻,身形靠了過去。
徐長風(fēng)正坐在臨時組成的會議桌前,此刻臉色一變,人已經(jīng)站起,越過自己的屬下,和幾個鎮(zhèn)里負責(zé)工程方面的人,向著外面大步走去。他一把拉開了會議室的門,看到了臉色蒼白的妻子。
“你怎么了?”他一把扶住了白惠的肩。
白惠的手還捂著心臟的位置,臉上白得像紙。“不知道,心好慌啊!”
“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徐長風(fēng)攬住妻子的肩,扶著她走去了原先的那間宿舍。
大雨又下了起來,閃電一道接著一道,一聲炸雷過后,天空一下子黑了下去。大雨瓢波一般,從天空波下。白惠捂緊了自己的心臟,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慌源于何處,只是神色緊張地,攥緊了徐長風(fēng)的手臂。
約摸半個小時之后,黑暗的天空又亮了起來,大雨又停了。有人跑進了招待所,“不好了,不好了,那邊的山塌了。”那人顯然是受了驚嚇,說話都語無倫次的,“山塌了,埋了人了”
那人的喊聲一句一句敲擊著白惠的心臟,她的心又是驟然一跳。徐長風(fēng)已經(jīng)邁步而出了。她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拉開/房門看過去。只見招待所的幾個人圍在一起,一臉的驚惶失措,有鎮(zhèn)上的干部匆匆走了進來,與徐長風(fēng)說著什么。白惠心跳得厲害,一種莫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懼和不安將她的心緊緊地揪住了。她忽然間想到了單子杰。
“鎮(zhèn)里馬上就派人去救援,徐先生,你們的人暫時不要到處走動了。”那人說了一句就轉(zhuǎn)身往外走,行色十分匆忙。
“長風(fēng),哪里出事了?出事的是哪里?”白惠一把攥住了徐長風(fēng)的手。
徐長風(fēng)猶豫了一下才道:“是單子杰的學(xué)校方向。”
白惠的腦中登時一暈,“我要過去看看!”
“你不能去!”
徐長風(fēng)一把將妻子的手臂反攥住,“白惠,那邊山體滑坡了,很危險。”
山體滑坡,學(xué)校那里嗎?白惠的身形猛地一顫。
“那我更要去了,單子杰還在那兒呢!”
“那邊很危險白惠!”
“我不怕,我要去!”白惠臉色全白,眼中一片惶惶。徐長風(fēng)眉心緊斂,她的樣子讓他不忍心說不,“好吧,我們跟鎮(zhèn)里的人一起過去。”
通往那所學(xué)校的路不是一般的難走,原先彎彎折折的小路,濕漉泥濘,大雨不停地下,淹沒了人們的視線。白惠的手被徐長風(fēng)攥在手心,腳下濕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路上時而就可以看到從山上落下的泥砂。有斷樹殘枝橫在眼前,徐長風(fēng)扶著妻子從那些斷樹殘枝間走過,中午時分,學(xué)校遠遠在望,但是入目所及,卻又讓白惠大腦驟然間空白。
那幾間僅有的教室只余下斷瓦殘垣,大量的泥砂碎石遮住視線。原先她和單子杰住過的那兩間宿舍更是被泥砂覆過,零落的石頭滾得到處都是。幾個學(xué)生家長和大隊干部模樣的人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試圖在尋找著什么,有哭天搶地的聲音傳過來。
她的呼吸陡然間一滯。
“單子杰!”她忽然間向著那片廢墟跑過去。
“白惠!”身后徐長風(fēng)的聲音急切而擔(dān)憂。白惠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腳下遍布泥砂和碎石,還有殘枝擋路。白惠只顧向前跑,腳下被一塊石頭絆到,人撲通就摔了下去。
“白惠!”徐長風(fēng)大步奔了過去,將他的妻子抱住,“白惠這里危險!”
“我要去找單子杰,長風(fēng),我要去找單子杰”白惠抓著徐長風(fēng)的衣袖,眸光里全是淚。她的話未說完,人已是呆呆地定住。
但見亂石堆積的泥砂中露出一角衣衫。
藍色的,牛仔的布料,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布料。白惠忽然間撲了過去,發(fā)了瘋地,兩只手用力地扒拉那片泥砂。
“單子杰!單子杰,是你嗎?”
“單子杰,是你嗎?單子杰!”手指處傳來清晰的疼痛,她顧不得,只是用力地扒拉那些石塊,“單子杰!”她喊著,眼睛里好像流出了血。
“白惠!”徐長風(fēng)一把攥了她不停舞動的胳膊,“白惠你清醒一點,先離開這里。”
“不,不!”白惠執(zhí)拗地掙開徐長風(fēng)的束縛,兩只已被石頭碰破的手流著血又伸進了深深的泥砂里。
救援工作已經(jīng)展開,據(jù)說山體滑坡出現(xiàn)的時候,這里剛剛上課。因為大雨,學(xué)生不多,但課程還是照樣進行了。那些學(xué)生的家長們已經(jīng)急得瘋了一般。哭天搶地的聲音呼嘯過耳。
白惠的理智早已在看到眼前的滿目瘡痍時失去,她哭著,掙開徐長風(fēng)的束縛,拼命地用她柔弱的手當(dāng)工具用力地挖著那些砂泥。
那角藍色越來越清晰,一只男性的手臂露了出來,蒼白的、帶著血痕的,五指蜷曲,緊緊地扣進手下的砂泥。白惠啊的一聲大叫,眼前登時陷入徹底的黑暗。
“白惠!白惠!”徐長風(fēng)一把抱起了趴在地上的妻子,她的臉上慘白如紙,身子像是一片飄落的樹葉一般,沒有重量。
單子杰被人從泥砂里挖了出來,他的一只手扣進泥砂,一只手伸著,在他的不遠處,又相繼挖出了三個孩子。各個衣衫裹滿泥砂
現(xiàn)場當(dāng)時天昏地暗。
白惠醒來的時候,外面大雨如注。滴嗒的雨聲敲打著冰冷的窗棱,她已經(jīng)置身于徐長風(fēng)租來的住所。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她看著外面沉沉的夜幕,她想起昨天,單子杰還來過。他給她燒火,她炒蘑菇,末了,他們又一起出去吃飯,后來,他騎著車了回學(xué)校,可是這竟然成了永別。
白惠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子杰”
單子杰的葬禮就在三天之后,因為他父母雙亡,沒有親人。參加葬禮的只有白惠,高燕和李一飛,還有徐長風(fēng)及其屬下,鎮(zhèn)上幾個干部,教育局的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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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猶豫了很久還是寫了,心很疼。以前看過山區(qū)大水沖進教室,淹死很多學(xué)生的報道,
謹以此章祭奠那些逝去的生命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