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迷仙引
倫敦的天氣永遠都是陰晴不定,像一個脾氣古怪的老處女。昨天還是晴空萬里,今日卻是迷蒙細雨。
虞z剛開門,就看見門外楚南鉉穿著一件耀眼的金黃色的襯衫,上面布滿風(fēng)琴褶皺,下/身卻是黑色的緊身皮褲,蹬著馬靴。
虞z剛想挖苦楚南鉉像一只巨型熒光筆,楚南鉉卻吟詩一般,張開雙手做飛翔狀,然后深情款款地念出一句文藝腔十足的話來——“l(fā)areina,我迷戀你就像迷戀倫敦下雨的天氣。”
蘇君儼冷笑了幾聲,楚南鉉登時氣急敗壞,“笑什么笑,這叫情詩,love pome,pome 你知道嗎?真是俗物!”
虞z一聽到楚南鉉蹩腳的普通話就覺得頭疼,朝道格拉斯微微一笑,“douglas,麻煩你送我去阿爾貝馬勒大街。”
楚南鉉立刻諂笑道,“道格拉斯的車不方便,還是我送你吧,我去多佛街,和阿爾貝馬勒大街正好靠近。”
“那就走吧。”虞z戴上太陽鏡,率先下了樓梯。
楚南鉉得意萬分,朝面無表情的蘇君儼做了個鬼臉,也跟了過去。
真是幼稚。蘇君儼越發(fā)同情楚承了。
昨晚在這張寬度達到一點八米的華蓋床上,他睡在右邊,虞z睡在左邊,琥珀睡在二人中間,一家三口第一次躺在了一張床上。孩子很乖巧地將父母兩個人往自己身邊拉,因為離得近,他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沐浴液的氣味。
琥珀還在睡覺,蘇君儼坐在昨夜虞z睡的那一側(cè),手掌摩挲著藕色床單上的皺褶,這些都是她的身子輾轉(zhuǎn)中留下的吧,掌心似乎陡然發(fā)起熱來。緊緊貼在她溫軟的小腹上的感覺,細膩的觸感,又在撩撥著他的心。
楚南鉉開了一輛明黃色的林寶堅尼,虞z知道楚南鉉招搖慣了,也懶得再發(fā)評論。
楚南鉉卻不依不饒地攔著車門,問她,“怎么樣,我的新車怎么樣?”
虞z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車如其人。”
“車和我一樣帥,對不對?”楚南鉉高興地為女士拉開車門。
虞z坐進去,迅速移到駕駛座位,一踩油門,直接開著楚南鉉的騷包跑車呼嘯而去,還不忘回頭朝楚南鉉嫣然一笑,“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出現(xiàn),我還沒活夠呢。”
“l(fā)areina,等等我,等等我……”楚南鉉吼著追上去,可惜只能捕捉到一縷尾煙。
道格拉斯好心地提醒他,“rex,林寶堅尼從起步加速到100公里只要3.4秒,最高時速可達350公里……”
“夠了,我知道你畢業(yè)于倫敦大學(xué)汽車制造專業(yè)。”楚南鉉怒氣沖沖地上了道格拉斯的蓮花,剛坐上去又發(fā)牢騷,“douglas,我給你的薪水很低嗎,這蓮花窗戶靠手搖而且沒有安全氣囊……”
道格拉斯露齒一笑,“愛國主義。”
楚南鉉尖叫,“都被并購了,愛國個鬼啊!”
道格拉斯摸了摸下巴,老老實實發(fā)動了汽車。
本著安全第一的原則,虞z將頂級跑車開得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車外細雨紛飛,哥特式的教堂尖頂若隱若現(xiàn),據(jù)說哥特建筑特有的纖瘦高聳的尖峭頂正是基督精神最確切的表述:直指上蒼,啟示人們離上帝更近一些,早日脫離這個苦難的充滿罪惡的世界,奔赴永恒的天國樂土。
虞z勾唇一笑,這個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永恒,曾經(jīng)她還固執(zhí)地以為建筑是最為接近永恒的存在,其實一道雷劈下來,再悠久的古堡也可以瞬間變成碎石。物尤如此,更不要說莫測的人心了。
路過杰拉德珠寶行的時候,虞z瞥見了櫥窗外vivienne westwood的大幅海報。當(dāng)她還苦苦掙扎著要在皇家藝術(shù)學(xué)院出人頭地的時候,這個另類乖張的朋克教母,人人敬仰的西太后曾經(jīng)一度讓她妒忌不已,不是科班出生,只不過憑借著解構(gòu)主義和不對稱設(shè)計卻可以紅徹英倫三島。可是當(dāng)她終于成為“鋼筋水泥叢林里的皇后”的時候,看著海報上這個肌肉松弛的老太太,想的卻是也許對于薇薇安來說,做那個依偎在馬爾姆·麥克萊倫身邊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會不會更快樂一點?
這就是女人的悲哀了吧。女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遠永遠。虞z忽然覺得胸口一陣陣疼痛起來,不,她絕對不要像母親那樣,將一切喜樂悲哀悉數(shù)寄托在男人身上。
什么都是靠不住的,除了自己。虞z不停地告誡自己。
楚南鉉到達布朗酒店的時候,就看見無數(shù)記者蜂擁而上,鎂光燈閃成一片。
“雷帝,我是《太陽報》的記者,請問你對此次榮膺英國年度最佳設(shè)計師有什么感想?”
“雷克斯,我是《每日鏡報》的記者,聽說你此次獲獎的設(shè)計靈感來自于中國元素,是這樣嗎?”
……
楚南鉉板著臉,在保安的掩護下一言不發(fā)地進了大廳。道格拉斯只得在后面替“生氣中的藝術(shù)家”善后,“rex會在授獎之后接受媒體采訪。”
“皇后大駕光臨,難怪今日太陽都不敢露面了。”皇家建筑師協(xié)會的會長和楚承私交極好,因此和虞z關(guān)系很不錯,難得開了個玩笑。
“埃文斯會長,好久不見。”虞z微笑伸出手去。
“怎么樣,重回霧都,感覺好嗎?”
兩個人說笑著進了會議室。
英國年度最佳服裝設(shè)計師的頒獎典禮由bbc直播。
“爸爸,rex叔叔哎!”拿著遙控器換臺的琥珀驚呼道。
蘇君儼這才從報紙里抬起頭來,衛(wèi)星電視里,楚南鉉正拿著獎杯做獲獎感言。
無聊。蘇君儼朝女兒一笑,低下頭繼續(xù)看報紙。
“此次皇家建筑師協(xié)會新人大獎是lareina,rex你又剛捧到了最佳服裝設(shè)計獎,既然你的夢想實現(xiàn)了,是不是該兌現(xiàn)一年前你的諾言,帝后聯(lián)姻?”
蘇君儼這才扔下報紙,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屏幕。
楚南鉉抓抓頭,“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哎。”
下面頓時噪雜一片,主持人趁機道,“rex不如向lareina求婚吧!”
蘇君儼霍然變色,騰地站起來,交待女兒道,“爸爸去接媽咪,琥珀乖乖待在房間里,哪里都不要去,有事打爸爸的電話,號碼記得吧?”
琥珀乖巧地點點頭。
蘇君儼快步下了樓梯,往門外奔去。
攔了一臉出租,直接吩咐司機開到阿爾貝馬勒大街上的皇家協(xié)會去。
偏偏路上遇到好幾個紅燈,蘇君儼又急又氣,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楚南鉉這個雜交品種,蘇君儼簡直想把他大卸八塊,不,六十四塊,然后丟出去喂狗!
虞z正在闡述她對于建筑設(shè)計中如何擺脫純粹的功能性設(shè)計,將藝術(shù)屬性和商業(yè)屬性盡量完美地融合起來之時,協(xié)會秘書悄悄進了會議室,與埃文斯耳語了一陣。
埃文斯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交待了秘書幾句,又繼續(xù)聽虞z的講演。
虞z講演完畢,埃文斯率先鼓起掌來,一語雙關(guān)地笑道,“l(fā)areina,這次你恐怕要多在倫敦留一陣了吧?”
虞z不明就里,只含蓄地笑了笑。
眾人又說笑了幾句,便出了會議室,不想剛一開門,迎接他們的就是刺眼的鎂光燈,楚南鉉手里抓著一大束玫瑰花,正在記者的簇擁之下向虞z走來。
虞z狠狠地瞪他一眼,楚南鉉卻笑得一臉無辜,朝她吹了一記長口哨。
“l(fā)areina,這束玫瑰花不是恭喜你獲得新人獎的,而是我……”
話還沒說完,蘇君儼已經(jīng)寒著臉從記者堆里擠出來,一把拽住虞z的手,就往門外拉。
楚南鉉也激動起來,嚷道,“四眼狗,lareina是我的,你不可以帶走她!”
蘇君儼回頭冷冷地撂下一個詞來,“bastard!”(雜/種)
記者立刻騷動起來,二男爭一女,好有噱頭的新聞。
虞z沒有想到蘇君儼會驟然出現(xiàn),眼見鎂光燈正對著他們二人閃個不停,她忍不住罵道,“還不快走,你想上小報頭版嗎?”拉住蘇君儼的手就在雨中發(fā)足狂奔起來。
蘇君儼被她拉著,先是有些怔愣,但很快唇畔卻浮現(xiàn)出一個笑容,而且越來越大。
虞z拖著他七拐八拐,奔跑中只聽見兩人的腳步在古老的巷子里噔噔作響,毛毛雨落在臉上,蘇君儼快活得想尖叫。
終于甩脫記者,虞z靠在磚墻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氣。
好容易勻了氣息,虞z才發(fā)現(xiàn)蘇君儼臉上夸張的笑容,惱怒地叱道,“你瘋了是不是,虧你還笑得出來!這里是英國倫敦,不是你的地盤。英國的狗仔可不是吃干飯的,拔根毛比猴兒還精,如果把你的身份扒出來……”
虞z還沒說話,已經(jīng)被蘇君儼按在墻壁上了,男子的氣息伴著雨氣撲在她臉上,叫她心里一陣陣發(fā)虛,但依舊習(xí)慣性地嘴硬,“蘇君儼,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無尤,你明明這么在意我,為什么非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呢?”蘇君儼湊近盯住虞z黑亮的眼珠。
“誰在意你,你少自作多情。”虞z歪過頭去。
蘇君儼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和自己對視,“我記得你教訓(xùn)過琥珀,說撒謊是可恥的。嗯?”
虞z冷哼,“蘇書記,你以為自己是測謊儀嗎?”
蘇君儼卻笑起來,“無尤,不要死鴨子嘴硬。你明明那么在意我,我很清楚,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
他篤定的姿態(tài)讓虞z暴躁起來,“夠了,蘇書記。我只是不想受你的牽連,登上小報頭條罷了。”
“是嗎?”蘇君儼湊得更近了些,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
虞z想推開他,反而被蘇君儼握住了手腕,“無尤,不要再抗拒我,好不好?”
對著他熱切的眼神,虞z簡直要軟化了,可是成孜的臉卻突然在他和她之間幽靈一般地冒出來,心瞬間冷硬起來,“蘇書記,你就是這么對待你的未婚妻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嗎?你就不怕她們寒心嗎?”
蘇君儼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愣在那里。虞z見他怔忡的模樣,愈加心酸,猛力掙脫他的束縛,虞z快步就要離開。
蘇君儼哪里會放她離開,從后面抱住她,“無尤,你給我說清楚,到底什么未出世孩子?”
虞z緩緩回頭,一字一頓,“看來成小姐還等著給你這個驚喜。”
“成孜?她找過你?”蘇君儼臉色冷了下去。
虞z的聲音有些暗啞,“蘇書記,還沒有恭喜你,你又要當(dāng)爸爸了。”
蘇君儼登時大怒,死死掐住虞z的肩膀,“我根本就沒有碰過她,難道她還能無/性繁殖不成!”
“誰知道呢?”虞z顯然不相信。
蘇君儼惡狠狠地將虞z扳過身來,“虞z,我告訴你,我他媽壓根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