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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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酒鋪無疑是一家很尋常的只有下九流才會前來飲酒的酒鋪,酒鋪不大,很破舊,甚至稱不上干凈二字。而在秦同旭看來,酒樓飯館可以陳舊,可以小,但卻絕不能與腌臜這兩個(gè)字扯上關(guān)系。只因再小的酒鋪,那也是個(gè)吃飯喝酒的地方,豈容如此。
    然而毫無疑問的,眼前的這家小酒鋪在他眼中,就是腌臜的。
    秦同旭的目光不無挑剔的掃過酒鋪中不知從何處弄了來的破爛柜臺、柜臺跟前,坐在小杌子上念書的小二;還有那不多的幾張桌椅板凳;寥寥無幾、穿粗布短褂、手足粗糙,面上頗見風(fēng)塵的客人;甚至還有那幾樣裝在笸籮里頭的蓮子、菱角、茴香豆等簡陋下酒菜……
    愈是看著,秦同旭的心中便是愈發(fā)的不悅,甚至有種沖動,想要掉頭離去。然而他終于還是克制住了這種沖動,既來了,好歹也該見一見這位俞初。不管如何,對方也曾救過秦晚,在之前秦晚身份不曾泄漏之前,他還可以裝作不知此事,然而如今秦晚已在那白顯堯跟前露了底了,自己若不上門道謝一番,來日再與白顯堯相見,面上難免不甚好看。
    如此一想之后,秦同旭終于還是走上前去,沖著那正自坐在小杌子上一心看書,似乎全未察覺他的到來的小二叫了一聲:“小二哥……”在他的想象中,聽得自己的招呼,眼前這個(gè)店小二必會一下子彈跳起來,恭恭敬敬的招呼自己,自己也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問起俞初。
    然而沒有,眼前這個(gè)正自認(rèn)真看書的小二甚至連眼也沒抬一下,口中更順口溜一般的道:“本店只賣酒!客人若要喝酒,只管自??!下酒小菜,盡在這邊!”仍不抬頭,只隨手一指。
    秦同旭為之瞠目結(jié)舌,他雖年紀(jì)不大,但十八歲后,便時(shí)常在外應(yīng)酬,全姑蘇略有些門臉的酒樓,他幾乎都去過,但似小酒鋪這樣,他卻還真是第一回見。錯(cuò)愕片刻,秦同旭畢竟忍下了從心中不快。取出一塊碎銀,信手的拋了給那小二,秦同旭沉聲道:“煩請通稟一聲!”
    那銀子從他手中拋出,恰恰的落到了那小二正自捧在手中的書冊上,那小二似是沒想到,一時(shí)盯著那塊碎銀子,竟是愣住了。但很快的,回過神來的他,已毫不客氣伸手撣了撣那卷書冊,碎銀應(yīng)聲落在青磚地面上,發(fā)出一聲脆響??茨莿幼?,倒仿佛是撣去了什么臟污一般,抬眼去看秦同旭,那小二淡淡道:“本店只賣酒!客人若要喝酒,只管自??!下酒小菜,盡在這邊!”他重復(fù)的道,語氣之中卻比剛才更要多了幾分冷淡,甚至還夾帶著些些的不屑。
    小酒鋪中不多的幾個(gè)酒客聽得這邊的動靜,早各轉(zhuǎn)頭看了過來,及至瞧見地上那塊碎銀子,眼中均各有炙熱之色。只是秦同旭與那小二立在那處,卻終于沒人敢過來撿它。
    不意他會有此舉動,怔愣一下后,秦同旭終究收起輕視之心,目光落到了那小二手中那本《大學(xué)》上后,秦同旭面上更現(xiàn)異色,客客氣氣的朝那小二一拱手,他道:“煩勞小二哥為我通稟一聲,就說姑蘇秦家秦同旭來訪!”
    輕哼一聲之后,那小二伸手一點(diǎn)地上那塊碎銀,冷冷道:“你的銀子,收好了!”言畢也不理秦同旭,便掉頭往柜臺里頭走去。秦同旭自不會彎腰去揀那塊銀子,而是目送那小二進(jìn)了柜臺,揭起柜臺一側(cè)的青布簾子,邁步走了進(jìn)去,看那意思,像是去通稟了。
    見他如此,倒不由的秦同旭不暗暗的松了口氣,然而下一刻,他卻不覺又苦笑起來。松口氣,他為何竟會有這種感覺呢,事實(shí)上,自己來此,深感受寵若驚的該是那俞初才是。
    他這里正想著,那邊青布簾子一挑,那小二已板了臉過來,朝他略一作勢:“請自便!”那意思,竟是讓秦同旭自己進(jìn)去。
    事到如今,秦同旭也真是沒了脾氣了,不想多說什么,他舉步才要進(jìn)去,卻見那小二已走了出來,卻是目不斜視,行至那塊碎銀跟前,更是眼眉不動,足尖一挑,卻將那塊銀子生生的踢出了酒鋪。酒鋪內(nèi),那些喝酒的客人見狀,早驚呼一聲,更有那動作快的,眼見銀子飛了出去,他也忙跟在后頭猛撲了上去,居然真被他眼疾手快的將那銀子搶到了手中。
    小酒鋪里一時(shí)喧嘩不已,然而這些喧嘩卻只讓秦同旭覺得面上火辣辣的,頗有些下不來臺。訕訕的緊走了幾步,秦同旭揭了簾子,疾步的走了進(jìn)去。
    小酒鋪的后頭,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勉強(qiáng)可算得清爽,但看在久居深宅大院的秦同旭眼中,卻不過尋常而已。穿過一進(jìn)相隔的院落,前頭卻是一道月洞門。在月洞門前站得定了,秦同旭有些不放心的左右看了一回,確定只有這一扇門后,這才猶疑的走了過去。
    月洞門是洞開著的,秦同旭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頭是一座小院子,院子正中是一顆碩大的數(shù)人合抱的大槐樹,樹冠伸展開來,堪堪遮住了半個(gè)院子。而在大槐樹底下,卻正有一人懶洋洋的歪坐著,見秦同旭進(jìn)來,他也只是一挑銳眉,渾若無人一般的將杯中酒水飲盡。
    目光落在對方那空蕩蕩左臂處,秦同旭便已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只是他再怎么想,也沒想過俞初竟會是這樣的一個(gè)人,只是一眼,他便忽然明白,為何秦晚會迷上他。
    只是隨隨便便的坐在落葉遍地的院子里頭,靜靜的喝著酒,沒有作勢、全無排場,卻在一揚(yáng)眉間揮灑出一份近乎睥睨的傲氣,如此男子,也難怪情竇初開的妹妹會為之動心。
    沉默片刻后,秦同旭終是走上前去,朝著初煒一拱手:“初次見面,若有失禮之處,還望俞東家多多海涵!”他初來時(shí),對小酒鋪雖是諸多不滿,但在外頭卻一腳踢在了小酒鋪小二這塊石頭上,心中的銳氣早已泄盡,這會兒再見了初煒,語氣自然更見謙遜。
    抬手指一指自己對面的石凳,初煒淡淡應(yīng)道:“既來之,則安之,坐吧!”
    秦同旭聞聲,少不得謝過了,便走了上前,在初煒對面坐下。他原是個(gè)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物,然而一進(jìn)這個(gè)普普通通的小院子,竟會沒來由的只覺得壓抑,以至于坐下許久,也仍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初煒也不在意,仍是顧自的喝酒,直到桌上一壺酒飲盡,這才不甚滿意的晃了晃酒壺,確定壺中已然酒盡后,他才不無遺憾的將那酒壺?cái)R了下來,移眸去看秦同旭:“你是為秦晚來的?”
    如此之快的介入正題,實(shí)在讓就有些窘迫的秦同旭更覺尷尬,他正思忖該如何說話才最妥當(dāng)時(shí)候,那邊初煒卻已閑閑的道:“聽說你家里有意將她送入寧親王府為妾,你可知道?”
    這話于初煒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聽在秦同旭耳中卻恰似一道驚雷一般,陡的一下站起身來,秦同旭的失聲的叫了出來:“什么?你說什么?”
    抬眸瞥他,初煒淡漠反問:“難道你竟還不知此事嗎?”
    被初煒這么一問,秦同旭忽然就怔住了。頹然的跌坐在石凳上,他喃喃的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們……怎能這樣?”很顯然的,在這之前,他也是聽到些微風(fēng)聲的。只是在他想來,這事是絕不可能成真的,因此卻從未將之放在心上。
    初煒只是看他,目光淡淡,面上更沒有太多的表情。
    發(fā)了好一陣子的愣,秦同旭終于醒過神來,一言不發(fā)的站起身來,朝著初煒一拱手,秦同旭更不多言,一個(gè)轉(zhuǎn)身,已自步履匆匆的走了出去。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久久,初煒才輕輕的嘆了口氣,而后也跟著站起身來,徑往自家存酒的酒窖行去。只是不知為何,他的腳步忽然便有些虛浮,背影也顯得格外的落寞。
    …… ……
    不無錯(cuò)愕的注視著手中的一紙信函,岳堯面上的神色很有些古怪。他與百里肇二人雖都離了平京,但一些較為緊要的事兒卻仍在不斷的通過一些隱秘的渠道送到他們手中。而他如今手中拿著的這封信函,正是才剛自平京送到他手中的。
    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而且也絕不算是什么機(jī)密,大不了就是比尋常消息更快了一步而已。
    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岳堯站起身來,又在身邊的那一疊信函中簡單的挑了幾封出來,袖在袖籠里頭,舉步出了自己所住的這座小樓,一路往綠楊苑行去。
    他所住的這座小樓位于沅真所住的伴月閣偏西,離著綠楊苑甚近,岳堯一路行的甚快,折過一道曲廊,便見了前方的綠楊苑。遙遙便見綠楊苑外的九曲橋上,正有兩道娉婷身影漫步在一池荷花之內(nèi),岳堯眼光何等銳利,一眼便知那是遠(yuǎn)黛與沅真二人。
    岳堯下意識的快走了幾步,將將行至岸邊,那邊正說著話的遠(yuǎn)黛二人卻早見了他,帶笑的看了一眼沅真,遠(yuǎn)黛略帶戲謔的道:“怎么?如今你二人竟是一刻也離不得了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