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大修】一斛珠
顧`澄端著兩杯紅茶進(jìn)來時,虞z正伏在辦公桌上,一絲不茍地畫著圖紙。
他輕輕地將其中一個馬克杯放到虞z面前,“喝點紅茶吧,暖胃。”
虞z抬頭,朝他微微一笑,“謝謝顧老師。”說罷擱下手里的勾線筆,端起杯子,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
顧`澄看見她粉色的唇瓣含著白色的杯沿,啜吸一口后還探出一點點舌尖,舔了舔嘴唇,心里如同有一只小貓在撩爪子,他只得拿起自己的杯子,湊在上面喝了一大口,以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的潮涌。
虞z放下杯子,又埋下頭畫圖紙去了。
顧`澄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因為兩張辦公桌并排而列,從顧`澄的方向可以清晰地看見虞z桌上馬克杯雪白的杯沿上有一個小小的圓弧狀的茶漬,儼然是虞z下唇的輪廓。
紅褐色的茶漬仿佛生出了手,輕易就將顧`澄的心思虜獲了去。
顧`澄突然有些羨慕起桌上那個普通的馬克杯了。
一陣敲門聲響起,顧`澄這才收回心神,喊了一聲“請進(jìn)”。
推門進(jìn)來的竟然是何l。
“`澄哥你果然在這里,我說怎么在學(xué)校老是找不到你來著。”何l語氣輕快,顯然心情愉悅。然而看見顧`澄身旁的虞z之后,她的眼眸猛地收縮了一下。
虞z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何l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簾,斂去了眼中深重的恨意。
顧`澄抬手指了指辦公室里的沙發(fā),“坐吧!”
何l笑了笑,隨手?jǐn)n了攏鬢角的頭發(f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問道,“`澄哥,她是誰啊?”
顧`澄看了一眼虞z,笑道,“她啊,是我的愛徒。”
虞z的眼角跳了跳,手里的筆并沒有停頓。
何l“哦”了一聲,忍不住又細(xì)細(xì)看了看虞z,終于判定虞z的姿色遜于自己,應(yīng)該無法給她構(gòu)成威脅。何l倒是并未想起和虞z那次的擦肩而過。
感受到何l的審視的目光,虞z也抬起頭,冷淡地回視過去。
還是何l先轉(zhuǎn)移了視線,她走到顧`澄身后,伸頭看向電腦屏幕,“`澄哥,青木的圖書館你設(shè)計得怎么樣了啊?可不可以先給我欣賞一下啊?”
顧`澄點開桌面的文件夾,將效果圖一張張展示給何l看。
何l借著看圖,一點點蹭著靠近顧`澄,虞z看在眼里,忍不住冷笑,看來上次唐糖嘴里被她這個“妹妹”用眼睛強(qiáng)/奸的帥哥估計就是顧`澄了。
即便用了香水,都掩蓋不住她渾身上下那股荷爾蒙的腥臊氣味。
“`澄哥你好厲害啊!”何l一臉崇拜地看著顧`澄。
顧`澄笑笑,“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虞z也功不可沒。”
何l嘴上說著,“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嘛,還是`澄哥你教得好。”眼角的余光卻略有些不忿地掃了虞z一眼。
顧`澄并非遲鈍的人,自然不會感覺不出何l對自己的親近之意,然而他對何l全無感覺,這會兒虞z又在場,說實話,他真不情愿何l來打擾他和虞z獨處的時光。于是顧`澄不著痕跡地將身體靠在旋轉(zhuǎn)椅上,與何l拉開了些距離,溫和地問道,“你怎么會上我這里來的?”
何l似嗔非嗔地看了看顧`澄,“`澄哥,你不歡迎我過來嗎?”語氣里像是委屈又像撒嬌。
顧`澄摸摸鼻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因為有虞z在場,所以何l無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澄哥,對了,爸爸說了,盡管按照你的想法去設(shè)計,錢的問題不用考慮。”
顧`澄點點頭,“何先生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替我好好謝謝你父親。”
虞z聽得這話,心下驚疑不定,難道青木的圖書館是何世祥砸銀子建的?如果真是這樣,豈不是意味著這些時候她都是在替何世祥干活?
右手不由用力捏緊了筆,骨節(jié)都有些泛白。
何l還在絮絮叨叨地和顧`澄說著什么,但是虞z什么都聽不見了。
自己竟然在給何世祥干活!自己竟然在給何世祥干活!腦子里只剩下這么一句話在回蕩。
虞z霍然站起來,顧`澄和何l都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虞z神色淡漠地看住顧`澄,“顧老師,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說完,她有些粗暴地抓起桌上的筆,一股腦兒往包里塞。
顧`澄不知底細(xì),心底竟然隱隱生出一種期盼來,莫非,莫非虞z是生氣于自己一直和何l說話,冷落了她?這是不是意味著虞z對他是有感覺的?
顧`澄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也顧不得何l在這里,跟著起了身,“我送你。”
虞z回過頭,視線卻先是停留在何l身上片刻,然后才看向顧`澄,她朝顧`澄揚眉一笑,“不用了,您還是好好陪這位小姐吧!”她故意將重音落在“小姐”二字上,再次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何l,開門離去。
顧`澄只覺得心頭一窒,還沉醉在虞z剛才那瞬間的驚艷里回不了神。她那一笑當(dāng)真如積雪初融,明艷不可方物。
何l卻是銀牙咬碎,她不是傻子,聽得出來剛才那故意加重的“小姐”里飽含著譏誚之意。她今日初見這個女生,便覺得討厭,而這個女生對自己似乎也懷著莫名的敵意。何l的眼波不覺又飄向了身畔的顧`澄,見他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更是氣惱。
虞z出了寫字樓,迎面而來的北風(fēng)暴虐地吹起她的一頭長發(fā),她急忙用手理了理遮住視線的頭發(fā),向最近的站臺走去。
冬日的天空暗得很早,才五點不到,天已經(jīng)是珠灰色的了。
途經(jīng)一個建筑工地的時候,她聽見一陣凄慘的貓叫聲,便忍不住朝里看了看,只看見幾個帶著黃色安全帽的男人正朝著地上一個看不出顏色的還在抽動的東西使勁地踢著。虞z只覺得血猛烈地沖上了腦子,她飛快地沖過去,厲聲喊道“住手!”
幾個男人下意識地停了腳,一齊回頭看住虞z。
虞z蹲下/身體,去看地上那只縮成一團(tuán)的貓。貓痛苦地瞇縫著眼睛,癟癟的肚子還在劇烈地起伏著。虞z哆嗦著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貓頭頂?shù)慕q毛。她不敢抱它,只是像護(hù)犢的母雞一樣站起來,昂著頭瞪住這一群男人,冷冷地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按@只貓?”
為首的一個長相粗魯?shù)哪腥酥刂氐爻车厣线艘豢冢袄献訍墼趺凑垓v這個畜牲就怎么折騰,關(guān)你屁事!”說完就要去推虞z。
“開個價吧,你要多少錢才肯放過它?”虞z知道很多時候錢比什么都管用。
果不其然,為首的男人打量了下她身上的穿著,然后伸出一只手比劃了下。
虞z二話沒說就拉開挎包拉鏈,開始掏錢。
將五張粉紅色的鈔票塞到為首的男人手里。她小心地彎腰抱起了地上的貓。
貓?zhí)撊醯爻袉玖藘陕暋?br/>
虞z抱著貓離開了工地。她有些為難,因為在她印象之中這附近是沒有寵物醫(yī)院的。在學(xué)校附近倒是有一家寵物醫(yī)院。而她身上的錢也所剩無幾,如果打車可能都不夠,如果坐公交,速度又太慢,這只小貓會不會熬不住?
正躊躇著,顧`澄銀灰色的寶馬恰好駛上了馬路中央。虞z趕緊抱著貓小跑過去,嘴里還喊著“顧老師”。
寶馬里的顧`澄從后視鏡里看見了虞z,連忙停下了車。副駕駛上的何l不樂意了,“`澄哥,你干嗎突然停車啊?”
顧`澄推開車門,利落地下了車。虞z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一張雪白的臉因為奔跑有些發(fā)紅。
“顧老師,可以借我五百塊錢嗎?明天就還給你。”虞z摸著懷里的小貓突出的脊梁骨,聲音有些不自在。
顧`澄注視到了她懷里的貓,身上臟兮兮的,毛都打了結(jié),進(jìn)氣少出氣多的樣子,心里頓時明白了大半,“上車吧,我送你去學(xué)校門口的寵物醫(yī)院。”一面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虞z感激地朝他笑了笑。不料何l卻突然下了車,嬌嗔道,“`澄哥,我對寵物皮毛過敏。”
虞z眼睛瞇了瞇,冷冷地瞪一眼何l,抱著貓轉(zhuǎn)身就要走。
不想顧`澄一把拉住了她,“你先上車。”又有些抱歉地看住何l,“既然你對貓毛過敏,要不你就自己打車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請你吃飯。”
何l恨恨地跺了跺腳,扯過顧`澄的一只胳膊,不依不饒地?fù)u晃著,“`澄哥,你說話不算話,你給點錢她不就行了嘛……”
新仇舊恨一齊涌上虞z心頭,當(dāng)年就是夏從從不就是靠著一副弱質(zhì)女流的樣子激發(fā)出了何世祥身上所有的雄性呵護(hù)欲嘛?裝柔弱,誰不會?
于是她慢慢地垂下頭,肩膀抽動了兩下,似在無聲啜泣。顧`澄心里一慌,甩開何l的手,焦急地問道,“虞z,你怎么了?”
虞z慢慢仰起臉,看著顧`澄,“求你救救它。”
顧`澄有些愣住了,他居然看見了流淚的虞z。她的眼眶里蓄滿了晶瑩的淚水,有一顆已經(jīng)淌到了腮邊,搖搖欲墜。
顧`澄的心仿佛被這透明的淚水灼傷了,他堅定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虞z順勢坐進(jìn)了車?yán)铩?br/>
顧`澄也坐進(jìn)了駕駛座,關(guān)門之前,他朝何l笑了笑,“凡事要分輕重緩急,今天是我食言了。抱歉。”說罷關(guān)緊車門,發(fā)動引擎走了。
何l險些被氣死,輕重緩急?他的意思是送一只貓去醫(yī)院比陪自己吃飯重要?
腦子里依稀又想起了虞z上車時那一記輕蔑的眼風(fēng)。
銀灰色的寶馬已然遠(yuǎn)去,何l依然站立在原地。她其實壓根就沒有皮毛過敏的毛病,本想在虞z面前顯顯威風(fēng),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叫她白白看了笑話去!怎能不恨!何l憤憤地看著前方,眼里凝起怨毒的神色。
虞z,對吧!我記住你了。
車?yán)铮檂澄偷偷覷一眼虞z的臉色,小心地遞過去一張面紙。
虞z只低低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顧`澄摸了摸鼻子,“這只貓是怎么回事?”
虞z抱著貓,輕柔地摸著小貓背上的毛,解釋道,“我看見它被工地上的工人踢打,從那些人手里把它買下來了。”
顧`澄點點頭,安慰似地說道,“別擔(dān)心,它會沒事的。”
虞z“嗯”了一聲。
到了寵物醫(yī)院門口,兩人一同下了車。
虞z抱著貓走在前面,顧`澄走在她旁邊。
有護(hù)士領(lǐng)著他們進(jìn)了診室。
獸醫(yī)是一個年紀(jì)蠻大的老先生,他將貓放在臺上,檢查了一下,面色有些嚴(yán)峻,“內(nèi)臟可能有破裂,準(zhǔn)備手術(shù)。”
虞z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獸醫(yī),“它不會有事吧?”
獸醫(yī)看得出來這是一只流浪貓,肯定是這個秀氣的女生救的,所以語氣很溫和,“應(yīng)該沒事的。和你男朋友出去等吧。”
“那個,我們不是……”虞z蹙眉想解釋。
老先生卻笑呵呵地說道,“好好好,不管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先出去吧!”
虞z率先退了出去,顧`澄有些茫然地跟在后面,說實話剛才被那石破天驚的“男朋友”驚住了,他不得不承認(rèn)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心里涌現(xiàn)出了一種暖呼呼毛茸茸的感覺。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這只貓以后你打算怎么處理?自己養(yǎng)著?”
虞z為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淡淡道,“我會把它送到學(xué)校的動物保護(hù)協(xié)會去。”
顧`澄有些吃驚了,“你不自己留著?”
虞z別開了視線,“凡事量力而為,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她的聲音分明很清冷,顧`澄卻似乎聽出了其間的落寞。
“麻煩兩位誰跟我去結(jié)一下賬。”還是先前引領(lǐng)他們二人的那位護(hù)士小姐。
“我來!”顧`澄邁開長腿跟著護(hù)士走向前臺。
等他付款回來,虞z抬頭,真心實意地又說了一句,“謝謝你,顧老師。”
顧`澄剛要接口,虞z又補(bǔ)了一句,“明天我會把錢還給您的。”
顧`澄心里無端一陣挫敗,她能不能不要這么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雖算不得大富大貴,這點小錢還不至于放在心上。
“不用不用,也沒多少錢。”
虞z沒有再說什么。她的視線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墻面上的掛鐘上,糟糕,居然快要七點了。“顧老師我還要打工,就先走了。”虞z緊了緊圍巾,就要出去。
“我送你吧!”顧`澄脫口而出。
虞z的眉毛蹙了蹙,“謝謝您的好意。不過小貓還在里面……”
顧`澄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我會把小貓的情況及時通知你的。”
“那就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