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恭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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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蘇媛剛回到永安宮,桐若便上前稟道:“小主,素嬪有了身孕,各宮娘娘都在重華宮道喜,您看我們是不是也該備份禮送去?”
蘇媛剛由著汀蘭解去身上的織錦羽緞斗篷,聞言神色微變,語氣驚訝:“素嬪她懷孕了?”
“回小主,是的,晌午素嬪陪賢妃在梅園賞花時突然不適,召了太醫(yī)瞧發(fā)現(xiàn)已有近兩個月的身子,聽說皇后與瑾貴妃這會子還在重華宮呢。”
這么大的事,她在乾元宮里竟然不知道?蘇媛眉頭微皺,“姑姑,你備份禮,我現(xiàn)在過去。”
桐若頷首應(yīng)是。
蘇媛身上有些冷,走近暖爐旁烘手,宮里的玉竹將準(zhǔn)備好的湯媼遞過來,知菱又給她奉茶。
桐若向來周到,說是請示了蘇媛再安排,但給素嬪的賀禮是早就備好了的,一對金海棠珠花步搖及攢珠青玉玉搔頭。
蘇媛看了十分滿意,這兩樣首飾雖用料名貴,但款式相對尋常,對于自幼嬌生慣養(yǎng)的蔣素鸞來說并不值得一提。她贊賞的看了眼桐若,如今素嬪有孕在身,送這些無可厚非的釵環(huán)可比那些綢緞、脂粉好上許多,以她對自己的厭惡,永安宮送去的東西肯定不會用。
“姑姑思慮周全,這是頂好的。”她將湯媼放下,朝門口走,汀蘭便服侍著主子又將斗篷披上。
殿門外的臘梅開了,蘇媛站在廊下,攏了攏身上衣裳,冷風(fēng)迎面,吹得人心情沉沉的,就像那低空凝聚著的烏云。
富永海湊近了哈腰道:“小主剛回來就出去,這天兒瞧著是要下雨了,不如讓奴才跟著吧?”
蘇媛被禁足的那段日子,他不說來她面前獻(xiàn)殷勤,就是自個兒的差事都拖沓不已,見她晉封婉儀又連月盛寵,每每回宮時便恢復(fù)了以往嘴臉,看在眼里只覺得心煩。
蘇媛抬頭望了眼遠(yuǎn)處,吐氣道:“不必了,桐若跟著就成。”
富永海望著遠(yuǎn)去的轎攆,立在廊下很是不甘的說道:“我好歹是永安宮的掌事太監(jiān),小主得了寵便這樣落我顏面,她幽禁在芳華宮的時候還是我每日伺候著呢。”
宮里新添了許多人,聞言皆圍上前替他抱不平。
蘇媛抵達(dá)重華宮時,正逢陳皇后鳳駕欲起。她看見蘇媛便止了身邊近侍,輕聲問道:“玉婉儀,皇上聽說素嬪有孕之事時是何心態(tài),怎的都不曾御駕親臨?”
宮妃有孕是大喜,何況嘉隆帝身下并無皇子,太醫(yī)確診后自然有人第一時間通知給皇帝,按理說元翊是要親自來看望蔣素鸞的,這也是眾妃久久不肯散去的理由。
報信的人肯定是進過乾元宮的,蘇媛今日一直在那里,可是卻不知道這事。她尷尬的同時,更覺得元翊深不可測,原來在乾元宮里,她所能知道的都是嘉隆帝愿意她曉得的,而他不想她聽見的就絕對傳不到她耳中分毫。
此刻面對皇后詢問,她訕訕道:“回皇后,皇上必然是替素嬪高興的,只乾元宮中有事,皇上抽身無暇,臣妾也是剛被打發(fā)了回宮,確不知圣意如何。”
皇后定睛凝了她幾眼,擺手道:“既如此,你進去吧。”
蘇媛福身退讓,先恭送了皇后離開。
此刻宮中只有王秦二妃,瑾貴妃離去的比皇后還早,其他人倒是都還沒有退散,見到她彼此間互相打了招呼。
蔣素鸞看了看蘇媛送來的禮物,端著姿態(tài)陰陽怪調(diào)道:“真是多謝玉婉儀惦記嬪妾,這些想來都是皇上賞給妹妹的吧?皇上向來疼愛妹妹,賞你賜你都是皇恩,只是你就這樣轉(zhuǎn)贈給嬪妾,豈不是辜負(fù)了圣心?”
講道理,蘇媛的品級在蔣素鸞之上,她以“姐姐”自恃喚蘇媛為“妹妹”是越了禮數(shù),但蔣素鸞進宮比蘇媛早,蘇媛并不想同她糾結(jié)這個。
“素嬪說笑了,這宮中的一草一木皆是皇上的,你我又都是服侍陛下的人,他賞賜給我和你又有什么區(qū)別?”蘇媛笑意吟吟的說道,眉宇間不見絲毫生氣,“何況,本宮來此的本意與在場諸位姐妹都是一樣的,素嬪不會不明白吧?”
蔣素鸞面色微變了變,心頭有些喪氣,再出口時語氣果然好上許多,“玉婉儀的本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她朱唇輕咬,像是有所隱忍,只是到底抑不住心頭酸意,“妹妹圣寵正隆,整日整夜的陪著皇上,如今我卻比你先有了身孕,你此行前來恭賀可是出于真心,千萬別勉強了你自個兒啊。”
說到底,嘉隆帝沒來重華宮,蔣素鸞真心覺得委屈。本以為去傳話的宮人回來后不久元翊就會來她這兒,她頂著笑臉陪著身邊這些別有目的的妃嬪周旋,就是為等著嘉隆帝過來時當(dāng)眾對她噓寒問暖的那一幕,誰知皇上沒來,來了個光鮮明艷的蘇媛。
蔣素鸞哪里能見得慣蘇媛這張與林側(cè)妃相似的臉蛋?
蘇媛則目露驚詫,眼前這人與她最早在鳳天宮所見到的那個婉約溫柔的素嬪大相徑庭,對方以往身上的那股矜貴氣度似乎在其失寵后就被磨盡了,為人竟變得如此尖銳。
蘇媛環(huán)視了眼周圍擠眉弄眼、竊竊私語的嬪妃,不答反問道:“素嬪這話,可是問了在場所有人?還恕我愚鈍,倒是想請其他姐姐教教我該如何接話了。”
蔣素鸞自然不會問旁人,但凡女子,又是身處深宮之內(nèi),誰能真心恭賀旁人有孕?她只是心里又氣又委屈,逮著蘇媛撒氣罷了。
無人出聲,蘇媛即道:“原來素嬪是格外在意本宮的心思。”
她特地用本宮,就是提醒蔣素鸞,別以為她有孕在身就可以有恃無恐,自己的位分在她之上,凡事適可而止。
蔣素鸞咬了咬銀牙,半晌憋出來句話:“真是多謝玉婉儀教誨。”說著伸手按著腹部,面上露出了痛苦狀,柳眉緊皺。
她身邊的大宮女冬苓非常伶俐,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主子的異樣,上前關(guān)切了道:“小主,您這是怎么了?”
蔣素鸞扶著宮女的手,“我肚子疼,不舒服,快去把太醫(yī)再請回來,龍?zhí)デf不能有事。”
蘇媛心底微慌,沒料到蔣素鸞會來這么一出。
宮人立即扶了蔣素鸞進寢殿,眾妃嬪手忙腳亂的跟過去聊表關(guān)心。
太醫(yī)很快就到了,來的是太醫(yī)院的翹楚,朱允朱太醫(yī)。
他的身后,依舊跟著上次見到的那個小醫(yī)童,低著頭跟在朱允身后,目不斜視。
朱允診了脈,道不過是胎氣微動,沒有大礙,開劑安胎藥就成。
蔣素鸞靠在十香浣花軟枕上,面色泛白,有些虛弱。
王賢妃從她床前站起,走到站在人群后的蘇媛面前,嘆息道:“蘇妹妹得寵是眾人皆知的,何苦拿這話去氣素嬪?她就算言語失當(dāng),畢竟是懷著龍?zhí)サ模瑢砩聛砭褪腔噬系拈L子,于江山社稷都是大功,婉儀看著皇上的面子就不能讓讓素嬪嗎,非要與她計較?”
王賢妃說話時語氣很輕柔,但意思卻很刻薄。
蘇媛緊了緊掌心,答道:“賢妃娘娘教訓(xùn)的是,是臣妾不好,只是素嬪開口問我,我又怎能置若罔聞?若真的對她所問不答不應(yīng)了,我又怕怠慢了她,畢竟素嬪有著身子,經(jīng)不起忽視。”語氣里盡是不甘示弱。
王賢妃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說,按常理懷有身孕的妃嬪是誰都不會去招惹的,像瑾貴妃那樣身份的人過來瞧了瞧,縱然心里不悅也不會當(dāng)眾表現(xiàn),她覺得蘇媛是不識好歹了些。
“你進宮時日短,想來是許多事情看不清。大家都是姐妹,今ri你氣著素嬪害她驚了胎氣,過去同她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眾人都朝蘇媛看過來,連向來不愛管事的秦妃都附和道:“玉婉儀,好在素嬪沒有大礙,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蘇媛心底冷笑,這些人不論是非,逼著自己向蔣素鸞低頭,卻不知是誰先挑的事?她心里也明白,到底是自己盛寵在身惹的禍,只是莫名的不想低頭。
蔣素鸞的視線望過來,目光炯炯,似就等著蘇媛開口,臉上有不言而喻的得意。
朱允在隔壁寫了藥方過來,見殿中氣氛僵硬,不動聲色的同素嬪言道:“微臣這就去給小主熬藥,小主待會記得趁熱服用。您有孕在身,切莫動氣動怒,心態(tài)一定要平和,孩子頭三個月最為關(guān)鍵。”
蔣素鸞同朱允立馬換了臉色,輕聲應(yīng)道:“有勞太醫(yī)了,本宮會注意的。”
朱允這才領(lǐng)著醫(yī)童出殿。
宮殿里突然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眾人不說話,但眼神都有意無意的往蘇媛身上看,大意都是想她識相些。
蘇媛也等著蔣素鸞,看她是否會再次刁難。
無聲僵持中,卻把嘉隆帝給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