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進(jìn)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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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矚目,蘇媛慢慢抬起右手,以左手?jǐn)n袖,朝玉碗伸去。
目不轉(zhuǎn)睛的幾位大臣只覺得那淡綠色的鏡花綾披帛若流云般在眼前一拂,片刻間纖手中已多了個紙簽。她走上前,將紙簽遞給滿臉閑逸的嘉隆帝,“皇上。”
元翊姿態(tài)隨意,抬手接了紙簽,目光微轉(zhuǎn),只見下面那幾人均凝視望著他。他微微一笑,展開來,隨手將它遞給旁邊的李云貴,淡淡道:“人選已定,這護(hù)都營翼長之職就交給陳逸軒了,兵部擬旨吧。”
陳逸軒,右相陳楷之幼子,乃皇后陳玉的兄弟。這是趙相和王茂最最不想要的那個人選!
李云貴拿著紙簽走下去,恭敬的遞給左相。
趙信歷經(jīng)三朝,此刻面色如常,只好整以暇的看了眼紙上的“陳逸軒”三字,便點了點頭,坐回原先位置。
他不開口,自然有人替他開口。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兵部尚書王茂,他根本不看那所謂的紙簽,直言道:“皇上,翼長之職關(guān)乎整個京都安全,若是用人不善,不說城中百姓不寧,更甚者可能會……”
“可能會什么?”嘉隆帝接過話,向后揚(yáng)了揚(yáng)身子,隨手把玩著蘇媛身上的披帛,慵懶的問:“王尚書的意思是,一個護(hù)都營翼長,就會危害到朕嗎?”
他依舊笑吟吟的模樣,語氣中聽不出什么怒意,似乎也不強(qiáng)勢,但王茂就是無法接話。
蘇媛見元翊總盯著自己看,尋思了下便滿做不解的詢問道:“皇上,臣妾聽聞護(hù)都營是由瑞王爺掌管的,怎么下面一個翼長之職這般重要嗎,難道往日城里的布防都是由翼長安排的?”
元翊只笑著與她對視,不置可否,但眉眼含笑,自是覺得這幾句話中聽。是以蘇媛繼續(xù)問:“再說了,臣妾進(jìn)宮那日看著皇城各門守衛(wèi)森嚴(yán),禁軍有秦統(tǒng)領(lǐng)護(hù)防,又怎么會危害到皇上?”
嘉隆帝唇角微彎,伸手替她撩了撩鬢角的碎發(fā),“愛妃說的極是,只是王尚書不這么想。”
王茂心有不忿,面容只露尷尬,畢竟帝王都這么開口了,還有妃嬪在場,總不能強(qiáng)駁了皇帝的意思吧?然而,這忙活了數(shù)日,翼長的職位就便宜給陳家人?他不由往左相望去。
左相面色不動。
嘉隆帝極有耐心,一直是深情款款的望著蘇媛。蘇媛想了想,依偎的身子朝他更近了近,似有惶恐的開口:“若是左相大人與王尚書都不滿意這個人選,不如臣妾再去抽一次?”
“不必了。”嘉隆帝略有不耐煩躁,語氣里終于帶了幾絲不悅:“左相與王尚書既心中早有人選,又何苦在朕面前周旋了大半個下午。你們口口聲聲喊著請朕裁奪,朕剛剛讓朕的玉貴人替朕做了決定,你們又不滿意,又談什么再抽一次?如今天色漸晚,你們跪安吧。”
他說完,便招手使人傳膳,又低頭對蘇媛說起親昵話來,“愛妃來了這么久,必是枯燥,是朕怠慢了你。”
“皇上言重了。”
元翊說了這話,趙信自是不能再坐,便起身與王茂等人行禮跪安,隨后才退出去。
到了殿外,王茂焦急的請示:“左相,這可怎么辦?”
趙信負(fù)手在后,步履緩慢,望了望遠(yuǎn)處,風(fēng)輕云淡的口吻:“什么怎么辦,皇上不是已經(jīng)定了嗎,這護(hù)都營翼長就給那個陳逸軒。小小的翼長職位,陳家拿了又能怎么樣?”
“就這樣?”王茂不滿。
趙信睨了他眼,似覺得滑稽,反問道:“否則你以為如何?你那長子早前辦事太過失職,只罷了職務(wù)已是萬幸,若換成別人,不提往日里那些事兒,只被亂匪囚住令朝廷蒙羞這一罪名,就不可能像現(xiàn)在般安然無恙。”
那事自是多虧了趙信與趙太后,王茂心中感恩,想起不爭氣的長子便氣勢低弱,“您說的是不錯。不過誰都知道瑞王不愛主事,空擔(dān)了個掌管護(hù)都營的職務(wù),許多事還是翼長辦的。這么個要差,便宜了那陳家人多不值?”
“陳家畢竟是皇后的娘家,落個差事給咱們的國舅爺怎么了?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皇上御口已開,咱們?yōu)槿顺甲泳椭挥凶裰嫉姆荨!?br/>
趙信說著遙望了眼這座巍峨莊嚴(yán)的皇城,像是在深思又似是感慨,最后拍了拍王茂。他率先起步,二人并行向前,“你呀,回去準(zhǔn)備擬旨,別掃了皇上的興。”
王茂終似妥協(xié),跟上去接道:“我瞧皇上是不想掃了那位玉貴人的興,這朝堂的事讓后宮妃嬪以玩笑待之,長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趙信搖頭而笑,“小小的一個貴人,也要有她的長此以往才好。”
王茂聽出話中深意,繼而展笑,心中郁悶頓掃,連腳下的步伐都輕快了起來。
正殿里已經(jīng)掌燈,此刻燈火通亮,四周明黃色的帷幕陳設(shè)越發(fā)亮眼,四周本服侍的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退去。
蘇媛立在離龍椅三四步的距離,書案上玉碗的旁邊,依次打開的四張紙條:王克、蕭遠(yuǎn)笙、陳逸軒、姜孝泉。
嘉隆帝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若有所思的望了眼“王克”二字,眸底盡是嘲諷。許久,指尖劃過那張紙條,反手捏起,慢慢撕碎,徑自沉浸在他的喜悅里。
他不說話,蘇媛不動,外間的人亦不敢進(jìn)來。
好半晌,元翊才喚了聲“玉貴人”,蘇媛連忙應(yīng)是。他側(cè)首沖她招了招,待對方上前后伸手撫其面容,輕說道:“好一個玉貴人,果真是聰慧過人。”
莫名的,蘇媛只覺得那摸著自己的手格外灼人,感受到他指腹在她臉上輕輕mo挲,酥酥麻麻的,令她無所適從,目露迷茫。
嘉隆帝欣賞著她有心想躲卻無處躲避還得表現(xiàn)出欣喜的表情,盯著看了好一會才收手,卻是對她攤開:“把抽來的紙簽給我。”
蘇媛方才以左手?jǐn)啃涞淖藙萆锨俺楹灒褪菫榱苏谘趧幼鬟_(dá)到障眼的效果。實際從玉碗中抽來的早被她收入左袖之內(nèi),至于那枚寫了“陳逸軒”的紙簽,是在元翊身邊時他交在她手中的。
依言遞過去,嘉隆帝如剛剛般打開,最后反過來示她眼前,上面赫然是“蘇致楠”三字。
蘇致楠,護(hù)都營參領(lǐng),她的叔父。
蘇媛對上元翊視線,后者笑道:“覺得可惜嗎?本來,這個翼長職位是屬于你叔父的。”
話中試探之意掩藏得頗深,但是蘇媛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她搖頭,“不可惜,沒有什么本來之說。護(hù)都營參領(lǐng)也好,翼長也罷,都是給皇上辦事的,皇上如此安排自有深意。”
“就真沒有半點不平?”
蘇媛只覺得對方的目光深得可怕,像是要將人吸進(jìn)去一般,愣神間見其笑容漸斂,復(fù)又欠身搖頭,語氣較剛剛更為堅定:“回皇上,嬪妾叔父能得皇上重用已是恩德,凡事都不可要求過多,嬪妾這貴人的位分及封號,亦是皇上的恩。”
如此知進(jìn)退,元翊很是滿意,雙手牽了她起身,贊賞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