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族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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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隆帝在祭天時發(fā)生了意外,天鼎爆炸,意在上天示警,欽天監(jiān)的人上言,道君王身側有禍星佞臣。
意思很明顯,清君側。權傾朝野的趙相動不得,幾個失責官吏總能辦的了吧?嘉隆帝說一不二,無人敢質疑。
乾元宮燈火如晝,官服嚴謹的朝臣們進進出出,個個都神色嚴肅,直到亥時才徹底靜下來。
元翊的右臂綁著白色繃帶,吊在了脖子上,他向后靠著龍椅,整日不茍言笑的帝王一身龍袍正襟危坐,終是露出疲憊。
李云貴在他身邊,小聲的稟著后宮動向:“……謝嬪打回宮就去了永安宮,從玉婕妤處回去后就沒離開過;賢妃娘娘也去找了玉小主,蕭嬪在鳳天宮陪著皇后;貴妃娘娘至今還在太后那沒離開……”
元翊閉目凝神,點頭。
李云貴稟完立在旁邊許久,見皇主子站起身,以為他要起駕,忙近前了步。
元翊卻停在原地,單手撐著御案低頭沉思半晌,才抬頭舉步。
李云貴跟在身后。
帝王的轎攆是隨時備著的,元翊沒有坐,徒步往外走。李云貴領著小太監(jiān)們跟在后面,夜空黑沉,竟飄起了雪花,他親自打傘跟在年少的君王身側。
嘉隆帝的步履矯健而沉穩(wěn),緩緩下階時負手身前的姿態(tài)盡顯帝王運籌帷幄的氣場。飛雪落在臉上涼涼的,更讓人覺得清明,他是該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個安。
然而,元翊沒去。
他知道這時候的趙太后不會喜歡看見自己,他今日心情好,亦不愿自討冷臉受。天家祭廟祭天的炮竹被調包,換成了民間私炮房所制的炮竹,以致于發(fā)生此等禍事,護都營與兵部乃至左相都少不了責任。
私炮房的炮竹被大量送入京城,這是護都營與兵部的失察之罪,禮部自兵部取得的炮竹,沒有檢查清明便用于祭禮,是無知之過。
事情調查的很順利,是兵部尚書王茂聯合護都營故意將私炮房的炮竹放入的京城,又在利用這批炮竹謀取私利時將御用的官炮房炮竹調換,至皇家威嚴不顧,蔑視天威,罪無可恕。
元翊直接撤了王茂的尚書之職,壓入天牢繼續(xù)審問,而護都營的郭副將亦已入獄,守城之事全權交給翼長陳逸軒接手,而禮部尚書賀崇只是被暫停官職等待細查。
面對帝王之怒,趙相幾番欲擾都沒有成功,還險些受了牽連之罪,他從乾元宮離開后就去了慈寧宮。
想起趙相離開時的面色,夜色里嘉隆帝唇角微揚,放眼皇城,辭歲迎新的喜氣布滿整座宮城,四下都是大紅燈籠,燭光在晚風中搖曳,星星如火。
不知不覺,他朝鳳天宮的方向而行。明兒除夕,他是該好好來陪陪皇后。
蕭韻還在華陽殿里,宮人進來通傳的時候,皇后面露驚喜,察覺身邊有人方遮掩了幾分,起身出殿相迎。
蕭韻則很是意外,顯然沒料到元翊會來這,她克制著心潮的激動之情,盈盈福身道:“嬪妾見過皇上。”
在她心中,嘉隆帝是不喜歡皇后的,敬重皇后不過是因為她是孝貞太后的侄女罷了,算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再想著近期元翊對自己的寵愛,本準備跪安的她頓時精神飽滿,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走在最前頭的帝后察覺到了,陳皇后倒是沒說什么,從容的自近侍手中捧了茶盞揭蓋遞去,“皇上請用茶。”
元翊撩袍而坐,單手接過擱在幾上,望向蕭韻語氣冷淡:“時辰很晚了,蕭嬪跪安吧。”
蕭韻素來覺得皇后好脾性,趁勢笑道:“皇上,嬪妾宮里熬好了……”話音未落,就被無情的打斷:“朕讓蕭嬪回去好生安歇。”語氣嚴肅了許多。
蕭韻連忙止口,雙眸波光炯炯,委屈的望著他。
嘉隆帝挪過雙眼,陳皇后即道:“今日蕭嬪亦受驚了,在這里陪了臣妾許久,夜路難行,清波你親自送蕭嬪回宮吧。”
宮女應“是”,蕭韻這才不得不離開,待到了鳳天宮外她自是推搡,勉強撐著笑臉客氣道:“姑姑回去伺候娘娘與皇上吧,不必遠送。”
“蕭嬪小主言重了,這是皇后的旨意,奴婢自當遵守。”清波說得認真無比,又作勢道:“小主請。”
蕭韻心中不悅,卻只能轉身。
正殿里,皇后同嘉隆帝笑著道:“蕭嬪剛進宮年紀小,今日又是特殊,見了皇上難免想要邀寵,還是小姑娘心思,皇上別放在心上。”
“妃嬪再邀寵,能公然在皇后宮里?蕭嬪進宮也有大半年了,還是侯門出身,這點自覺規(guī)矩都沒有。”元翊端著茶盞抿了口,語氣是失望,但面色盡是無所謂。
“怕是今日祭臺上的事真給嚇著了,蕭嬪往日還算莊重。”皇后如是勸道。
元翊擺手,搖頭道:“不必再提她,左不過是個嬪。”
皇后卻不知是存了何心思,接話道:“皇上如今倚重恭王爺和蕭家,蕭嬪如今是嬪,他日總也要上位的,還是臣妾tiao教無方。”
元翊側身望著妻子,頃刻才開口:“皇后不必自責,朕的后宮是何德行朕心中有數。”頓了頓再添道:“委屈你了。”說著朝她伸出手。
皇后瑩白的纖指戴著護甲,激動的忙遞了過去,面露淺笑。
兩人并坐,元翊低說道:“瑞王昨次才回京,今日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副將都進了大牢,他倒是沉得住氣。”
“林側妃受驚暈倒,瑞王府的人一波bo的傳太醫(yī),瑞王哪還有心思顧及其他?”皇后溫婉笑著,似還有些疑慮,“林側妃往日看著挺、挺堅強的女子,竟是給嚇病了。”
元翊捉摸著這話,語氣復雜道:“呵,太后宮里圍了那么多人,唯獨瑞王fen身無暇。”
陳皇后即應道:“皇上孝心,非瑞王可比。”
元翊對這種話一點都上心,言歸正傳道:“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明日朝婦進宮拜見,你讓右相處理得干凈些。恭王再能干,到底插手不了朝中各部,左相吃了這么大的啞巴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皇后領旨,“皇上放心,臣妾會交代母親的。”
趙王兩家再想謀取私利,也不敢拿祭天的事開玩笑,擔這種風險。他們利用私權將私炮房的炮竹流入京城,為的不過是賣給官宦大戶人家,總不會真的去做掉包的事,畢竟若是外面出事,以他們的權勢沒有解決不了的,只有皇家之事才壓不下去。
半晌,皇后問道:“皇上發(fā)落了王尚書,又命人將王將軍押回京城,打算如何處置賢妃?”
元翊手指輕敲著幾面,悠悠道:“朕一直都知道,賢妃是個頂聰明的,可惜了。”他閉上眼,復又睜開,清晰又語:“皇后不是正在查玉婕妤小產的事嗎,今年宮里的三樁不幸,該給大家個交代了。”
這是連帶著韓妃溺死的事都要牽出來了,皇后心領神會,頷首接道:“臣妾明白了。”
不日,皇后的懿旨就曉諭六宮,道賢妃嫉妒成性,先后謀害韓妃、素嬪和玉婕妤之腹中胎兒,其心歹毒,著廢黜妃位,本應以死贖罪,但憐其久侍君上,又值年之大關,即日起發(fā)落冷宮,余生相悔。
尚書府王家被抄,王茂及二子等成年男丁全部被斬;未過幾日,冷宮里就傳來消息,廢妃王氏病歿。
花開鶯啼的時節(jié),原兵部侍郎謝博睿晉升為尚書,遠征定海的蕭世子蕭遠笙凱旋而歸,嘉隆帝大擺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