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鹿 第十七章 又聞長生
夜色漸落。
天字宮之內(nèi),文王已是整理完批文,緩緩起身,走到宮外,只是看了眼天色。
“該回來了……”
果然,一個黑衣身影便是不知不覺中就佇立于屋檐之上。
“王爺……”
“如何,這小子這一下午做了些什么?”
“王爺,這雕師大人似是與郡主相識……”
“哦?櫻兒認識他?”文王挑了挑眉。
昌葉從屋檐落下,猶如落葉飄動,未曾發(fā)出一點聲響。
“是……我曾與他交談,他便說他是六合人……”
“六合人,那便不是奇怪的事了……櫻兒的確是主動請纓去的六合……”文王淡淡說道。“若非那個廢物……櫻兒又怎么摻和進這件事中……無妨,你便說說其他。”
“郡主帶了雕師大人去了鹿園……”
“鹿園……”文王的眉頭擰緊,又是緩緩舒開。
“罷了,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可曾監(jiān)聽得他們說的話?”
“王爺,郡主很謹慎,屬下未曾監(jiān)聽到什么……只是在鳳字樓里聽得郡主大人問了雕師,究竟是來雕些什么……”
“哦?那小子又是怎么答的?”
“雕師大人只是說了雕些玩物罷了……”
文王眼中古井無波,沒有什么情緒。
“沒有嗎……”文王低垂了眼眸,卻是遣走了昌葉?!袄^續(xù)監(jiān)視,但凡他有什么動作,一并告訴我……”
“是?!辈~抱拳頷首,只是身姿隨風(fēng)逐漸模糊。
“若是真龍,又怎么藏得住……”
……
看了鹿園,爾后其實也去了許多地方,只是這些地方卻是沒有那么神秘了。
譬如那觀星臺,說是先帝,也就是武帝在位之時,專門建來觀測星象的。朱櫻說是武帝不喜政業(yè),更喜歡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星相風(fēng)水,這也是他早有退位之心的原因。
還有什么南水陵,明明是一座大墓,卻是葬在長林宮內(nèi)偏處。因為是大墓,不好遷徙,所以即使遷都順天,這南水陵還是留在了長林。據(jù)說其中葬的,是歷代皇親的尸骨,甚至武帝的尸骨,便是三年之前葬在其中的。
諸如此類的奇怪地方在長林之中還有幾處,阿祖只是當(dāng)了景觀來看,沒有放在心上。
待得到了這傍晚時分,朱櫻如約帶他回了鳳字樓,只是看得那老太監(jiān)早早地等著了。
“海公公,你莫不是一直站在這里了?”
海公公悻悻一笑,滿臉都是皺紋:“郡主大人說笑了,王爺命小人安排徐大人的起居,又怎么敢怠慢……”
“哼,剛剛走了這么久,現(xiàn)在都餓了,我?guī)コ燥?,你可不許跟著!”
“郡主大人……文王吩咐了,大人游了長林宮,定是累了。晚膳已是在住處準備好了,只需大人去梅居休息……”
“梅居?真的?我爹真是這么說的?”朱櫻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樣。
“郡主大人,小人可是不敢撒謊……”
“那好吧……那阿祖你跟他走吧,我們改天再聊……”
阿祖點點頭,只是看了朱櫻在朝他笑,也是回了一個笑給她:“改天再見?!?br/>
海公公只是畢恭畢敬地朝著阿祖作揖:“大人隨我來?!?br/>
揮手告別,阿祖跟著海公公朝那梅居走去。
……
“海公公,我們那都是聽了雞叫聲起床的,這長林宮之內(nèi),又是看什么的?”
海公公有問必答:“大人,這長林之中,是有打更的。若是想要早起,聽了那五聲更聲,便是寅時,可以起了?!?br/>
“哦。”阿祖恍然,又是疑問?!澳悄銈兤匠S植蛔鲛r(nóng)活,究竟干些什么?”
“大人,這長林之中養(yǎng)了文王府上下幾百口人,便是各司其職……護衛(wèi)就是看家護院,膳房便是負責(zé)伙食,像我們這群下人,也就是干些下人的事……”
“那文王每天干什么?”
“文王自然是每日憂心政務(wù),盡心盡力。小人好幾日見他深夜不寐,還在那天字樓里面勞累……真是一位賢王……”
阿祖眨了眨眼,這文王的表面形象還真是極好的。不光外貌出眾,更是如此一副躬身事業(yè)的模樣,很難讓人想象他的背后面目。
他本是想問問文王平常有沒有奇怪的舉動的,便是那反叛的端倪。如此看來,就算是有,也是不會讓這些下人知道的,怕是他的女兒也沒有機會接觸到……
文王這番表面,不僅是掩飾,更是顯得自己賢明,收攏了人心……若是自己問了,這老太監(jiān)十有八九會向文王稟報,反而有些不好。
“……那郡主大人每天干些什么?”
“郡主大人,乃是皇室之女,自是等得成年,招收駙馬或是對外和親了……”
海公公只是回答。
“哦?”阿祖卻是調(diào)笑道?!澳悄銈儏s是白養(yǎng)了一張吃飯的嘴了?”
“大人你雖是郡主好友,卻也不要開此玩笑……郡主大人雖然沒有要務(wù),卻是親切的人,也常常主動干些實事,絕非游手好閑……”
聽得海公公有些嚴肅的語氣,阿祖沒再說話,只是看了過了一個又一個巷口洞門,終是來了一處兩層高的朱閣。
這間高屋倒是一眼便看得出是住人處了,周圍竟是環(huán)環(huán)長了一片梅花,氣息優(yōu)雅。一條幽幽的小徑直入深處,便是好像那詩中形容寺廟禪院的句子一般: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而高屋之上點睛之處掛了一塊木匾,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只是寫了一個“梅”字。那“梅”字寫得很是漂亮,有了狂放不羈之意,又有著浪人一般的雅興,就連不懂書法的阿祖也是盯了許久。
因為他覺得很熟悉,在那機巧坊之中的雕作之上,常常有了匠人的署名,大都是筆功不俗的字體。
“大人,是否對這書法有些興趣?!?br/>
阿祖搖搖頭,卻是一副神秘模樣:“海公公,我知道這塊匾上的字是誰寫的,你信不信?”
海公公也是有些好奇,他在這長林之中幾十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位大人分明是第一次來,卻也敢吐狂言。
“說實話,小人卻是不信的……”
“我若是猜出來,你就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如何?”阿祖臉上帶了笑。
“大人若是猜出來了,小人自然應(yīng)了,凡是能做到的,什么條件都可以。”
“好,那我便猜了?!卑⒆姹愫孟窦橛嫷贸训男『?,卻是露出了使壞的笑。
“這匾上的字,便是大明第一才子,丹青所作。如何?”
海公公睜大了眼睛,卻是啞口,半晌才說出一句話:“大人……真乃神人也……”
“這梅蘭竹菊四居室,本是長林宮歷來就有的,只是五十年翻修一次。最近一次翻修,便是三十年之前,當(dāng)時還是武帝在位,便是他親自求那丹青,為這四塊匾賦字……說來丹青真是一個奇人,自從這塊匾掛上之后,這四居室便是氣候宜人,綠植自生,讓居住的人心曠神怡,成了皇室貴客專屬的住處……而四處居室之中,又數(shù)這梅居最為奇異,四季生梅,自是最尊貴的客人才能入住?!?br/>
“這么邪乎……”阿祖憶起了朱櫻那吃驚的表情,原來是因為文王把他安排在梅居的緣故。只是想想又有些不對,又是出言?!斑@塊匾是三十年前寫的,那丹青,估摸著也得有五六十歲了,竟然還被稱作大明第一才子,怕是不妥了吧?不應(yīng)該叫做大明第一文人?”
海公公笑了笑,卻是解釋:“大人年紀尚小,只是聽過他的名號,不知道他的驚艷也是正常。那丹青游歷四方,不喜官職。在四海甚至是西域和藩邦都留下了足跡,卻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少年歲,但看他還是一副少年模樣,就好像長生不老一樣啊,便是才子相稱也不為過?!?br/>
阿祖心頭一凜。長生……這個詞如此熟悉……姬無命曾經(jīng)說過他遠不如丹青,而自己和他們又走的同是修煉路……莫非,丹青也是個修煉之人,而且已經(jīng)修煉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便是可以長生?
想來也是,落字成法,他的一副字匾便是能改變一個居室的環(huán)境,他的八卦陰陽圖雕作之中有神力助他破了修煉封印……就算他還不能長生,也怕是能青春不減了……
丹青……若是有機會,一定是要與他見上一見……
卻是那海公公在那神往:“如此神人,便是與我們普通人有天人之別!”
阿祖只是笑笑:“海公公還真是像個信徒一樣……”
海公公自嘲地搖搖頭,又問阿祖:“大人自是猜對了,我當(dāng)然要履行承諾,只是不知道大人的條件究竟是什么?”
阿祖眼睛中帶了亮光,卻是小聲說道:“海公公,我若是想要些東西,可否幫我取來?”
“小人銀餉不多,只要不掏空了小人的積蓄,大人自是吩咐……”
“不貴不貴……你給外面我去買些硝石和狼草各兩斤過來,要不了一兩銀子……記得,千萬不要和別人說,要去長林宮外面買……”
“大人要這些東西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做些爆竹來玩?”海公公好奇。
阿祖像是被說中了,卻是點頭:“對,你們宮中應(yīng)是沒有爆竹買的吧,太過無趣了。你可千萬保密,不然就是丟了我的臉面了……”
海公公還是守信的,只是說了:“只要大人不鬧了火災(zāi),小人自然會保密……”
“嗯……”阿祖很滿意?!澳俏铱梢赃M去休息了嗎?”
“大人自便,晚膳已是在房中……若是需要什么,只需喊聲,自是會有下人前來……”海公公揖手告退。“對了,大人吩咐的東西,我明日便會送來?!?br/>
阿祖沒有說話,只是進了梅居,便是好像在家中一般,躺上了那張大床,呻吟一聲,好像極其勞累了一番。
過了許久,阿祖才是猛然起身。
那股氣息終于是消失了……
之前他一直和朱櫻交談,卻是沒有集中心神。而剛剛和那海公公趕往這梅居過程之中,他那遠超常人的靈覺才是感覺到了有人在跟蹤他,只是不知跟了多久了……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暴露什么東西……
阿祖心有余悸,自從得了開門之后,他自覺已經(jīng)不是常人了,卻還是著了道……這人精于似是武道之人,及其可怕……好幾次,都是氣息突然消失,而后出現(xiàn)在某個角落的陰暗死角處……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接他來的那個黑衣人……
還是要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若是自己的靈覺更強些,又怎么會被跟蹤……
文王府……長林,果真臥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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