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解決
韓濯纓心緒復(fù)雜,望著眼前哭得不成樣子的翠珠,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良久,她才輕聲道:“你先別哭,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她不是你姐姐的?你們不是長的很像么?”
翠珠擦拭了眼淚:“她根本就不長那個樣子,她甚至就不是女人!”
韓濯纓瞳孔微縮,腦海里忽的浮上一個念頭:“易容?”
這是極其可怕的本事。
她不由地想起去年端午前后的經(jīng)歷,雖然已經(jīng)過去一年多,可那仍是她心里難以忘卻的陰影。
韓濯纓自忖得罪的人不多,會易容的男人,她能想起來的,只有那個澹臺愈。
可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她還隨著親哥一起去義莊看過尸首。
只是她從未真正見過他的臉……
韓濯纓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緒急轉(zhuǎn)。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把臉都給變了,騙我說是姐姐,平時對我也照顧,所以我根本就沒懷疑過,只覺得自己幸運,能有個親人。”翠珠慘白著臉,“可是他捉了石頭,拿石頭的性命要挾我,我不敢不答應(yīng),但我也不能害小姐……”
韓濯纓身體輕顫了一下,倒?jié)u漸恢復(fù)了幾分冷靜:“他要你怎么害我?”
翠珠穩(wěn)了穩(wěn)心神,詳細說著始末。
石頭被捉,已有數(shù)日,她最開始也想著求助于小姐。可是對方拿石頭性命威脅,說只要她敢透露出去,就直接殺了石頭。
翠珠當時就懵了,眼淚汪汪接下了藥和聯(lián)絡(luò)用的特制煙花。
她甚至說了自己在茶水中下藥又倒掉,支開殿下帶著小姐前去又反悔,原原本本,毫無一絲隱瞞。
“石頭被困在他家嗎?”韓濯纓想起兩人之前曾到石家門口。
“沒有,我不知道石頭被抓到了哪里。”翠珠抽泣了一下,“他只讓我把小姐帶到那里,他自己會過去。見到小姐,他才會放了石頭。”
韓濯纓垂眸,心里略微有些奇怪。大概不是為了她的性命?不然的話,直接讓翠珠暗殺,豈不更省事一些?
“他說不是毒藥,可我還是不能……”翠珠滿臉淚痕,“我昏了頭,小姐,對不起。我來世再伺候你!”
她說著拔下簪子就刺向自己的脖頸。
韓濯纓眸光輕閃,腳尖微抬,踢向翠珠的手腕。
翠珠手腕一痛,使不上力,簪子掉落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這點小事就要死了?”韓濯纓冷聲道,“這些年白長了嗎?就不能有點出息?”
“小姐……”翠珠怔怔的。
“你難道不想救出石頭,除掉那個人?”
“我救不了他,也不能害小姐,我陪他一起死。他肯定也不會怪我了。”
韓濯纓胸膛劇烈起伏,又氣又無力。
因為從小習(xí)武的緣故,這些年,她在與翠珠相處時,習(xí)慣性地以保護者的姿態(tài),將其護在身后。
沒想到翠珠遇到事情,竟是這般。
這邊動靜大,外面的人也有所察覺。
謝澤輕輕敲了敲窗子:“纓纓?”
韓濯纓回過神來:“嗯。”
她打開房門,陽光流瀉進來。
“出了什么事?”謝澤看出她神色不對。
韓濯纓看一眼丈夫,再看一眼不遠處的親哥,嘆一口氣,將事情大致說了。
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而翠珠的身體又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
“是那個人嗎?”謝澤直接問道,“是不是去年那個?”
當初禁軍射殺的人究竟是誰,他現(xiàn)在竟有些不確定了。畢竟沒人見過那個人的真實面目。
“我不知道。”韓濯纓搖頭。
齊應(yīng)弘面色凝重:“你們先回宮,這個事兒交給我來辦。”
皇宮里高手如云,總比在外面安全一些。
“石頭在他手上,而且如果不能徹底解決,以后還會有后患。”韓濯纓小聲道,“這件事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不能讓石頭無辜受累。”
況且石頭還是她的好朋友。
齊應(yīng)弘略一沉吟:“我多帶些弟兄派人去找。”
“可是……”韓濯纓面顯猶豫之色,“哥……”
“嗯?”齊應(yīng)弘微訝。
“他會易容,那么查找的難度就會加大,萬一真的害了石頭性命,那……”韓濯纓停頓了一下,又道,“去年那次,你不是也沒認出我嗎?”
齊應(yīng)弘的臉色忽然變得極其難看,他記得這回事。當初纓纓被易容被捉走,他帶人搜尋時,曾與其對面不相識。事后回想起來,總是慚愧而又心痛。樂文小說網(wǎng)
他唇線緊抿,沒有說話。
韓濯纓緩緩說道:“其實最好的方法,莫過于誘敵出現(xiàn),一擊即中。他是沖我來的,不如……”
“不行!”謝澤立時出聲,“不能讓你涉險。”
他聲音不高,但態(tài)度極為堅決。
韓濯纓小聲道:“哥哥……”
她心想,她也沒說要涉險,只是覺得這或許是個方向。
齊應(yīng)弘只當妹妹在喊他自己,聽她聲音又輕又軟,似是撒嬌。他心神微動,卻沒有幫腔。
因為他完全贊同太子殿下的觀點,他輕咳一聲:“這事兒沒得商量。殿下都不同意,你覺得我會同意讓妹妹和外甥陷入險境?”
謝澤睨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不過——”齊應(yīng)弘微瞇起眼,聲音很輕,“這世上會易容的,又不止他一個人。”
“什么?”韓濯纓雙目圓睜,疑心自己聽錯了。
齊應(yīng)弘抿了抿唇:“我研究了一年。”
這種秘技,他原本并不清楚,還是去年五月之后,他才開始關(guān)注。傳說中的人.皮面具怎么制作,他無緣學(xué)會。但是易容改妝,甚至是縮骨,他會一些。
學(xué)這些,一來是因為外出查案,可能會用到。至于第二個原因,則是他清楚地記得,他當日并沒有認出妹妹。
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時認出并救下了妹妹,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件事,他沒再提起過,可心里始終有根刺。
“讓我來吧。”齊應(yīng)弘沉聲道,“只是,殿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謝澤輕笑:“當然。”
韓濯纓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感覺好像不用自己操心,他們就給定了下來。
幾人的視線落在了翠珠身上。
謝澤沉聲問:“你能聯(lián)系上那個人嗎?”
翠珠瑟縮了一下:“應(yīng)該能。”
————
八月的午后,已經(jīng)不太熱了。
回了清水巷韓宅的太子妃娘娘在翠珠的陪同下,離開清水巷。走走停停,終是來到石家門口。
石南星獨居,家中并無旁人。
可是翠珠仍是拉動門環(huán),好一會兒無人應(yīng)答,她才取出鑰匙開了鎖,請?zhí)渝坏肋M去。
她小心翼翼給太子妃倒了杯茶。
不多時,太子妃腦袋一歪,趴在了桌上。
翠珠從袖中取出一物,走至院中。
“砰”的一聲響,有圖像怪異的煙花在天空綻開。
翠珠越發(fā)緊張起來。
過了約莫兩刻鐘,忽有一人走了進來。
那人十八.九歲,一身青衫,后頸衣領(lǐng)里插了一把扇子,竟是石南星。
一看見他,翠珠先愣住了:“石頭,你沒事啦?太好了,小姐她……”
石南星的視線已經(jīng)落在了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太子妃趴在桌上,雙目緊閉,面色如常,腹部微微隆起。
石南星皺眉:“我給你的藥,沒給她喝下?”
翠珠瞪大了眼睛,猛然意識到,這人不是石頭。
她吞咽了一下唾沫:“沒喝,灑了。你不是說,把她迷暈了帶到這兒也行嗎?”
“你可以走了。”他漫不經(jīng)心道,“我滿意了,你的未婚夫自會回到你身邊。”
他走至太子妃身前,抬手撩開她額前的碎發(fā),輕聲道:“喜歡騙人的人,也終究要嘗嘗被人背叛的滋味。”
翠珠一臉茫然,卻也不敢再待,只小聲道:“你答應(yīng)過我,不傷小姐性命的,你說話可要算話。”
他緩緩勾起了唇角:“我當然不會要她的命。”
之前他可是有過好幾次殺她的機會,可她如果真的死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去年年初得知,自己身患絕癥,命不久矣。他武功好、本事多,自認為世上之事沒什么難得倒他。但偏偏有兩樣是他不能改變的。
一是他無法為自己續(xù)命,二是他始終無法忘記她。
既然一直記得,那就去找她。
他覺得自己是憎恨她的,她踐踏了他的真心,摧毀了他的信任。可是真正找到她,并捉了她以后,他發(fā)現(xiàn)比起殺了她,留她在身邊,看她無助絕望似乎更有意思一些。
尤其是那個時候,她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且不能動,只能依賴他。
澹臺愈很好奇,不知等她醒過來時,看到他還活著,且再次落入了他手中,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那驚恐又絕望的模樣,肯定格外好看。
只是她懷孕的樣子實在是礙眼。
澹臺愈彎下腰,試圖將她抱起來。
他一手托著她的脊背,一手伸至她腿彎。
竟沒有抱動!
“咦……”澹臺愈愣了一下,稍微使力。
忽然,懷中雙目緊閉的人猛地睜開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出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胸膛。
“啪”的一聲,桌上杯子掃落在地。
鮮血濺出,太子妃的面頰上也沾染了一些。
可她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格外冷靜。
澹臺愈眸中閃過驚愕,繼而是滔天的怒意:“你又騙我!”
那個丫鬟竟然也臨陣倒戈,串通起來一起騙他?
他捂著胸口,后退數(shù)步。
他從未想過要她性命,可她卻接二連三地欲置他于死地。他心里忽的涌上一陣悲哀。
“那黃泉路上,你陪我一起吧。”澹臺愈忽的揚手,有暗芒閃過。
太子妃將身一側(cè),險險避開,可臉頰還是被什么擦了一下,劃出了一道血痕。
幾枚銀針整整齊齊扎在身后不遠處的墻上。
“你不會毀容,你會死掉。因為針上被我涂了劇毒,哈哈哈。”
數(shù)個灰衣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手持利刃,很快將澹臺愈包圍起來。
澹臺愈武功好,輕功高,可是面對多個皇室精心培養(yǎng)的暗衛(wèi),也難以招架。不多時,他身上就又多了不少傷。
他引以為傲的輕功,在這里無法施展。
胸前、小腹、后背、大腿,傷勢極重。
“這,這其實比死在病床上好一點,是不是?”澹臺愈想抬手抹掉血跡,卻沒能成功,“我真的,特別特別討厭你……”
他緩緩伸出了兩個手指,心想:我最終也騙了你兩回。
針上沒毒,你不用擔心死掉。
我可能沒那么討厭你。
“太子妃”伸手摸了摸臉頰,略微有些痛,居高臨下望著澹臺愈,聲音低沉:“我不是她。”
澹臺愈瞳孔驟然放大,手垂了下去。
————
石南星是在兩天后被找到的。
青云衛(wèi)的人以及太子下屬在附近搜尋,終于在一家客棧里找到了他。
他受了點傷,好在并無大礙。他醫(yī)術(shù)不錯,略微清醒后,自己開藥診治,漸漸恢復(fù)過來。
經(jīng)此一事,韓濯纓與親哥齊應(yīng)弘的關(guān)系突飛猛進。
太醫(yī)看診過,說那些銀針上沒有淬毒。齊應(yīng)弘當時臉上有遮掩的事物,因為受傷并不重,并無毀容的風(fēng)險。
可韓濯纓仍是不放心,她回宮后,挑了好些治傷祛疤的藥膏,命人送了過去。
這些藥膏分裝在不同的盒子里,外觀不同,但有個共同特點,聞著香香甜甜。
身上大小傷疤至少四五處的齊同知望著祛疤的藥膏,頗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卻有暖流涌動。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他覺得,他的心魔算是徹底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