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寶云舟 次第飛訊(五)
一眾人等都是啞然,似乎中間有什么環(huán)節(jié)亂掉了。
倒是白閔暫時緩了一口氣,作為本次競賣會預(yù)設(shè)的貴賓,余慈來到或是確認(rèn)不來,都無法影響既定的進程,只有這樣的意外情況,倒能夠讓他們順理成章地將會期順延。
畢竟現(xiàn)在的局面,實在不適合啟動……
白閔偷眼看游紫梧等人,現(xiàn)在看那邊,情況就比較明顯了。
越是輕松自然的,就是越想著盡早啟動辦正事的;像張?zhí)旒沁叄椭艹醵诉B續(xù)埋頭磋商的,十有**就是想拖延,從這里也可看出有備無備的差別。
此時,雪枝終于也是看清了當(dāng)前的局面,還有煙霞嵐光云座上,幾位強者大能,一時怔忡,繼而也焦急起來。
如此要命的時候,余慈卻是到哪兒去了?
便在一眾人等面面相覷的當(dāng)口,氣氛莫名地有了變化。
而且,變化是從羅剎教、四海社那邊發(fā)端的。
有八角寶幢遮擋,沈婉、白閔看不到游紫梧的表情,可是卻能清晰見到,已是是三劫真人的萬飛羅那邊,本來古井不波的臉上,卻有驚訝之色,先是看向游紫梧,隨后,又扭轉(zhuǎn)方向,似乎是受了提醒,發(fā)現(xiàn)了某種變故。
當(dāng)前正是敏感時期,萬飛羅的動作,引起了很多人注意,像張?zhí)旒怯纱松龈袘?yīng),也往那個方向看。由此帶著幾乎一個甲板的修士,扭過頭去。
便在這“萬眾矚目”之下,一人從翻騰的云海中走出,腳踏劫云,如履平地,就那么一路走到船首位置,才站住。
移山云舟巨大,就是船首,距預(yù)設(shè)的會場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但眾修士也都看到了,就在那人踏上移山云舟的剎那,其身后翻騰的劫云深處,莫名地雷霆狂暴,喧騰跳躍,仿佛是一頭不斷扭曲形體的巨獸,要將船首那人一口吞下。
可下一刻,某種更為宏大卻無有形質(zhì)的力量發(fā)動,硬生生將那波雷霆壓伏,一時“風(fēng)平浪靜”。
甲板上也都靜了下來。不知有多少人在此刻生出疑惑:
此人是誰?
觀其形貌,身材高大,褚袍錦衣,頭戴金冠,面目輪廓深刻,下巴刮得鐵青,有豪雄之姿,氣魄甚大,尤其是面對張?zhí)旒⑷f飛羅這樣的人物盯視,也是從容中帶著冷淡。
究竟是誰?
白閔腦中存了此界許多重要人物的影像,可一時間想挑揀起來,卻是困難。這其實也是某種失常,卻是受到船首那人氣魄的影響,以致于思路僵滯。
不過這時候,他看到游紫梧身外,八角寶幢重新轉(zhuǎn)動,速度當(dāng)然比不上之前立威時,卻另有巍然如山河掉轉(zhuǎn)之感,讓人不敢再看。這種狀態(tài),是不是也表現(xiàn)出那位心中的警惕和戒心呢?
也不只是游紫梧,煙霞嵐光障中,本來已經(jīng)有些消停的真人異象層生,分明是都緊張起來。
一定是來了大人物!
越急越想不出是誰,只見那男子環(huán)視一眼,倒是停在萬飛羅身上:
“老萬,你不在海上想著吃補壯膽,到這兒干什么。”
一語既出,萬飛羅臉上陰了一陰,卻沒說話。
白閔心頭又是一冷。關(guān)于萬飛羅之事,他其實也聽說一些傳聞。
有人說水云間遁法神通極致精妙,卻只是“避劫”之術(shù),而非“渡劫”之法,以至于萬飛羅雖在三劫之前就步入長生,又安然渡過多次大劫,卻始終沒能再進一步,依舊是三劫老牌真人……
顯然,這是萬飛羅心口的瘡疤,能公然揭下,直指其非,且讓萬飛羅連回應(yīng)都做不到的,必然也是資歷老、境界高乃至極其強橫的大能。
白閔忍著心頭惶然,定睛再看,只見來人雖是氣魄雄渾,然而臉上略帶病容,細(xì)看還有傷痕,嗓音也有些沙啞破音,另外……嘴巴開裂得有些大?
越是看到這些,越找不到對應(yīng)者。
當(dāng)然,他們也沒有一個敢上前問個明白,眼看著來人在船著稍頓,一路走來直上煙霞嵐光障。
初時,不見云座,直到那人升舉起來,忽有一層墨色綻開,仿佛是哪位大師寫意筆鋒抹畫,一個突鋒,就是一個猙獰魔物出來,剎那間魔影層涌,卻是自有法度,如蓮花開綻,竟可見恢宏華麗之姿。
群魔畢現(xiàn),齊聲發(fā)嘯,卻是雄渾清亮,如鐘聲遠(yuǎn)振,直入云霄。
便在鐘聲響起的剎那,白閔驟然明悟:
我的娘……武元辰!
身處較大勢力之中幾位,都知北面發(fā)生的大概情況,因為玄黃殺劍之事,武元辰和楚原湘萬里神意對沖,雙雙受傷。
楚原湘還好,就近就是清虛道德宗的勢力覆蓋范圍,可那武元辰只身進入北地三湖區(qū)域,全盛時期還好,一旦受傷,立刻就是深陷重圍,據(jù)說清虛道德宗正糾合洗玉盟強者,趁機追殺,務(wù)必讓此人難回北地。
可誰能想到,這個以膽氣著稱的大魔頭,竟然不往北去,直往南來,讓圍堵他的洗玉盟強者,紛紛撲空。
乍明晰此人身份,白閔兩眼一閉。
夠了吧!
武元辰、游紫梧、張?zhí)旒唤俜ㄗ趲煟€有萬飛羅、周初等長生真人,長生中人竟有八位之多,別說天地大劫肆虐之時,就是在此界全盛時期,想看到這么“大人物”,也要等到哪個水準(zhǔn)之上的宗門慶典,廣邀同道,又或者大規(guī)模交戰(zhàn)之時。
這樣的局面,對于隨心閣來說,分明已經(jīng)崩了!
像是武元辰,此人肯定不在邀請之列,也無引薦,最重要的,這樣的大魔頭,如何交涉?各大商家當(dāng)然不是純潔的羊羔,也不在乎什么玄門、魔門之分,可像這種場合,任由其出入,終究不妥。
還沒想出個萬全之計,旁邊微有騷動,一回頭,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
余慈來了!
來得可真是無聲無息,大約是唱名的那位也被武元辰魔威所攝,失了魂魄,根本沒注意,又有一位長生真人到來。
其實再來一位又如何,已經(jīng)九個了……
“抱歉,我來遲了。”
白閔有些走神,只見余慈笑得從容,若換一個局面,像他這樣的長生真人,定是會場的核心,可如今……
還好,孟都公子、天角先生都深諳做人之道,及時上前招呼,也給余慈一個看清局面的時間。
余慈也往煙霞嵐光云座上掃了幾眼,但臉上并無變化,倒是對眾人一一掃呼,尤其見到沈婉,更是笑吟吟道:“北荒一別,倏乎近三十載,沈掌柜風(fēng)華更勝當(dāng)年,實是不勝之喜。”
沈婉襝衽施禮,笑應(yīng)道:“余真人一躍登入長生,才真是可喜可賀。”
不太清楚里面情況的人們,都是驚訝。余慈給他們解釋:“當(dāng)年我尚在通神境界時,就已經(jīng)是沈掌柜的大主顧了……”
他有意說得生動,卻是有了歧義,旁邊人們有的聯(lián)想到了,卻是都忍著,只有丘佩,明眸顧盼,在兩人臉上一繞,唇邊弧線上挑,很是明顯。
沈婉只當(dāng)不知,神色如故:“余真人來得遲了,一會競賣會上,定要慷慨解囊,為妾身撐撐場面。”
余慈哈哈一笑:“這些年也攢了些家底,既然沈掌柜這么說,我何吝一擲之力?”
他說的真是豪氣,有人便本能地在心中嘲笑他不知輕重。
此時已經(jīng)在座的其他人不提,單只是煙霞嵐光云座上,那幾位長生中人,有南國玄門大宗的正一道、黃天道,有以豪富著稱的東海羅剎教,更有此界最頂尖人物之一的武元辰。
就是等而下之的,也是碧波水府這樣的滄江一霸。
和他們比財力,用“不自量力”來形容,都算客氣。
可念頭再轉(zhuǎn),忽地就是發(fā)怔,也算,還要好好盤算一下?
要知道,現(xiàn)在的余慈,可是有當(dāng)年上清宗的家底支撐。
好吧,就算只有九幽冥獄一個,里面可是有上清宗十余劫的底蘊,不說別的,就是封印進去的那些強力妖魔,隨便拿一個出來販賣,恐怕都是天文數(shù)字。
現(xiàn)在這些門閥大宗,又有幾個會拿出一整個虛空世界的積蓄,給自家門人站臺?
思來想去,難道這位才是今日最財大氣粗的那個?
煙霞嵐光障里,張?zhí)旒趾椭艹鯇σ曇谎郏砬楹苁俏⒚睿褪侨f飛羅、孫敬復(fù)等人,也感覺到了這種奇妙的氣氛,饒有興味地觀察。
只有武元辰和游紫梧,沒有人知道他們想什么,也沒什么人能探測虛實。
沈婉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到來了,她不動聲色地?fù)Q一口氣,舉臂相引:“余真人,請升座。”
隨她話音,甲板忽然煙氣彌漫,煙霞嵐光障不斷蔓延,開辟出會場,其實是將所有人、包括這艘移山云舟大部,都包在其中,每個人的面目都會受到一定的遮蔽處理,不管進入、退出,各方感知都會受到干擾,如果中間再有些移位,就更難判斷,這是給競買的修士,做的一層保障。
當(dāng)然,另一方面,存放寶物的重地,與煙霞嵐光障完全是另一個體系,兩邊甚至是相互排斥的關(guān)系,也是給船上的防護再加一把鎖。
若在此前,這幾乎就是萬全之策,可如今,卻很難讓人真正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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