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蕭燕竹
二人趕至明月樓,管事郭臨急急的迎了上來。
“東家,姑娘,你們可來了。”
梅圣俞蹙了眉頭,對著郭臨微微的點了點頭,便示意郭臨往里走,邊走,邊輕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臨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略一沉吟了,便壓了聲音道:“來人自稱姓蕭,說是這片樓原是他們家的產(chǎn)業(yè),要求我們將這房子還給他。”
“姓蕭!”梅圣俞步子豁然一頓,看了郭臨道:“人在哪?”
“在臨江閣,”郭臨連忙道:“好酒好菜的招待著,就等著東家您來呢!”
梅圣俞點了點頭,回頭對紫蘇道:“紫蘇姑娘一起去看看吧?”
紫蘇點頭。
梅圣俞便當(dāng)先一步,前頭領(lǐng)路,攜同紫蘇朝西北院的臨江閣走去。
遠遠的便聽到屋內(nèi)有一道粗獷的聲音正叫嚷著:“去,將那什么明月喊過來陪爺喝杯酒,一個出來賣的裝什么良家婦女,指不定被多少男人睡過呢!”
紫蘇猛的便蹙了眉頭,與梅圣俞對視一眼,輕聲道:“蕭家的人都這樣?”
梅圣俞失笑,搖了搖頭,“進去吧。”
門外侍候著的小廝見了梅圣俞和紫蘇同時走過來,連忙幾步上前,恭身行禮,“小的見過掌柜的,見過姑娘。”
紫蘇探頭朝屋里看了看,屏風(fēng)后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粗壯的身子,正大吃大喝著。不由便挑了挑眉頭,對小廝道:“吃了多久了?”
“小半個時辰了。”小廝看了眼屋里的情形,想了想,又補充道:“上了四次菜了,點的都是咱們店的招牌菜。”
紫蘇挑了挑唇角,眉宇間掠過一抹冷笑,轉(zhuǎn)而對梅圣俞道: “先生,若不是那位蕭小公子,讓他怎么吃進去的,就怎么給我吐出來。”
梅圣俞呵呵一笑,輕聲道:“那多惡心啊,照價算錢就是唄。”
紫蘇想了想,似乎也覺得梅圣俞的提議更合理。
梅圣俞便示意小廝開門。
“蕭公子,我們掌柜的來了。”
屋子里正抓了只大蟹咬得“咔嚓、咔嚓”響的人,聽到小廝的聲音,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朝梅圣俞和看過來,在對上自梅圣俞身后走出來的紫蘇時,眉眼驀然一亮,閃過一道淫邪的光芒。
紫蘇嫌惡的蹙了眉頭,但卻是不形于色,只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
丈二八的身高,一身厚實的肉將一身粘滿油污臟污不堪的棉布袍子給撐得差點便要爆裂開來。一頭亂發(fā)隨意的拿了根布帶子束了,中間插了一枝竹木簪,圓實的臉上,一對細小的眼睛正不安份的亂轉(zhuǎn)著。
“你姓蕭?”
梅圣俞怔怔的看了眼前的漢子。
“沒錯,我姓蕭。”漢子將手里那只大螃蟹往桌上一扔,隨手拿了桌上的桌布擦了把油膩膩的手,朝梅圣俞走來,上下打量一眼后,冷聲一笑,大刺刺的道:“你就是這里的東家?”
“正是在下。”梅圣俞微微頜首笑道。
漢子又撩了紫蘇一眼,嘿嘿笑了道:“這位是”
紫蘇冷冷一“哧”,撇了臉,理也不曾理他。
漢子卻猶不自覺,目光如針般的上上下下掃過紫蘇后,笑道:“這位莫不就是明月姑娘?”
明你妹啊!
紫蘇被他那淫肆的目光看得仿似身上有無數(shù)的毛毛蟲在爬。她在夷洲這么多年,何曾被人這樣肆無忌憚的對待過,若不是梅圣俞在場,若不是想著還有話要問,紫蘇只怕當(dāng)場就發(fā)作了!
梅圣俞亦感覺到了紫蘇的憤怒,他不動聲色的往前動了動,將紫蘇擋在了身后,對漢子道:“你當(dāng)真姓蕭?”
漢子給了梅圣俞一個大大的白眼,“我這么大人還能把自己的姓弄錯?”
梅圣俞笑了笑,輕聲道:“自是不會。”
“那不就是了。”
“可否告知大名?”
“蕭燕竹。”
紫蘇一個不防,差點便腳下一軟,跌倒在地。她自梅圣俞身后搶了上前,急聲道:“蕭什么?”
“蕭燕竹!”漢子嘿嘿笑了,繞過梅圣俞走到紫蘇跟前,站定,咧了嘴笑道:“明月姑娘,你看我長得這么玉樹臨風(fēng),又有這么偌大的產(chǎn)業(yè),你與期在這賣笑不如跟了我,如何?”
紫蘇當(dāng)下確是忍無可忍,順手拿了桌上的酒,照著漢子的臉便倒了上去。
她一動手,一直緊跟在她身后的月兒和雪香早已忍耐不住,上前便“啪啪”的對著漢子甩了幾巴掌。
“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尿照照你自己怕樣,看看你是個什么德性!還敢肖想我們姑娘!”
“去,去、去。”那漢子不由分說的便抬手將月兒和雪香給擋了開,一邊扯了身上鄒得像霉干菜的衣裳,一邊對紫蘇怒聲道:“別給臉不要臉,一個千人騎萬人枕的東西,到爺頭上來充什么貞節(jié)烈女?告訴你,你知道爺是誰嗎?爺是京都蕭家的小公子。這明月樓便是爺?shù)募耶a(chǎn),你侍候好了爺,一切好說,不然爺立馬讓你滾蛋!”
“京都蕭家?”梅圣俞示意月兒和雪香退下,他則上前,上下打量那漢子一眼道:“卻不是蕭公子,京都蕭家第幾房?”
“你是個什么東西,爺為什么要告訴你?”漢子眉眼一橫,瞪了梅圣俞道:“你既是這明月樓的東家,那我來問你,你占了我的房子,這帳要怎么算?”
“你又想怎么算呢?”
到得這時,梅圣俞幾乎便可以肯定,眼前這人十拿九穩(wěn)便是個騙子!只卻暗忖,不知他又是從何得知這產(chǎn)業(yè)是蕭家的?
“很簡單,你要搬出明月樓;要么,你就拿銀子來。”
“哦!”梅圣俞呵呵一笑,攜了紫蘇在屋內(nèi)的黃花梨木椅上坐定,目不微抬看了漢子道:“你也看到了,我花了不少銀子將這處屋子裝飾下來,此時搬出自是不可能的。”
“那就付銀子吧!”
“多少銀子?”
“不多。”漢子眉眼一轉(zhuǎn),看了梅圣俞道:“兩萬兩銀子,少一文也不行。”
“兩萬兩!”梅圣俞抬頭打量了眼屋內(nèi)的布景,點頭道:“也不是太多。”
漢子眉眼間便劃過一抹深深的驚喜,稍傾,目光一抬,看定紫蘇,大手一揮道:“還有,你得將她給我。”
梅圣俞順了他的手,朝紫蘇看去。
待看清紫蘇臉上的神色時,梅圣俞差點便要當(dāng)場失笑出聲。
任是他與紫蘇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何曾看過紫蘇這般吃癟的神情!有心想笑,卻又恐他這一笑,越發(fā)的惹怒了紫蘇。生生的將笑憋了下去。撇了頭,待得臉上的笑意退盡后,方對漢子道:“她怕是不行。”
“不行?”漢子嘿嘿的冷笑道:“那你就搬出去吧。”
梅圣俞點了點頭。
漢子霍然一驚,沒想到梅圣俞竟會同意。不由便失色道:“你先前不是說不能搬嗎?”
“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你這一開口不但要了我兩萬兩銀子,還要了我明月樓的掌事,掌事姑娘都沒了,這生意還如何做下去?”
“掌事?”漢子先是一怔,稍傾明白過來后,猛的看了紫蘇,失色道:“她不是明月?”
“很抱謙,讓你失望了。”紫蘇接過梅圣俞的話,對漢子冷冷一笑道:“我不是明月,我是這明月樓的掌事,陶紫蘇,你可曾聽說過。”
“陶紫蘇?”漢子怔怔的歪了歪頭,上下打量紫蘇,瞧著她就十三、四歲的年紀(jì),怎么也不像一個掌事啊!但他此刻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想著能拿筆銀子走人就是,“那就算了,你,我不要了。拿銀子來吧!”他轉(zhuǎn)而看梅圣俞。
“嗤”紫蘇一聲冷笑,目前光森冷的看了漢子,“你空口白牙的便要拿二萬兩銀子,那下次不管來只阿貓阿狗,只要他說他姓蕭,我們都要給他二萬兩不成?”
漢子不防紫蘇會突然變卦,當(dāng)下惡狠狠的看了紫蘇,惡聲惡氣的道:“你一個奶都沒斷干凈的毛娃娃來摻和什么,我即說我姓蕭,自是有物證的。”
“哦,還請拿出來給我看看。”梅圣俞接了紫蘇的話,對漢子道?“你若真是蕭公子,這二萬兩,我自當(dāng)奉上。”
漢子冷冷一笑,抬手在胸口掏了一番。
稍傾,將一張疊得齊整,力透紙背的紙遞到了梅圣俞手里,“是與不是,你看過便知。”
梅圣俞笑了笑,接過漢子手里的紙,抖開一目十行看過去,這一看,卻是看得他臉色大變。
紫蘇心下一緊,不由便起身走了上前。
梅圣俞將手中的紙遞給紫蘇,紫蘇接過,匆匆?guī)籽哿眠^,當(dāng)下便似晴天一個響雷,劈得她外焦里嫩!
“這怎么可能?”
漢子嘲諷的挑了嘴角,看向紫蘇道:“怎么就不可能!”
“你識字?”紫蘇幾乎是下意識的張口便問道。
不想,漢子在聽到紫蘇的這句問話時,卻是怔了怔,稍傾便色歷內(nèi)荏的道:“當(dāng)然,你別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紫蘇便抬眼朝梅圣俞看去,在梅圣俞眼里,她看到了同樣的一抹驚疑。
一瞬間,心頭便似被閃電劈裂的烏云。
紫蘇猛的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邊走,邊疾聲道:“來人。”
“姑娘。”
華年自門外走了進來。
紫蘇眼角的余光撩了撩身后似刺猬一般的漢子,眉目間掠過一抹森冷的寒意,只將華年給駭?shù)貌挥勺灾鞯亩读硕叮乱庾R的退了半步。
“你去”紫蘇壓低了聲音對華年說道。
華年微愕,抬頭看向紫蘇,見紫蘇眉目陡然一歷,連忙點頭應(yīng)道:“是,小的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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