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具備萬物 橫絕太空(下)
借用陸素華繼承自陸沉的拳意,并不是余慈的第一選擇。</br>
事實上,余慈之前是想和造化劍仙那樣,借用《上真九霄飛仙劍經(jīng)》里的攻伐法門,他對十二玉樓天外音明顯要更加熟悉。</br>
可現(xiàn)在影鬼他們,為了對付曲無量,已經(jīng)將平等天上的那份劍意烙印借走,再強行驅(qū)使會造成不必要的干擾。而且,失去純化本意的“十二玉樓天外音”,能否達到造化劍仙那種效果,依然存疑。</br>
所以,余慈最終還是將陸素華的本源之力請出來。</br>
效果真的非常可觀。</br>
陸素華的本源之力是完整的,三元錘的拳意更是強橫。</br>
只要余慈給她灌注足夠多的元氣,就可以迅速成長起來,更不用說,后面有整個玄門體系的加持,理論上限可謂是“傾壓一界”,真論拳力之重,不但已經(jīng)要超過陸素華,余慈估計,也勉可與陸沉比肩。</br>
然而這份拳力,究還是受限制的。</br>
問題就在于,陸素華的本源之力,雖還沒有到她父親那般“圓滿”的程度,可是當三元錘的拳意橫空,就有一個圓滿的追求。</br>
也許這是這一門拳術(shù)本身的性質(zhì)使然,又或者是那位五劫以來第一人的特質(zhì)在拳術(shù)上的映射。</br>
不管怎樣,“圓滿”之意,相應(yīng)的就需要圓滿的基礎(chǔ)。</br>
形神結(jié)構(gòu),必須要到相當高的標準,才承載這份拳意。</br>
否則一拳未出,自身先被打爆,也不是不可能……其實是肯定會發(fā)生。</br>
陸素華天資絕頂,又自幼受陸沉教導,也是費盡周折,才在長生之后,初步練出此路拳意,又在“三神歸一”之后,才逐步推高境界,至乎六天鬼神血光雷獄之下,才轉(zhuǎn)入大成,形神盡化入拳意之中,沖擊地仙尊位。</br>
只是,在已經(jīng)踏出半步的情況下,被余慈強行拉了下來。</br>
當時陸素華的情況,其實就和余慈現(xiàn)在差不多。</br>
要承載如此拳意,余慈的壓力也很大。</br>
之前他的形神結(jié)構(gòu)完全不合格,而在化入了劍意分身,以《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jīng)》推衍修正之后,也只能說勉強跨過了標準線,當真是非常吃力。</br>
更不用說,他并非是單純發(fā)揮“三元錘”拳意,而是要同時承擔玄門體系力量由虛轉(zhuǎn)實、盤轉(zhuǎn)運化的壓力。</br>
此時的余慈,就像是一根竹扁擔,挑起的是兩座大山,還并不平衡,多虧有心象的概括整合,以及平等天的緩沖,否則可能在出拳之前,已經(jīng)被“內(nèi)爆”轟成了渣子。</br>
饒是如此,余慈也必須不斷地調(diào)整“重心”以適應(yīng),隨時都是走在懸崖邊上。</br>
可現(xiàn)在還有別的選擇嗎?</br>
余慈對自家形神結(jié)構(gòu)的解析修正,沒有一刻停止,而且要求還越來越高。</br>
要盡可能地縮短時間,不能讓參羅利那回過氣,更不能讓他回過味兒來。</br>
如果他真能夠把“三元錘”運使得回轉(zhuǎn)如意,之前就不會退回到高崖堅城上回氣,早一連串重拳,把參羅利那徹底打垮掉了。</br>
現(xiàn)在,只要參羅利那有意“繞”過正面,這一手很可能也就玩不下去了。</br>
別看造化劍仙做得那么圓轉(zhuǎn)如意,可要知道,造化劍仙還是蓋壓一界的強者呢,修為境界遠在他之上,承載力更不可同日而語。</br>
所以,要再來!</br>
混元雷槌的雷音,也是在余慈腦中碾過;先天雷火,同樣在他體內(nèi)奔流。</br>
繼承自陸沉的拳意,仿佛天然就有著對完美的極致追求。</br>
拳意激發(fā)的雷音雷火,是先對載體做一個“判定”,確認合格之后,就是肆無忌憚地爆發(fā)!</br>
這一刻,承受壓力最大的,是余慈的心神。</br>
拳意的要求、黃泉夫人的解析、符盤的轉(zhuǎn)譯、《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jīng)》的重構(gòu),還有真正落到實處之時,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岔子,以及相應(yīng)的牽一發(fā)而動身的優(yōu)化調(diào)整。</br>
所有的復雜的一切,都要在拳意迸發(fā)之間的短短一息時間內(nèi)完成,他自己調(diào)整,都有些顧不過來了。</br>
在他側(cè)后方,符法分身展開符詔,接引道境天宮之中,真文道韻之力,一層層刷過來。</br>
這無疑給余慈帶來了極大的痛苦,</br>
畢竟這是專門針對形神結(jié)構(gòu)的弱點進行的“修正”,等于是哪里最虛弱,就往那里折騰,帶來的自然就是最糟糕的感受。</br>
但也正因為如此,沒有在天劫中重塑形神的“缺憾”,也是用這種粗暴卻又極具針對性的方式,迅速地加以彌補。</br>
到得后來,余慈已經(jīng)忍受不住了這等破壞、重塑、再破壞的恐怖折磨,縱聲咆哮,“三元錘”的拳意是在自家的“血肉磨盤”里再度拔起。</br>
高崖堅城之下,參羅利那身上血焰愈發(fā)熾烈,和它由灼熱殺念主宰的情緒同步,九宮魔域、外道體系的力量在其中運化,隨著“三元錘”拳意的高拔而高拔,絕不因為剛剛的狼狽,而落在下風。</br>
然而,當余慈的“三元錘”已經(jīng)蓄積到極限,轟然而落的時候,它卻是不進反退,從剛剛撕裂的虛空縫隙那邊,撞出了心內(nèi)虛空。</br>
這等變化,卻是余慈所沒有料到的。</br>
對他來說,“三元錘”乃是能發(fā)不能收,受參羅利那氣機牽引,拳意也是躍然而出,霹靂橫空,穿透了心內(nèi)虛空,來到外間一片幽暗的世界之中。</br>
也在此刻,余慈終于是明白過來:</br>
參羅利那真的退了,同時也是“以退為進”。</br>
它把時機抓得很好。</br>
要知道,九宮魔域是在不斷盤轉(zhuǎn)的,如果將“九宮”搭建起的結(jié)構(gòu),用仿生輪廓具現(xiàn)出來,它就是一個處在旋轉(zhuǎn)沉浮狀態(tài)下的巨大頭顱。</br>
幾乎每一個“宮竅”都在不停地變化位置,此時就是有一處,剛剛移轉(zhuǎn)到中天附近。</br>
那是太皇宮寂妙魔主之位。</br>
這個象征著修行終極追求的魔主,和參羅利那倒也挺匹配的。</br>
參羅利那就是奔著太皇宮而去。</br>
它并沒有因為沖天的恨火而燒透掉理智,相反,在用血契咒誓鎖死了余慈之后,它愈發(fā)地冷靜。</br>
現(xiàn)在這局面,想在短時間內(nèi)擊破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幾乎已經(jīng)是不可能做到了,先前“一勞永逸”的想法,已經(jīng)沒有現(xiàn)實基礎(chǔ)。既然這樣,還不如呼應(yīng)九宮魔域的呼喚,及早入位,貼近元始圣道,獲得加持,也更好地融入此界大勢之中。</br>
這樣當然有違它的本心,也會使它在天魔體系中陷得更深。</br>
可大勢如此,在“逆流而上”的嘗試受挫之后,它也必須要認清現(xiàn)實了。</br>
更何況,可以確信,它的“入位”,將是淵虛天君絕不愿意看到的,必然會有所動作,而這種“被動”的應(yīng)對,就是它的機會,它可以借此重占主動。</br>
眼下,余慈的反應(yīng)正如所料。他追了出來,“三元錘”的拳意未能追及,又試圖用自辟天地重新覆蓋,加以堵截,可這又談何容易?</br>
參羅利那的巨軀,在九宮魔域深沉的黑暗中,漸漸模糊。</br>
然而它血色的復眼,始終盯著余慈,沒有一刻轉(zhuǎn)移。</br>
“以退為進”的策略,確實非常好,但對它這位域外霸主而言,無疑是一個奇恥大辱:</br>
是它主動選擇了退卻,選擇了借助外力,也等于是承認了,在當前局面下,無法在余慈手中討得便宜。</br>
如此就算最后斬殺了余慈,也難以洗刷這份恥辱。</br>
如果眼前的是陸沉、是曲無劫,它還勉強有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但對這樣一個修行只有數(shù)十年,東拼西補的雜貨鋪子,絕不可接受!</br>
參羅利那帶著如燃的殺氣,沒入九宮魔域營造的混沌黑暗之中。</br>
在余慈看來,由始至終,參羅利那其實都具備著與他正面對轟,并且戰(zhàn)而勝之的力量。</br>
只不過,這位明顯是被“三元錘”的名頭給震住了,又或者是不愿意付出更大的代價,故而才選擇了合入九宮魔域,獲得天魔體系的全面加持。</br>
如此做法,無疑是拋棄了一些東西,然而對余慈的威脅、對整個真界大局的影響,卻是猛地提上了一個新臺階。</br>
如今參羅利那入位在即,阻止的可能性已經(jīng)幾近于無。</br>
參羅利那沒有浪費任何時間。此時其深沉魔意已經(jīng)與太皇宮形成了緊密聯(lián)系,斬不斷這份聯(lián)系,入位也就是時間早晚問題。</br>
隨著參羅利那加入進來,九宮魔域愈發(fā)地幽暗。</br>
除了處于各處宮竅的天魔體系中人,其余像是造化劍仙、葉半山等,其靈昧之力都受到了更大的壓制。就是明快如昊典,此時也在外圍多繞了幾圈,似乎沒有找到最好的切入位置和時機</br>
也不只是在核心戰(zhàn)區(qū),在此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如此。</br>
余慈一時無言。</br>
他勝了參羅利那一招,然而轉(zhuǎn)眼就在更廣闊的層面輸了回去……還要倒找!</br>
可余慈仍不愿放棄,他想再用“三元錘”,可是在連續(xù)修正改造中,已經(jīng)到了承受極限的形神結(jié)構(gòu)發(fā)出瀕臨崩潰的呻吟。他都懷疑,參羅利那看到他目前這種狀態(tài),是否要后悔,“入位”得太早了些。</br>
如果它現(xiàn)在反攻過來,余慈還真不知道要拿什么去擋!</br>
他知道,參羅利那很快就要大舉反攻,這次將是挾天魔體系而來。</br>
再用以前的設(shè)計,恐怕就是摧枯拉朽……被碾壓過去了。</br>
余慈深吸口氣——必須要變思路。</br>
他連陸素華的本源之力都用出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能夠保留的東西。</br>
當下,他傾其所有,明月懸照。</br>
平等天上,屬于黃泉夫人的“觀測”方式,化入了月光之中,也由此帶動起玄門和七祭五柱兩個體系。</br>
這是兩個體系對九宮魔域的滲透。</br>
如果說,此刻在九宮魔域中,還能夠顯現(xiàn)出來的各位強者的靈昧之力是燈塔,那么此時的余慈,真的應(yīng)了“明月”之象,懸照范圍和亮度,包括“穿透力”,都是天差地別,沒有人能與他相比。</br>
已經(jīng)臨近入位的參羅利那,被月光照住,化入月色之中的“上清六合神光”,與它體外的血色光焰相激,生成扭曲的蒸汽,可實際意義真的不大。</br>
余慈也沒指望會對他造成影響,</br>
他現(xiàn)在只是利用“明月”懸照,最大限度地探索九宮魔域的虛實,看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破綻。</br>
還沒真正深入進去,卻是有一份別樣感應(yīng),與他輻射開來的月光遙相呼應(yīng)。</br>
余慈心神微動:</br>
蕭圣人。</br>
一念明晰,繼而黯然。</br>
因為此刻,余慈感應(yīng)到的,已經(jīng)不是一道完整的靈昧之光,而只是一片嵌在虛空中的信息、或曰遺痕。</br>
那位執(zhí)掌真界第一門閥,身具“金科玉律”無上神通,又自言“不敢為天下先”的絕代強者,終于還是在這場動搖一界的大戰(zhàn)中,無聲無息地逝去了。</br>
只是留下了這些不知能否被人發(fā)現(xiàn)的遺韻信息。</br>
余慈確實是最能夠與蕭圣人產(chǎn)生感應(yīng)的人。</br>
至少在蕭圣人生命的最后階段,只有他們兩人,是在一同個層面上——始終禁受著心魔大劫,始終面臨著合道之危,始終進行著天人相搏。</br>
余慈的生死一線,蕭圣人的真實合道,又是可以彼此參照的對象。</br>
當然,這份“參照”,對蕭圣人已無意義。</br>
可對余慈而言,卻是在法則層面,洗盡塵埃一般的透徹明白。</br>
也是此刻,在余慈和蕭圣人遺韻之間,發(fā)生了微妙的共鳴。</br>
可這份“共鳴”,并非是在法則層面,相關(guān)的解析也無法觸及。</br>
對此,余慈可以理解。</br>
正如之前他所領(lǐng)悟的那樣,現(xiàn)實的、純粹法則層面的契合只是基礎(chǔ),更高層面的共鳴就應(yīng)該在更高遠縹緲的情緒意志層面。</br>
當然,這也屬于道德之法的范疇。</br>
余慈不需要做太多的解析,只需要靜心感悟。</br>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蕭圣人歌吟之聲:</br>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br>
余慈若有所思,很快又轉(zhuǎn)過心念。此刻,正是月光照下,從那淺吟低唱中,辨出了更深層的信息。</br>
那是自問,亦是自詡:</br>
“身居其位,吾當如何?”</br>
解析共鳴之后,蕭圣人遺韻自然消解,再無痕跡。</br>
這邊的情況,也讓余慈同步傳送到云外清虛之天,叩心鐘緲緲鐘聲傳來,叩擊心湖,蕩漾泛波。</br>
余慈再次長吸口氣,借九宮魔域污濁的魔氣,暫且沖淡八景宮中傳來的悲意。</br>
現(xiàn)在終究不是感慨紀念的時候。</br>
月光明透,持續(xù)切入九宮魔域深層,周流遍照各處宮竅。</br>
此時他的觀照中,已經(jīng)加入了蕭圣人對九宮魔域的理解,自然是更深透一層。</br>
不過他頭一個發(fā)現(xiàn)的情況,與蕭圣人無關(guān)。</br>
他發(fā)現(xiàn),對這份明月觀照最敏感的,竟不是苦大仇深的參羅利那,又或是主持魔域的曲無量,而是自進入天庭宮,就完全失去了存在感的柳觀。</br>
不用說,這家伙是嗅到了黃泉夫人的氣味兒,明顯變得興奮起來。</br>
有黃泉夫人的解析和情報打底,余慈很清楚柳觀的心態(tài)。</br>
這位在當年也算是魔門后起俊秀的天才強者,要說對黃泉夫人有多深的愛慕,然后轉(zhuǎn)愛成恨,那也未必。</br>
之所以變得這等極端式的瘋癲,其實是因為他以黃泉夫人為磨刀石,力推心魔精進之術(shù),只不過后來明顯是玩脫了,把自己給也給騙過去。</br>
此時柳觀的“本心”就是處在一個“將失未失”的狀態(tài),一旦他能得償宿愿,修為境界定然會有一個極大的攀升。</br>
可惜,這個機會已經(jīng)很緲茫了。</br>
余慈觀照罷柳觀,也把鬼鈴子、大梵妖王、曲無量都一一照過。</br>
除了柳觀以外,魔門三位脅侍魔主盡都在九宮魔域之中,在天魔體系的運化上,已經(jīng)是毋庸置疑的最高標準,幾乎無懈可擊。</br>
相比之下,此刻余慈、造化劍仙、葉半山等人,包括廣袤真界范圍內(nèi)各宗各派的強者,現(xiàn)在還是一盤散沙。從開戰(zhàn)至今,真正形成有效合力的沖擊,還是僅有造化劍仙、葉半山等共同實現(xiàn)的“三角共鳴”那一種。</br>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不能把責任都推到各宗各派頭上,說他們?nèi)绾螞]有大局意識。</br>
從蕭圣人那里得了啟示之后,余慈必須要承認:</br>
和天魔體系相比,玄門體系缺的可不只是一個“九宮魔域”之類,統(tǒng)攝一切的力量陣禁法度。</br>
出現(xiàn)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是他這個玄門中樞做得不合格。</br>
他的明月心象固然是整合一界資源體系的無上神通,可當所有的資源聚合在一起,他卻沒有辦法給予最大效率的利用,自然造成了絕大的浪費。</br>
更重要的是,這種不需要通過任何人,直接“抽象”出力量,始終高來高去的神通,造就了目前各宗各派強者的“惰性”——反正我也出力了,且不需要我上心,那么核心戰(zhàn)局就由淵虛天君去,我們這邊只要管好自家宗門地盤就成。</br>
到了各宗鎮(zhèn)壓一派的大能級別,絕少有人是不顧一切的戰(zhàn)斗狂人,他們考慮的事情很多,特別是在關(guān)系宗門存亡的時刻,思前想后,遲疑難決是很正常的。</br>
這種時候,沒有點兒外在的壓力怎么成?</br>
至于怎么給出壓力,又不至于把人壓垮;讓人出手,又不至于心生怨尤,就要看余慈的解析、調(diào)控。</br>
余慈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相較于主持中樞,他寧愿挺劍上前。</br>
可現(xiàn)在,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br>
既然身具“心象”法門,且已經(jīng)是玄門體系的中樞,這種職責,他就逃不過去!</br>
他要怎么做?</br>
明月在九宮魔域黑潮中沉浮,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深沉惡意,還有那些探詢質(zhì)疑的目光,壓力不住地攀升,可是思維卻相應(yīng)地愈發(fā)清晰活躍。</br>
剛剛還十分模糊的新思路,漸漸就有了些輪廓。</br>
余慈很有自知之明,在有了大概方向之后,細節(jié)的問題絕不糾纏,直接將其投入平等天黃泉夫人處。而他自己,則是用更純粹的眼光去觀照九宮魔域內(nèi)外,收集一切有關(guān)的信息,加以解析梳理。</br>
而他這種表現(xiàn),在很多人看來,則是典型的遲疑未絕的狀態(tài)。</br>
事實上,在九宮魔域遮天蔽日的幽暗黑潮之下,不管是造化劍仙等所在的核心戰(zhàn)區(qū),還是分散在真界各處,層次不足,但慘烈猶有過之的大小戰(zhàn)局,這份“找不到方向、抓不住重點”的茫然狀態(tài)是普遍存在的。</br>
在魔潮壓制之下,他們都觀照不到百里、千里開外,又怎么可能把握住大局,做出準確的判斷呢?</br>
人們越茫然,九宮魔域的威能越是強大。</br>
此時,參羅利那已經(jīng)體會到了天魔體系加持帶來的好處——雖然它并不怎么開心。</br>
這一場大戰(zhàn)至今,所有想要出離、超拔的強者,都沒有好下場。</br>
真正占了便宜的,只有“天魔體系”而已</br>
這一份挫敗感,摻進了對余慈的滔天殺意之中,使它在初步適應(yīng)了“太皇宮”的加持之后,便已經(jīng)躍躍欲動……沒有絲毫掩飾。</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它的戰(zhàn)力可以百分百地發(fā)揮出來。</br>
就是三元錘,它也不懼!</br>
參羅利那的血紅復眼,在黑潮中若隱若現(xiàn),真實之域的法則層面、氣機層面、還有血契咒誓的因果層面,齊齊將余慈鎖定。</br>
余慈也是坦然,一洗之前的“迷茫”,拳意拔起,竟然是主動出擊。</br>
這也是“半渡而擊”,絕不給參羅利那從容調(diào)運九宮魔域恢宏力量的機會。</br>
此次依舊是“混元雷槌”。</br>
熾烈的電光撕裂虛空,余慈正對著血紅復眼的方向,不管前面是參羅利那,還是更為龐大的九宮魔域,都是轟出了“三元錘”豪情天縱的拳意。</br>
而在此之后,是玄門體系的偉力,傾壓而來。</br>
“確實了不起,可你的身子骨能擔的下?”</br>
此時的參羅利那,終于是窺中了余慈最致命的弱點。</br>
如果它早一步看出來,情況絕對會完全不同。</br>
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參羅利那退而求其次,它也很想看到,淵虛天君在兩個體系的強烈碰撞之下,粉身碎骨的美景。</br>
兩邊都沒有任何留手,碰撞就在剎那之間發(fā)生。</br>
這一刻可以清楚的看到,余慈的身體發(fā)生了劇烈的扭曲、膨脹,繼而粉碎。</br>
這正是理論中會出現(xiàn)的結(jié)果,可未免太容易了。</br>
參羅利那感覺著不對勁,然后他就看到,淵虛天君的身體雖是粉碎,然而那一道恢宏拳意卻還在。</br>
正是以此為中心,使得肢體從粉碎的狀態(tài)中轉(zhuǎn)化為精純元氣,重新聚合,迅速的揉合、拼接起來,很快就恢復了完整,一眼看去,沒有任何不諧調(diào)的情況出現(xiàn)。</br>
這是不滅之身。</br>
一部分走極端的魔門修士,還有玄門專修陽神的強者,會有這種特質(zhì)。</br>
可對于淵虛天君這種形神兼修的玄門修士,“不死不壞”才是最佳選擇吧?</br>
特別是還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天地大劫洗煉、重塑形神的情況下,這種做法……</br>
“啊啊啊啊!”</br>
余慈也是在縱聲長嘯,神意掃過全身每一個角度,確認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岔子,他這才確認,自己又從一場生死賭博中贏得了巨大的籌碼。</br>
是的,這是余慈模仿當年陸素華渡劫之時的做法,在極端狀況下,不管法身存滅,僅以拳意支撐,這是抗擊遠超出形神結(jié)構(gòu)壓力的好辦法,也是最極端的辦法。</br>
余慈曾經(jīng)有鬼厭分身的“幽冥九藏秘術(shù)”經(jīng)驗,也有劍意分身和符法分身的推衍,有黃泉夫人相助的強大解析能力,也有“天人相搏”狀態(tài)下,半趨合道的狀態(tài)加持。</br>
可對這種關(guān)系到最精密身體結(jié)構(gòu)衍化重組的最極端手段,任何經(jīng)驗都不足恃,</br>
要的,就是一腔膽氣!</br>
現(xiàn)在,他又贏了!</br>
正因為他的成功,有玄門體系全力支持的“三元錘”霸道拳力,真正震動九宮魔域。</br>
那幾個在魔域中鎮(zhèn)壓宮竅的魔主,都是側(cè)目。</br>
一拳轟下,魔域動蕩,又是“重洗法則,雷火化生”的混元雷槌,激烈的法則重塑過程,先天雷火便如利劍,在虛空中撕裂了一道又一道縫隙。</br>
便在各路強者,尚在為這恐怖的拳力和極端的做法咋舌之時,有劍痕裂空,剎那切入。</br>
那是昊典!</br>
這位絕代劍仙,因為找不到最佳的切入點和切入時機,已經(jīng)在外繞了兩圈了。</br>
此刻的余慈用一記重拳,引導她進來。</br>
換了以前的余慈,不可能讓昊典這樣的絕代劍仙乖乖聽從他的安排。</br>
可現(xiàn)在不一樣,天魔體系通過九宮、外道兩個魔域運化,混沌一界,遮蔽靈光,就是昊典,也受到干擾。</br>
這種情況下,是余慈硬是用三元錘轟出一條路來,而明月懸照,則是最高最亮的燈塔,他本人的覺悟和決心,更為昊典所感知。</br>
多方作用之下,昊典順勢切入,和余慈的“混元雷槌”拳力配合得天衣無縫。</br>
劍芒微微偏轉(zhuǎn),卻不是指向?qū)τ啻韧{最大的太皇宮,而是指向天庭宮。</br>
要論四位鎮(zhèn)宮之人,最弱的一個定是柳觀無疑,相對于其他幾個“魔主”級別的大能,簡直就像是湊數(shù)的。</br>
而昊典則是余慈這一方,最強的戰(zhàn)力。</br>
以強擊弱,以上駟對下駟,確實是好辦法。</br>
只不過,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柳觀又不是真的瘋子,怎么可能忽略掉?</br>
他早有防備,當下激發(fā)了此處魔主法相的“無量虛空神通”,也是與自家“影虛空”極為契合。</br>
昊典這么殺過來,就要有在無數(shù)層虛空陰影中迷路的覺悟。</br>
不用多,只要能耽擱她兩到三息的時間,九宮魔域就有機會聚合力量,滅殺掉這位能夠傷到元始魔主的絕代劍仙。</br>
然而,昊典的劍光并沒有真正切入“天庭宮”的虛空神通范圍,只是交錯而過。</br>
柳觀的虛空神通,調(diào)動了九宮魔域,卻料不到昊典只是虛晃一槍。</br>
再加上此時參羅利那與淵虛天君的正面碰撞余波未盡,使得九宮魔域的運轉(zhuǎn),都略有滯澀。</br>
而此時,昊典的劍芒分明再次鎖定了目標:</br>
大梵妖王。</br>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大梵妖王無辜極了。</br>
因為不只是昊典,在這一刻,已經(jīng)蔓延到血獄鬼府的玄門體系和七祭五柱體系,分明是早有準備,同時發(fā)動。</br>
對已滲透到血獄鬼府的敵方體系手段,大梵妖王倒是也預(yù)料到了。</br>
因為他是脅侍魔主的緣故,天魔體系數(shù)十劫前,就在無天焦獄扎下根來,其加持非常穩(wěn)固,大梵妖王對此倒也不懼,而九宮魔域的爆發(fā)力也值得期待。</br>
他不介意來一個強行反殺。</br>
可這時候,已經(jīng)大半抽離了血獄鬼府的外道體系,偏偏就出了妖蛾子。</br>
大概是被后土帝御壓制之故,葬星與真界的地脈元氣隔絕,血精源木沒了“食物”,一反向真界集中的趨勢,殺了個回馬槍,穿刺血獄鬼府,直指無天焦獄,抽取無度,而且不知發(fā)了什么邪瘋,大肆投放外道魔頭,甩得四面八方都是,怎么說也是一次不小的災(zāi)劫了。</br>
大梵妖王看自家根本之地又遭了災(zāi),眉眼都是跳動。</br>
還好他也算是破罐破摔,對一片廢墟的無天焦獄,忍耐力強了不少。</br>
思及目前都在天魔體系中,受九宮魔域加持,形勢比人強,可以再忍忍。</br>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之前也被參羅利那坑得好慘,仇怨算得上不共戴天,可他明白,就算參羅利那要坑人,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br>
深層的原因要比表象更嚴重。</br>
總不會說……參羅利那對葬星失控了?</br>
一時間,九宮魔域內(nèi)各方都是警覺。</br>
參羅利那的注意力,也從余慈身上轉(zhuǎn)移過去。</br>
他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迅速,可在這一刻,由不得他。</br>
要說葬星的“失控”,對無天焦獄造成多么嚴重的影響,倒也未必。可正是由于它的重新切入,使得那一片區(qū)域,玄門體系、天魔體系、外道體系、七祭五柱體系等多方彼此交纏,亂成了一鍋粥。</br>
在這些體系里面,純以法則結(jié)構(gòu)論,誰最適合這種混亂局面?</br>
毫無疑問,是以黃泉夫人為核心,從建立的那一刻起,就以接入“諸天萬界”為目標的七祭五柱體系。</br>
正是在此刻,七祭五柱體系中,法則層面的動蕩驟然加劇,由此迅速影響到與之交纏的每一個體系之中。</br>
這是太玄一脈的動靜之法。</br>
而其作用的核心位置,并不是在七祭五柱體系內(nèi)部,而是滲透進了外道體系核心的葬星之中,轟然發(fā)動!</br>
勁為兩股,一者加速,用之于內(nèi);一者減速,用之于外。</br>
動靜之法的無上神通,轉(zhuǎn)眼間就將這片區(qū)域,劃分為了“葬星”和“非葬星”兩部分。</br>
毫無疑問,出手的就是太玄魔母和羽清玄兩師徒。</br>
師徒合力,在這片區(qū)域內(nèi)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仿佛是兩種時間流速,法則結(jié)構(gòu)消長變化,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使得參羅利那這個正牌的主人神意切回之際,都受到了影響。</br>
僅是法則體系的動靜變化,還算不了什么。</br>
可問題是,現(xiàn)在葬星內(nèi)部,正發(fā)著讓參羅利那一時間也把握不住的異變。</br>
由于動靜法則的加速作用,這變故就像一場瘟疫,急劇蔓延開來。</br>
由于淵虛天君的牽制,參羅利那短時間內(nèi)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發(fā)生,繼而急轉(zhuǎn)直下。</br>
發(fā)生在真界范圍之外的變故,一下子影響了參羅利那和大梵妖王兩個強者。</br>
兩邊都想控制局面,然而在這局部區(qū)域,各自所本的立場,卻有著極大的差異,偏偏因為之前的心結(jié),讓他們保持暫時的和平還可以,彼此溝通協(xié)調(diào),簡直就是笑話了。</br>
別忘了,還有昊典!</br>
誰也不能懷疑一位絕頂劍仙捕捉戰(zhàn)機的能力。</br>
大梵妖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心思,還掛在昊典那兒。</br>
可在這一刻,昊典的劍意鋒芒卻是再度變幻,分明又有指向參羅利那的意思。</br>
你夠了啊!</br>
連續(xù)的變幻,導致的就是連續(xù)的權(quán)衡。</br>
這份權(quán)衡對參羅利那也好、對大梵妖王也好,都是很難受的。</br>
昊典究竟指向誰?</br>
他們都必須關(guān)注、警惕,也試圖通過九宮魔域,合力處置,可下一刻,昊典忽然消失。</br>
不是什么虛空移轉(zhuǎn)之類,里面沒有任何太虛之法運轉(zhuǎn)的痕跡。</br>
其他任何痕跡都沒有,只是一個恍惚,便已如此。</br>
這是真幻神通!</br>
無上神通級別的真幻神通!</br>
域外星空,羅剎鬼王驀地輕咦一聲,剛剛擊斷葉繽臂骨的纖手收回,因為若不如此,她的海底要害必須中劍,但就是這樣,在葉繽虛實變幻的劍路中,她的肩頭也挨了一劍,有血跡殷出。</br>
羅剎鬼王奇怪:“這是我教中的幻神秘術(shù),你怎么……對了,我教過你的。哈,能夠讓我忘掉這個,你的真幻神通,必然也是推到了無上層次,除了我教中那幾位以外,你大概是唯一一個!”</br>
正說著,她忽生感應(yīng),訝然回望。</br>
剛剛評點了“唯一”之語,真界之中,就又有一個全新的反應(yīng)出現(xiàn)了。</br>
而且,是那么地熟悉,就像是她親自出手一般。</br>
本源之力……她的!</br>
想離開,似乎突然間變得沒那么容易。</br>
“當初就該謹慎一點兒。”</br>
羅剎鬼王說著無意義的話,心中卻明白,這必然是有同樣等級的無上神通,遮蔽了她本應(yīng)存在的感應(yīng)所致。</br>
是誰在算計她?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有補救的機會。</br>
可是當她回身之時,葉繽依舊是擋在她身前,劍尖前指:</br>
“還沒完呢。”</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