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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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兒,你……究竟想要我如何?”他慢慢的問著,語中既有容忍又帶無奈。
無法再裝下去,遠(yuǎn)黛終是睜開眼來,眸光清凌凌的直視百里肇:“王爺何出此言?‘馭記’之事,本是我主動提起,如今自也不會反悔……”她的語聲淡淡,卻是一如平常:“只不過‘馭記’的文書地契一類,盡在北境,總得等云裳回去了再辦不是?”
深感頭疼的看著她,百里肇擰眉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今日之事,并非我的意思!”二人間,如今雖略有些隔閡,但以遠(yuǎn)黛的性子,卻絕不至于現(xiàn)在臉上,令百里肇面上無光、甚至陷于左右為難之境。這一點,百里肇很清楚。今日之事,說到底,仍是蔣琓的不是。
數(shù)年不見,蔣琓更多了一份驕狂之氣,而這份驕狂,在他面前,也許已收斂了不少。
點一點頭,遠(yuǎn)黛淡淡應(yīng)道:“我都明白的!王爺不必多加解釋!”口中說著,她卻已用力一掙,掙脫了百里肇的手,而后行若無事的站了起來,揚聲喚道:“碧兒!”外屋,碧兒匆匆答應(yīng)著,快步的走了進來。遠(yuǎn)黛徑自的吩咐道:“扶我過去浴房!”
碧兒一怔,有心想稟說水房這會兒水怕是才剛燒上,但見遠(yuǎn)黛目光清冷,臉色淡漠,卻終于沒敢說出來,偷覷百里肇一眼,見他不曾開口,這才答應(yīng)一聲,上前扶了遠(yuǎn)黛出房。
不無僵硬的在榻上靜坐良久,百里肇這才抬起手來,猛的一下握住了貴妃榻右側(cè)的把手,緩緩的站起身來。等他松開手時,被他握住的那一截榻柄卻深深的顯露了四根指印。
這當(dāng)兒,青兒已悄悄的從外頭進來,似乎覺出屋內(nèi)氣氛不對,青兒更不敢吭聲,放下茶水后,便急急的退了下去。深深吸了口氣,百里肇走至桌邊坐定,下一刻,手指卻已自然的撫上了擱在桌上的那本《廣逸王外傳》。
這本《廣逸王外傳》內(nèi),大多講的都是廣逸王石廣逸這一生的經(jīng)歷、功過,但最后的一部分內(nèi)容中除了提及廣逸王寵如掌上明珠的明珠郡主石青螺,另還有一小段,稍稍的提及了南越的廉親王石傳珉以及如今的昭平帝石傳鈺。他們,曾與廣逸王府走的極近。
…… ……
直到第二日下晚時分,岳堯才急急匆匆的趕回了清苑,紫蘇也被塞在一輛馬車?yán)镱^帶了回來。下車的第一件事,他便急急的一路趕去綠楊苑稟知百里肇。
原來岳堯一路急趕到匱鎮(zhèn)左近的那座小樹林時,卻早不見了紫蘇。這一點,本也不出岳堯的意料,紫蘇意外被人救下,自然不會死死守在原地。正因想到此點,岳堯早早便調(diào)了人在匱縣左近地區(qū)四處尋找紫蘇的下落。然而江南一帶,雖也有睿親王府之人,但畢竟人數(shù)甚少,臨時再調(diào)人來,時間上卻嫌太過緊迫。好在岳堯等人運氣還算不錯,找了幾處所在后,終于還是找到了正往姑蘇趕去的紫蘇。因找到紫蘇之時,時間已自不早了,岳堯也顧不得問她什么,便忙一路急趕,匆匆回了姑蘇,一路上,連換了數(shù)次馬,這才在下晚時分勉強趕回。
因著沅真延后婚期一事,初煒早早叮囑了門房,命岳堯回來時,先來通稟他一聲。因此岳堯才在清苑門口下馬,進屋走不多遠(yuǎn),迎面便見初煒快步的走了上來。
沖著初煒一拱手,岳堯笑問道:“怎么只得你一人來迎我?蔣琓呢?”
初煒苦笑:“你小子還真是馬不知臉長,真當(dāng)自己是貴客了?”
岳堯聽得哈哈一笑,這才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兒嗎?”才一進門,他已覺出了不對。縱使他與沅真的婚事,誰也不曾指望著要辦的如何隆重,但無論如何,也不至于寥落到內(nèi)院連個“喜”字也不貼。只是這些事兒,他也只能藏在心中,不好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
嘆了一聲,初煒以最簡單的言辭,將昨日發(fā)生之事大略的說了一回。岳堯聽得良久無語,半晌才冷哼了一聲:“蔣琓這小子,真是……”
初煒微嘆:“你們二人的事,且等回頭再說!我趕著來見你,也正是為了這事!”
岳堯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言畢便又問道:“王爺如今在哪兒?”
“在書房!”初煒道:“我與你一道過去吧!紫蘇呢?”
擺了擺手,岳堯甚是無奈道:“她在外頭,也頗吃了些苦頭,我命她收拾妥了再去回話!”
初煒聞聲,便也沒再多問什么。二人徑往書房,百里肇此刻也得了消息,正在書房內(nèi)等著。見著岳堯,面上倒不覺現(xiàn)出幾分歉意來。他還未及言語,那邊岳堯卻早笑道:“只是延后婚期而已,王爺不必在意!說起來,我路上還想著,這婚事若今日就辦,還真?zhèn)}促了些!”
他既這么說了,百里肇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岔開話題道:“這一趟,辛苦你了!”
無謂一笑,岳堯道:“不過是略走了幾步路,哪說得上辛苦二字!不妨的!”一時想起紫蘇,又忙解釋道:“紫蘇已隨我一道回來了!不過她一身狼狽,我想著,人既回來了,其實也不必急在這一時,便讓她先去收拾收拾再來回話!”
百里肇點頭,卻叫了青兒來,吩咐她去請遠(yuǎn)黛過來。青兒去后不多久,畢竟請了遠(yuǎn)黛過來,一道來的,還有沅真與云裳二人。兩下里各自見過了禮,坐得定了,那邊紫蘇也已怯生生的走了進來。這事從頭到尾,也還不曾滿三日,然而這幾天所發(fā)生的事兒,卻無疑將紫蘇驚得不淺,才一進了屋子,她便一言不發(fā)的跪在了地上,兩行清淚更是潸然而下。
移眸看向遠(yuǎn)黛,百里肇溫聲的道:“你先問吧!”遠(yuǎn)黛顯是下定決心,不愿與他多說話了,昨兒沐浴過后,居然只命碧兒過來帶了話給他,道是分別在即,有些話要與沅真說。百里肇雖明知她是不想看到自己,但也不好發(fā)作,少不得忍了下去。
他讓遠(yuǎn)黛先問,這若換了平日,遠(yuǎn)黛必是不肯的,但在今日,她卻答應(yīng)了一聲,自若的開口問道:“紫蘇,你且說說,這些日子,我可有哪兒對不住你?”
陡然聽得這話,紫蘇竟再忍不住的痛哭出聲:“太太……大恩,是紫蘇……對不住您……”
遠(yuǎn)黛默默坐著,也并不言語,倒是一邊的云裳頗為不耐的皺了眉:“事已至此,哭有個屁用,你做的好事,還不趕緊說清楚!”
沅真在旁聽著,卻不由蹙了眉,畢竟站起身來,從腰間抽出帕子,走到紫蘇身邊,遞了給她,溫聲的道:“不必害怕,只把眼淚擦了,有話說話就是!”
哽咽的答應(yīng)了一聲,紫蘇抹了把淚,這才斷斷續(xù)續(xù)的講了起來。她父親好賭,原也不是一日兩日,先前已將她賣過一次,幸得百里肇之助,才沒讓她進了火坑。紫蘇心中,對于父親,也是有恨的。然而再怎么氣恨,那個人,也還是她的生身之父,她沒法撇下他不管。
清苑每日的食蔬,都由外人送了進來,停在后門口上。紫蘇的父親,也不知怎么的就循著這條線找上門來了。紫蘇原是心軟之人,乍一見父親又黑又瘦,面上身上盡是淤青,不由早將先前的怨恨丟在了腦后。知道父親仍舊欠著賭坊數(shù)十兩銀子的債,她便也只有咬著牙,應(yīng)下了這事。然而以她之力,又怎能還得清這么大的一筆債務(wù)。
她初來清苑,與清苑諸人也算不上熟悉,只得背后哭了幾次。趕巧了,偏被青兒看見,青兒也是個良善的,便盡著手中所有,借了銀子給她。然而青兒也不過是個丫鬟,雖則清苑對丫鬟素來厚待,月錢給的也豐厚,但青兒家里也還有父母兄弟,手中余錢也不多。
紫蘇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求遠(yuǎn)黛的時候,卻偏巧被遠(yuǎn)黛喚了去浴房伺候。那一日,遠(yuǎn)黛與百里肇在浴房內(nèi)的言語,她都聽在耳中,因此也便知道了花精油的價值。加上那日百里肇喝得醉了,一灑之下,卻將那一瓶花精油灑了足有三分之一之多。
等他命紫蘇拿了花精油下去時,紫蘇終于咬了牙,悄悄從中扣下了十余滴花精油,存在自己的梳頭用的桂花油瓶內(nèi)。她雖如此做了,心中其實仍舊忐忑。
而遠(yuǎn)黛雖也覺得花精油少的太多了,但因是百里肇灑的,她便也只以為是灑多了,卻沒深想。如此過了幾日,紫蘇自覺風(fēng)頭已過,便悄悄覷了個機會,將花精油拿了出去變賣。
這瓶花精油,據(jù)遠(yuǎn)黛的說法,是一滴足值千金,然而莫說外頭的當(dāng)鋪不信,便是紫蘇自己,也是不敢信的。她拿著那幾滴花精油,幾乎走遍了所有姑蘇一帶的胭脂香油鋪子,雖說每家鋪子都說她這浴油乃是最最上等的貨色,但卻沒有哪一家肯出高價收下。
只因這花精油的味道實在太過特殊,沒人有把握能配出同樣的精油來。甚至有人勸她,可以賣去緣記,然而紫蘇又怎么敢。直到最后,她才終于找到一家肯給她五十兩銀子的鋪子,那家鋪子名叫“翠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