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二母之約
遠遠地看見金元寶和玉麒麟扶著玉氏過來,金夫人的身體竟然開始簌簌發(fā)抖,她……她還是回來了,無論是自己用了怎樣的手段,難道終究還是逃離不開么?
似乎是感覺到了金夫人的緊張,顧大娘急忙將手覆在她的手上面,輕輕在她耳邊安慰著。
環(huán)顧著四周,玉氏一時間百感交集,竟然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語道:“這里還是像以前一樣……”
一旁的金元寶怔了下,問道:“您以前來過金府嗎?”
玉氏猛然回神過來,連忙擺手道:“沒,沒,我聽麒麟念叨的。我們趕緊去見夫人吧。”
“哦……”
幾人正說著,玉氏一抬頭便看見大廳正中坐著的金夫人,還是那般威嚴,還是那么雍容華貴……
越走得近,玉氏心中越是慌亂,一時間,腳步竟然有些踟躕。
玉麒麟感覺到了她的異樣,安慰道:“娘,你不用害怕,元寶說了,這里也是你的家。”
金夫人聽到這話身子一顫。
而站在她身旁的柳文昭聞言,卻是得意一笑,故意道:“是啊,少爺一向禮數(shù)周全,想必‘娘親’也叫過了吧?”這話里話外,雖然沒有挑明,但字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金夫人的心里。
玉氏見金夫人神情恍惚,心知她誤會了,趕緊推開玉麒麟的手,搶步上前,向金夫人端正行禮:“山野村婦玉氏,拜見金夫人。”
金夫人卻還在怔忪中。半晌沒有回話。顧大娘連忙暗地提醒金夫人,她這才強打精神笑道:“親家免禮。都是……都是自家人了。”
“夫人抬舉了。”玉氏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微笑著看向金夫人,眼神真摯而篤定:“雖然說一個姑爺半個兒,少爺叫了我一聲娘,那是少爺顧全禮數(shù)。可是玉氏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麒麟和少爺?shù)囊鼍墸o您和少爺添了不少麻煩,還請夫人恕罪。”
金夫人與玉氏四目相對。見玉氏態(tài)度謙卑,目光坦誠,似乎竟沒與金元寶相認的意思。這才勉強打起精神。
玉麒麟聽言,卻是有些個不滿了:“娘,這有什么高攀低攀的,我嫁給了元寶。你就是元寶的娘。”
柳文昭也在一旁推波助瀾道:“說的好。姻緣哪分貴賤,這就是元寶和麒麟的緣分,似乎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的,那可是躲也躲不掉的。”
柳文昭字字誅心,金夫人被他的話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卻還要假裝鎮(zhèn)定,裝作沒聽見。
金元寶不滿的瞪了柳文昭一眼,上前對玉氏道:“娘。您就別再說高攀不高攀的話了,您再說下去。回頭我又要被收拾了,我和麒麟就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緣。”
見金元寶高興,玉氏暫時也沒有要拆穿秘密的意思,金夫人思索片刻,才話里有話的道:“希望如元寶所說,是金玉良緣,不是孽緣才好。親家母遠道而來,有些事可能還不清楚,先好好休息,要說的話,要辦的事,都不急于一時。他們倆的婚事也沒能跟親家母商量,有什么不周之處,還請你見諒。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做成了親家,你想想有什么要求,想好了可以單獨跟我說……”她深吸一口氣,加重語氣繼續(xù)道:“為了元寶,無論是什么要求,我都會盡最大努力,讓你滿意,只要……是為了元寶好我都可以答應(yīng)。”
玉氏聽言,心神一晃,輕輕退了一步,才很是謙卑的道:“金夫人,我這次進京,實在是情況特殊,不是我的本意,給您和少爺帶來的麻煩,還請您恕罪。小女麒麟莽撞,闖下代嫁這等大禍,金夫人不怪罪,反而接納了她,玉氏已經(jīng)感恩于心,決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見她說得真誠,金夫人松了一口氣,點點頭:“你這樣明白事理,很好。起碼有一點咱倆的心思是通的——希望元寶好。”
雖然暗流涌動,但氣氛終究是緩解了不少,金夫人和玉氏配合默契,閑聊起來,拉拉家常。
隨即金夫人擺擺手,示意他們二人下去,讓她們親家兩個好好聊聊。
玉麒麟雖然有些擔心,但玉氏卻搖頭示意無事,無奈,只得乖順的跟著金元寶離開了。
金夫人又將柳文昭和屋里的丫鬟們都遣走后,這才調(diào)整好自己的坐姿和呼吸,金府主母的威嚴又緩緩凝集起來。
“王惠蘭……”金夫人開口道。
“王惠蘭二十年前已經(jīng)死了……”玉氏不卑不亢的打斷道:“世上沒有王惠蘭,只有今日的玉老婆子。”
聽到這話,金夫人又舒心了幾分:“二十年了,想必你有很多話要說,你我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不必打啞謎浪費時間,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條件,你直說無妨。”
“我沒有目的,也沒有條件。”玉氏淡淡道。
可是,金夫人顯然是不相信的,當即便多了幾分怒色:“現(xiàn)在這里沒有別人,你我不必演戲,也不必口是心非。你剛才不拆穿我,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所以不急一時,你要一點一點折磨我?還是你覺得拖得越久,越可以吊我的胃口,有利于你開出更好的條件?”
“兒子在我心里是最寶貴的,比我的命的都珍貴,我不會用我的兒子談條件。也許你們金府富可敵國,可于我不過都是身外之物。”
金夫人聽言,大驚:“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肯放手,還是要認回兒子?”
玉氏搖搖頭道:“夫人,請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元寶他的身世,也不會與他相認。”
金夫人越發(fā)不解了:“你大費周章地讓玉麒麟混進府里,不就是為了與元寶相認嗎?你現(xiàn)在又說不想相認,你要我怎么信你?”
“來幫我找元寶,是麒麟那孩子自作主張的,如果我事先知道,不會同意她做這么危險的事。在我心里,麒麟和元寶一樣都是我的孩子。”
原來如此……金夫人臉色稍稍緩和一點,但仍然是不全信任:“二十年了,我想這二十年你也是沒有一日不想兒子的吧?現(xiàn)在兒子就在眼前,不認……你舍得?”
“舍不得又怎樣?”玉氏出乎意料的平靜,這種平靜,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二十年來,再次面對金夫人的時候,她竟然沒有了淚,沒有了痛,反而是一種坦然……失子之痛,她已經(jīng)承受了,這痛已經(jīng)化入了她的血,化入了她的骨,不覺得痛了。
玉氏微微嘆了口氣,道:“已經(jīng)過了二十年了……還能怎樣?過了那么久了,元寶也那么大了……如今我也親眼看見了,元寶這么有出息,你把他養(yǎng)育得很好。元寶和麒麟是真心相愛的,一雙兒女彼此有依有靠,我的心愿足矣。我不想多生枝節(jié)擾亂你們平靜的生活,也不想讓元寶為自己的身世煩惱……夫人,你說的對,起碼有一點你我是相通的,希望元寶好。”
她的話,平淡直白,卻是無比的真誠。金夫人一顆懸起的心,漸漸放了下來,臉上也不由得浮現(xiàn)出內(nèi)疚的神色,她微微低下頭來,看了看茶碗里浮沉的茶葉,聲音低低的問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老了,你一直恨我?怨我吧?”
“恨過,怨過,可是二十年太漫長了,怨恨最終都變成了對兒子的想念。看到元寶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怨恨了。”玉氏頓了頓,又道:“夫人,你能否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
“什么請求?”金夫人剛剛放松一點的心馬上警惕起來。
“容我在府里住幾天,我想好好看看元寶,仔細記住他的樣子,然后我就回鵝眉山,再也不進京城,再也不打攪你們的生活。”
顧大娘見狀,皺了皺眉,上前提醒道:“王惠蘭,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金府人多眼雜,實在不宜久留,剛才你自己也說,少爺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沒必要……”
金夫人又何嘗不明白顧大娘的意思?可是她思索了片刻,心中的內(nèi)疚和同情終究還是戰(zhàn)勝了恐懼:“好的,我答應(yīng)你。你也要說話算話。”
玉氏似乎是覺得有些意外,她愣了下,隨即開心的笑道:“絕不食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