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父女相見
楊樂兒回到家。
“這是什么?”
“有人送過來的。”
“什么人送來的?”拆著盒子包裝的楊樂兒問。
當(dāng)然不能說有可能是有人送來試探的,說不定里面有監(jiān)聽器。溫媛諾諾地說:“那人我不認識,送了就走。”
也是,她剛來,怎么會認得那么多人。
或許是心慕她的哪個男人送的,沒有懷疑,打開盒子,呈現(xiàn)在她們面前的是一樽花瓶。
景泰藍制品,胎色華貴富麗,少有的藝術(shù)珍品,在于似乎是年代許久有些歷史的痕跡。
溫媛想:這玩意兒或許當(dāng)時買不貴,現(xiàn)在一件價值上百萬都有可能。
啪!
颶風(fēng)刮過花瓶的瞬間,刮過楊樂兒的臉。
跌在地上的花瓶四分五裂。
楊樂兒的臉扭曲成八爪魚,極其恐怖。
溫媛嚇得,躲到沙發(fā)后面,離她幾米遠。
“掃了,扔了!”丟下這句話,楊樂兒嘭甩了門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這花瓶肯定與楊樂兒的姐姐有關(guān)。
從耳塞里聽到東西破碎的撞擊,以及楊樂兒的咆哮。
輕摘下竊聽器的耳機,冷眸露出鐵一般的森色:真能裝,瞞了所有人這么多年。
“花瓶是陸夫人的?”姚子業(yè)聽到竊聽器里那聲激烈的嘭,輕鎖秀眉。
“復(fù)制品。我爺爺當(dāng)年送給我媽的新婚禮物。我爸曾復(fù)制了一個作對,我拿了復(fù)制品給她送去。”
“現(xiàn)在怎么辦?”
把人抓了,審問。
可事情過了這么久,沒證沒據(jù)。
再說把人抓進監(jiān)獄坐牢,哪怕槍斃了,都覺得太便宜了這人。
“她不是很喜歡贏我媽嗎?讓她天天在幻想中贏過我媽吧。好歹是我嬸嬸,我不能太虧待她了。”輕描淡寫,語若刀鋒,殺人于無形,毫不沾腥。
毒,君爺哪止是毒,是比毒更毒的沒心沒肺。
姚爺忽的想起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君爺?shù)木郑皇莵y取的。
說回來,兩爺都覺得小人是跳蚤,暗地里跳著沒關(guān)系,敢跳到太歲爺頭上,是等著被太歲爺一指頭捏死的。反正只要小人從暗中浮出水面,不會是多棘手的事情。
在他們心里面,始終最棘手的人是蔓蔓。
像陸老頭說,孫女有脾氣,你陸家要,我蔓蔓不要。
蔓蔓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得自己生活得很好,事業(yè)有成,老公疼,父親安康在自己身邊,小日子過得舒服、向上。
糾結(jié)的是陸家人,不是蔓蔓。
一大清早,初夏和蔓蔓從畫廊出發(fā),兩人提了個公務(wù)包和帶了身份證,杜宇親自開車送她們到政府。
到了市政府部門門口,與小k讓人駕車送來的雷文斌匯合。
三個人作為小k廣告公司的代表,參加政府就這次政府公益廣告項目招標召開的說明會。
在門口登記了身份證,進入辦公大樓,來到一間會議室。
里面十幾排座位坐滿了上百人,都是各拿到投標名額的廣告公司代表。
拿到政府頒發(fā)的說明資料,蔓蔓坐在最邊角的交椅,初夏坐中間。
隔著個人,雷文斌時而越過初夏,目光在蔓蔓那副大眼鏡上回旋:
平凡,毫不起色的一個女人,卻是在自己專注的東西上,能瞬間發(fā)出令人失色的光芒。
瑕不掩瑜。
如此形容蔓蔓一點都不過為。
生平第一次,他深感到危機感自己,可能會輸在這個看起來平平凡凡的女人手上。
但他不是沒有藝術(shù)家的負氣,不一定真會輸。
“老師,我們打個賭吧。如果你輸了,要和我交往,都聽我的。只要你去看一眼她這次設(shè)計的作品,以你的感覺判定,是輸是贏。”
那個自稱市委書記兒媳的陸家千金在忽然間吻了他后,笑起來若妖艷的小妖精和他說。
被學(xué)生強吻,他不是第一次了。這一次不同,是個名花有主的高干女。
他血液里的血流驟然沸騰。
“我說,溫老師的作品,是該和我們公司設(shè)計部交流了吧。”
聽到他說話,初夏與蔓蔓都抬起頭。
細致優(yōu)雅的眉,向上微誚的嘴角。
初夏針鋒相對地嘴角一勾:“雷老師上次不是說對我們溫老師的設(shè)計不感興趣嗎?”
“我有說過這話嗎?”
“你們老板打電話讓你回公司,你說沒興趣。”初夏朝他何其“無辜”地眨了兩眼皮子。
雷文斌文質(zhì)彬彬想裝作很有風(fēng)度的臉,黑了。
蔓蔓拉拉初夏的袖子,是合作伙伴,不需鬧僵關(guān)系,何況初稿已經(jīng)發(fā)給小k的公司,只不過雷文斌可能沒有回公司看。
“給。”
遞出一個u盤。
接過,細致的眉不悅微挑:這不是讓他找地方借電腦才能看到。
初夏可不管他。
中場休息,雷文斌溜了。
蔓蔓和初夏兩人為找洗手間,來到外頭的走廊。
迎面走來的男人,甚是熟眼。
初夏頭一偏,想起了蔣大少在滿月宴上拍攝的那組照片回來炫耀給他們看,其中有一個衰男被溫明珠陷害到一塊暈了,不正好是眼前這位像是精英人士的男士。
名字李振偉。
“蔓蔓。”李振偉陡地喊,調(diào)子激情。
蔓蔓吃怔:自己近來沒有惹他吧?恩怨早在那天甜品店當(dāng)場了結(jié)了。
想想,這人雖說那晚被溫明珠連累,但他自己一樣極品,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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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故作沒有聽見,拉著初夏想從他身邊擦過。
手,伸出來,快速地在她手臂上抓住。
“你做什么!”初夏閃電般打開他的爪子,同時拉起嗓子警報。
李振偉萬萬沒想到蔓蔓身邊有個女護衛(wèi),而且是個曾經(jīng)讓君爺都吃過苦頭的女拼命三郎。
這里可是市政府內(nèi)部,他工作的地方。
寒毛豎立,求饒:“你別叫。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和蔓蔓認識,打個招呼。”
“有你這樣打招呼的嗎?拿你的臟爪子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已婚民女?”
饒是在旁聽的蔓蔓,都深感到初夏這張嘴太厲害了。
怔疑的神色投注在蔓蔓那只戴上了蔣大少新送婚戒的無名指,喘口氣:“你真結(jié)婚了?”
“是的。”蔓蔓擋住初夏,這種問題當(dāng)然得自己答。
“和那個破落戶?”
“什么破落戶?”初夏忍不住插嘴。
蔣大少的身份現(xiàn)在不是人人皆知了嗎。
可在李振偉心里面,蔣大少哪怕在部隊里混得多好,不就是個兵,能比得上作威作福的地方官老爺嗎。
蔓蔓那雙犀利的眼鏡,一眼看穿他心底,眉云輕揚,語氣不驚不瀾:“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選擇了他。”
“你為什么選他?”說到激動的地方,李振偉拍起了自己的胸口,“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后一句,令兩個女人當(dāng)場被雷了。
初夏暗地里撞起了閨蜜的胳膊肘:“我說,什么時候你多出了一個追求者?而且,在你婚后,居然窮追不舍?”
“哪里有的事!”蔓蔓覺得忒委屈,“他幾年前和我相過一次親,嫌棄我一沒貌二沒戶口三沒錢四沒有官爸官媽,說不到三句話他拍拍屁股走人讓我留下來付咖啡費。”
這般極品男!
初夏看著李振偉,帶足了法官嚴峻的神情:“你現(xiàn)在是怎么了?吃錯藥了?”
感覺近來在蔓蔓面前突然吃錯藥的男人特別多。
李振偉是吃了后悔藥。
自那晚滿月宴后,他對蔓蔓開始茶不思飯不想。而且他拿自己和蔣大少比較,既然蔣大少同是**能接受蔓蔓,他的**身份不能阻止他和蔓蔓在一起。這點一想通,他開始覺得蔓蔓沒理由接受了蔣大少而不接受他。
他的工作比蔣大少穩(wěn)定有錢,不是嗎?
“蔓蔓,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甚至可以給你更好。”
“但你不是想娶一個有錢有勢的高干女嗎?”蔓蔓好心提醒他從一開始努力找金庫女的偉大婚姻夢想。
“你不差。”三個字,斬釘截鐵,從以前嫌棄蔓蔓一無是處的李振偉口中如流地吐出來。
初夏從來不覺得死黨差,問題是從這種極品男口里吐出蔓蔓不差的字眼,讓人頭頂上忽如其來的是雷霆陣陣。
太雷人了,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蔓蔓扶下眼鏡,月牙兒眼一片清明:“你是因為對我老公有意見,故意這樣說的嗎?”
“不是。”
“那是什么?”
深吸口氣,李振偉像是生平第一次站在演講臺上,舌尖艱澀,血液全涌到臉上:“我是覺得,你那天晚上很美,讓我第一次感覺到女人很美。”
再度,將兩個女人雷飛了。
瞧這極品男的告白,好像從未嘗過愛情一樣。
但是,初夏看回死黨簡潔的白衫工作褲以及黑框大眼鏡,哪一點稱得上美女能讓人一見傾心。
蔓蔓一點都不蒙,對她來說,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動心的男人只有她老公蔣大少。
“你剛剛說,你能給我比我老公更好的,但是,我認為你肯定給不到我要的。我只要我老公給我的愛。”
李振偉呆若木雞:被蔓蔓拒絕了,他永遠比不起蔣大少。
可憐這極品男,初戀不僅自己錯過,現(xiàn)在報復(fù)來了,被蔓蔓和蔣大少一塊踩了。
初夏具有“同情心”的,在心里為李振偉抹兩把淚:這叫做自作孽。
“走吧。”蔓蔓說,她這急著上洗手間呢。
回來時,李振偉不見了,雷文斌同不見回來。
“哎呦,我的u盤。”初夏心疼地叫。
“幾十塊的東西,他不會要的。”蔓蔓如此安慰初夏。
的確,一看雷文斌那種人,就知道是想賺大錢干大事的。
開完會,回家,蔓蔓看手表,見有時間,打算回畫廊做飯,順道叫父親來吃。
溫世軒在一片嘈雜的背景聲中接了她電話:“蔓蔓,我沒有空,你們自己吃吧。”
聽到父親匆匆掛了電話,蔓蔓微微地擰了擰眉:師哥杜宇明明說了,今天溫世軒請了一天的假。
“初夏,我想去一個地方。”在出租車要調(diào)頭去畫廊時,蔓蔓說。
“哪里?”
“xx高中。”在父親剛才的電話背景音里,似乎是有這樣一個聲音在說什么高中在什么地方,像是對父親說的。
放學(xué)鈴響,溫媛慢吞吞地,等著全班所有人都走了,方是提起自己的包,走出課室。
楊樂兒沒有派車來接她,說是陸家不喜歡到處炫耀的子女,要她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陸家,不是很有錢嗎?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像婆婆媽媽的老頭子老媽子一樣。
溫媛鎖著眉,覺得除了在楊樂兒提供的那個房子里過得舒服一些,其它時候,和往常沒有什么兩樣。而且,回去需要看楊樂兒的臉色,哪像她以前回溫家,是所有人都得看她的臉色。
郁悶,不小心浮在心頭。
選擇最后一個走,是自從那天溫世軒送來的包裹后,無時無刻,那個男人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珠子,在她背上像要挖個洞一樣陰魂不散。
實際上,每次她回頭去看,一個人影都沒有。
發(fā)燙的額頭,表示她是和楊樂兒一樣快發(fā)神經(jīng)了嗎?
低頭,邁步到了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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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忽然,極低的一聲:“媛媛。”
急剎住腳,抬頭,瞪住忽然冒出來的溫世軒三秒鐘,立馬低下頭。
溫世軒其實拿不準,在那天送包裹后,他在帝景門口守株待兔了好幾天。最后,打聽到了她就讀的學(xué)校,跑到了學(xué)校來。因為這所學(xué)校,正是小女兒以前日思夜想要轉(zhuǎn)學(xué)的地方。
“媛媛,是你嗎?”看她要走,溫世軒跟在她后面,吞著口水,兩只手摸著褲子。
頓腳,咬住唇,回頭憤怒地瞪上他:“你有毛病嗎,大叔?你找人不會去其它地方找嗎?跟著我做什么?”
溫世軒張張口,對她這張憤怒時像極了自己小女兒的臉,不,簡直就是小女兒,啞語。
“娟娟。”
雷文斌從開到校門口的出租車上下來,剛好看著一個中年大叔跟著陸家千金,眉頭一挑,走了過來,問:“怎么回事?”
“他發(fā)神經(jīng)的,從出校門就跟著我。”溫媛發(fā)狠地說,希望說了以后,能嚇到溫世軒馬上走。
雷文斌上下打量溫世軒,就他腳上那雙骯臟的拖鞋,都像是流浪漢的身份,手插口袋,不悅道:“大叔,我勸你馬上走,不然,我會報警的。”
“我只是”溫世軒看著小女兒低下頭別過的臉,益發(fā)確定了,“找我女兒。”
溫媛的心頭一緊:被爸認出來了?
“你女兒?”雷文斌大笑,笑的聲音陣陣發(fā)寒,“她怎么可能是你女兒?她是陸家千金!”
“她不可能是陸家千金。我知道的,我的小女兒是我和她媽看著出生的。”溫世軒盯著溫媛,眼睛在這一刻顯出父親的一股嚴厲和氣勢。
看到不出聲的溫媛肩頭打著微顫,雷文斌眉頭一皺,朝門口的保安喊:“你們過來,這里有個瘋子!”
一兩個保安應(yīng)聲要沖過來,這時候,殺進一輛出租車。
車門開,蔓蔓和初夏走了下來。
在場三個人全部一愣。
“爸。”蔓蔓站在溫世軒面前,對著想喊人的雷文斌以及把臉想藏到黑暗里的妹妹溫媛,眼鏡后的月牙兒眼晶晶發(fā)著可怕的威亮。
雷文斌對她們兩個一樣有些懼,因為他剛從會場溜了,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察覺到。
“好啊。”初夏叉著腰,倒是沒有向他,向的是想溜走的溫媛,笑罵,“媛媛,你想變成別人家的女兒,不認自己的親生父親,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們說什么?她是陸家的小姐。”雷文斌對這點是深信不疑的,他的賭注全下在溫媛上了。
“讓他們走吧。”蔓蔓攔住想繼續(xù)說話的初夏,接著轉(zhuǎn)頭對父親說,“爸,我今晚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可是,蔓蔓”溫世軒皺著眉,看著小女兒溫媛。
現(xiàn)在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他胸口前所未有地激起了股怒火,想,想教訓(xùn)這個被慣壞的丫頭。
在他溫世軒的原則里面,平常能忍則忍,女兒耍點小脾氣小任性,他做父親的容忍,但是如果女兒走錯了道,他為父的絕無法容忍。
剎那,是能在父親眼里看到熊熊的怒火,而不是她預(yù)期中反過來向她跪下向她懇求哀求的眼神,溫媛心里被震了下。
“爸,我們住不起那么好的房子,穿不起那么好的衣服,但我們?nèi)兆舆^得心里舒暢。有些人,就是得等她虧心事做多了,像要得心臟病死了一樣,才知道粗飯布衣的好處。”蔓蔓說。
大女兒說的這話在理,他贊同,轉(zhuǎn)身,看都不看小女兒一眼,跟大女兒走了。
呆呆的,注視著父親頭也不回,和蔓蔓上了車。
父親見她發(fā)達了,不會來求她原諒,這個版本,和自己想的太遠了。
蔓蔓,更是一如既往那種看不起她做事的眼光。
不對,完全不對!
“這些人是得神經(jīng)病了吧?以為隨便冒認人家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好處?”雷文斌朝蔓蔓他們走的那輛出租車噴口水,回頭一看。
溫媛的臉,白得有點掉渣。
“怎么了?你不會是被那群神經(jīng)病說的話”看著她這幅表情,雷文斌心里都一寒,不會是剛剛蔓蔓他們說的是真的吧。
“不,我是覺得他們挺可憐的。”找回聲音的溫媛,在心里不停地換著氣,像是要拼命抓住塊浮木的溺水者。
“對,你說的對。”雷文斌心頭陣陣發(fā)虛,手背不由抹了把額頭的汗,“對了,你上次說,你未來公公是市委書記?”
“嗯,我伯父是市長,未來公公是市委書記。”念到這兩個隨便亮出去都是無比讓人炫耀的長輩,溫媛找回了希望。
只要,到某個時候,拿哪個長輩都好,震一震蔓蔓,蔓蔓會繼續(xù)看不起她?
聽她恢復(fù)了自然的聲色,雷文斌的心安了下來,與她說起,自己已經(jīng)將蔓蔓的作品拿到手,給了敵對的公司做研究,通過這個交易,敵對公司答應(yīng)了請他做此次項目的主設(shè)計。希望到時候,她能先到政府里面向她的兩位親戚長輩為他說好話。
溫媛聽著眉頭挑了挑:“沒有問題。”
這不難,到時候到哪個長輩面前一告,像當(dāng)初在張晴面前一樣,告蔓蔓剽竊他人作品。
晚上,蔓蔓給父親做了最愛的糖醋排骨。
溫世軒扒著飯,固然氣著小女兒也是疼著小女兒,一會兒唉聲嘆氣,一會兒怒得拍大腿。
蔓蔓默默地夾米粒。
卻是初夏看不過去了,說溫世軒:“伯父,你有另一個女兒呢。”
“蔓蔓,你奶奶給你的玉佩呢。”溫世軒回神,陡然問的是好像驢頭不對馬嘴的事情。
初夏與蔓蔓一塊這么久,都沒有聽說過蔓蔓藏了塊什么玉佩,微訝地眨眨眼。
“來北京,我怕人多丟了不好,藏箱子里了。”蔓蔓對父親是不能撒謊的。
“沒有丟就好。”溫世軒撫摩著胸口說,“那是你奶奶給你的護身符,丟了的話,爸怕你會出事。”
擱下筷子,給父親舀碗湯:“爸,您放心,那東西我絕不會丟的。”
“還有,我聽杜宇說你在學(xué)開車了?”溫世軒接過湯碗,不急著喝,一整張老臉都是掛心。
“是的。”蔓蔓答,眸光一轉(zhuǎn),“爸,我小時候你說我出過車禍。”
剛喝上湯的溫世軒猛地咳了起來,咳咳咳:“蔓蔓,那事兒不要提了。”
“爸?”伸出的手幫父親拍著背。
溫世軒閉上口。老實巴交的漢子,不說的話,用什么都撬不開的。
然,溫世軒閉上眼時,眼皮忍不住發(fā)抖,當(dāng)每次想起大女兒小時候,差點被那輛車撞上。幸好他拉女兒拉得快,站在女兒身邊的另一個女孩,當(dāng)場被車撞死了。
事后,交警是抓了一個犯人,但是,依他的記憶,不像是那天他看到的司機。
他看到的是個女人,交警抓的是個男人。
現(xiàn)在到處都有讓人冒名頂罪的,那個年代,能開小車的,肯定是個了不起背景的人。
因著這,他馬上帶一家老小搬了家。
給女兒弄了雙眼鏡戴上,做點小小的喬裝。
女兒因這幅丑陋的大眼鏡,錯過了一些機會,卻一生平安。而且,女兒現(xiàn)在找到了好歸宿。
想到這里,溫世軒滿意地繼續(xù)叮囑女兒:“你眼睛總是看不清,眼鏡要戴著,知道嗎?”
眼鏡后的月牙兒眼,孝順地瞇開:“知道,爸。”
陸家
陸司令回家了,陸夫人剛好出院。
一家四口吃飯。
陸司令在開飯之前,猶豫了半天后,問大兒子:“那事辦得怎么樣了?”
“什么事?”陸夫人一聽,轉(zhuǎn)過頭來問。
陸君給弟弟一個眼色。
陸歡馬上拉了母親去廚房:“媽,爸和哥是談公事。”
等老婆不在了,陸司令壓低嗓音:“你拿走我那花瓶,別和你媽說起。要說,說是被人借走的,我已經(jīng)讓人再復(fù)制一個。”
“我知道的,爸。”冷冷的眉,其實多少承繼了陸司令當(dāng)年的一點狠。
陸夫人是個性情溫和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心地單純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曾經(jīng)信賴的妹妹原來恨自己對自己做過許多不堪的事,已經(jīng)被傷過的心,可能再承受不起打擊了。
“真是個用心狠毒的女人。”陸司令現(xiàn)在回憶起楊樂兒的前后往來,眉中帶出濃墨的深色,“她當(dāng)初進我們家,剛好是你爺爺出事的時候,誰也懷疑不到她會居心不良。”
“爸。”抹了下鼻子,冷眸望向能照出人影的地磚,瞳仁里閃著那抹纖細的影子,“我和爺爺說,把囡囡接回來。爺爺很怕,囡囡不接受。”
陸司令對蔓蔓一直是很想見的,只是忍了再忍,聽到這,是忍不住地把手一拍:“我見見她,看她怎么說。”
“爸你打算以什么借口?”陸君思前顧后。
“她不是參加了我們政府辦的廣告招標嗎?”陸司令到了這個地步,不惜“假公濟私”了,“讓我秘書打電話給她,說是某領(lǐng)導(dǎo)想為這事私下見見她。”
這主意差強人意,不知妹妹能不能上當(dāng)。
“我是市領(lǐng)導(dǎo),她敢不見我?!”關(guān)鍵時刻,陸司令拍著胸膛,打算做死皮賴臉的老爸了。
冷眉一提,暗地里:哎~
接到秘書電話,說是有個市領(lǐng)導(dǎo)要見自己。
蔓蔓怔了怔:“哪個市領(lǐng)導(dǎo)?”
有君爺在旁邊的冷眼提示,秘書打了個迷糊眼:“一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
官家辦事,喜歡神神秘秘,好像電視劇里的皇帝微服出巡。
不去見,小市民擔(dān)負不起得罪官老爺?shù)拿^。
于是出發(fā)前,蔓蔓和老公在每晚日常的問候電話里面,談起了這事。
蔣大少知道兩個爺今晚出去了,大致猜得到媳婦要去見誰,安慰媳婦說:“我想,應(yīng)該不是什么可怕的領(lǐng)導(dǎo)。如果是的話,直接把你叫到辦公室訓(xùn)話了,而不是找你去喝茶。”
覺得老公這話有理,蔓蔓點著小頭,心安了大半。
蔣大少不僅與老婆通電話,之前聽到了初夏打的兩次小報告。
其一,李振偉那個死不要臉的,竟然后悔了,想來追回他已婚的媳婦。
欠打!
這個不需和媳婦商量,他自個兒收拾這渣。
其二,溫媛,這個老婆的極品妹子,連親爹都不認了。
“蔓蔓。你爸傷心生氣,你是明事理的,不會跟著氣,上了媛媛的圈套吧?”
聽老公小心翼翼的語氣,能想象到老公在電話對面聳肩蹙眉依舊帥氣的模樣兒,蔓蔓的小嘴咧開:“我要是真的氣,是白癡。”
“誰說的?我媳婦聰明無比!”蔣大少在電話里頭卷袖子掄拳頭。
老公是活寶,常常能一句話把她逗笑了。蔓蔓笑著笑著,不覺地和老公說起了心里話:“她會后悔的。”
“做賊心虛,能不后悔?”蔣大少英眉一挺,“故意去扮人家的女兒,不就是做賊嗎?”
“我比較擔(dān)心的是,她是受人唆使。”蔓蔓軟綿綿的嗓子里,鮮有地顯出了一絲厲色。
“蔓蔓。”想到那兩個爺?shù)慕淮缃瘢Y大少照搬,告訴媳婦,“這事我會處理好的。你自己,還有你爸,千萬不要魯莽行事。這里面,背后的人,不說他官大官小,是陰謀詭計,小人之心,防不勝防。他們畢竟在暗,我們在明。”
暗箭難防,明槍易躲。
蔓蔓想,老公的教官之名不是虛名,電話里一套套的,都搬起了兵書,讓她無話可說。
新婚一個月不到的夫妻,結(jié)束電話時,像以往那樣,依依不舍。
蔣大少對媳婦說起了一個夜晚排除夫妻相隔兩地窘境的新主意,模仿的是某個電影片段,說:“我們可以在電話里做。”
蔓蔓的臉迅速地漲紅,幸好家里沒人。
“你,你宿舍里不是有人嗎?”蔓蔓巴不得拿塊石頭砸開老公的腦袋。
“沒事,我拿毛巾塞住莫文洋的嘴巴和耳朵,再給他頭蒙上被子,他什么都聽不見。”
電話里頭,配合蔣大少的話,響起了莫文洋可憐的嗚嗚聲。
蔓蔓那個囧的:“有你這樣對待戰(zhàn)友嗎?見色忘友。”
說罷,這臉紅得,不管老公怎么辯解,咔,趕緊先掛了電話。
和老公做那事兒,她不是不喜歡,但是,終究是傳統(tǒng)的女人,一想起,總覺得是挺尷尬的事兒。
見墻上擺鐘的指針指的時間差不多了,蔓蔓拾掇了下衣服,下了樓梯,走出大院,準備到路頭截出租車。
剛好蔣梅開著自己的車,送蔣母與大嫂金美辰參加聚會。經(jīng)過街頭時,發(fā)現(xiàn)蔓蔓站在路邊截不到車的樣子,喊:“弟媳,是去哪里呢?我順道載你一程吧。”
今晚真心不知道怎么了,老半天不見一輛的士經(jīng)過。那地方路又不熟,怕轉(zhuǎn)公交趕不上和領(lǐng)導(dǎo)見面的時間。
無奈之舉,蔓蔓拉開了車門,坐進副駕座,避開后座的蔣母與極品大嫂。
一路,車內(nèi)空氣彌漫著緊張的氣味。
蔣梅有心緩和婆媳關(guān)系,和蔓蔓說起:“媽要去的茶會,那里面的人,無不都夸你畫好人也好。”
蔓蔓是給蔣母在朋友面前爭了臉,現(xiàn)在蔣母斗氣的是和兒子以及老公的約定。
蔣母偏不信,有什么事,她是需要求蔓蔓的。
對這個愛斗氣的婆婆,蔓蔓謹記老公的話,什么都看不見。
因蔣母要去的地方比較遠,蔣梅先帶蔓蔓到蔓蔓要赴約的地方。
蔣母聽說自己要慢點到,不滿時,開始挑刺了:“這么晚,你老公在部隊又不在,你自己跑哪里呢?”
“媽。”蔣梅趕緊先插上話,“蔓蔓有自己的朋友,和你一樣,約在晚上見面并不奇怪。”
金美辰看著小姑明顯是占著小兒媳,笑著挺蔣母:“蔓蔓自己怎么不解釋呢?讓小姑來說真奇怪,很難讓人不想歪的。”
蔓蔓有脾氣的,想,這時候不震下婆婆和極品大嫂不行,慢吞吞道:“有個市領(lǐng)導(dǎo)想見我。”
“市領(lǐng)導(dǎo)?”蔣母和金美辰同時訝叫。
轉(zhuǎn)著方向盤的蔣梅,微驚,差點打滑手。
蔓蔓說的是真是假?
金美辰與蔣母面對面,互看時,眼底都清晰地映著:不可能吧。
市領(lǐng)導(dǎo)是什么人能見到的嗎?
如果能,她金美辰和蔣母,應(yīng)該比蔓蔓這個什么官都不是的小市民先見到了。
看著前車鏡的鏡片上,映出后座金美辰和蔣母分別挑著眉的神氣,蔓蔓大眼鏡上飛閃過道光。
車開到了一處別致安靜的小咖啡廳,里面的環(huán)境是,部分桌子,擺放在院子里,四周有植物團繞,像一個個單獨隔開的空間。里面的客人,很少很少,少到不見有幾個。
是個隱秘的,議事的好地方。
門口掛的休息牌子,像是證明了這地方今晚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
蔣梅在咖啡廳門口剎住車。
前面走來一個舉止優(yōu)雅的男人,可能是看到了蔓蔓坐在里面,徑直上來,是為蔓蔓打開車門,鞠個躬,道:“是溫蔓小姐嗎?”
看對方這態(tài)勢,蔓蔓真是去見市領(lǐng)導(dǎo)的。
金美辰和蔣母面面的相覷起來。
掌心握出了把潮汗,在見到自己不待見的小兒媳像是被公主一般接待進門時,蔣母啪的,抬腳踢開車門。
蔣梅都來不及喊:媽您這是做什么
蔓蔓剛是要邁進門口,身后忽的陣風(fēng),婆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如牛一般,跑得倒挺快的,立馬追到她身旁,對帶路的大哥說:
“我是陪她來的。”
厚顏無恥~
饒是老公的母親,蔓蔓這會兒忽的冒出一個不敬的詞。
帶路的大哥疑問地望向蔓蔓。
緊張的,是要將衣擺扭成股繩子了,蔣母頭一次用可憐兮兮的目光求小兒媳。
這要見市領(lǐng)導(dǎo),對蔣母就重要到愿意對她屈下腰身?
蔓蔓是無所謂,對帶路的大哥點了下頭:“不知道領(lǐng)導(dǎo)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
冷丁的音色從帶路的大哥身后響起。
咖啡廳門口橘色的柱燈,雕琢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顏,儼然的態(tài)勢,寫在那雙黑白分明的冰眸。
蔣母的口張著張著,快張成了個字母o。
蔣梅這時候停好車子了,和金美辰一塊追上來,看到君爺,訝叫:“陸上校?”
如此說來,要見蔓蔓的市領(lǐng)導(dǎo)是陸市長?
陸市長那是多大的官,住的是隔壁大院,蔣母硬是從沒有見過這位全家老小的上司。
金美辰一樣,明知是自己老公和老爸的上司,自己都沒有親眼見過。
只因這陸司令,是少有的那種忒嚴厲的親官,十分討厭有人走關(guān)系。
這里面,唯有蔣梅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陸司令和他兒子陸君一樣是不好惹的大人物,趕緊拉母親要走。
定住腳跟,蔣母瞪眼沒志氣的二女兒:這是多好的向上司打招呼的機會。
金美辰同樣覺得小姑太抬不起臺面了,盡是畏手畏腳的,怪不得小姑的老公混到這個年紀了,只是個團干部。
蔓蔓是,眼鏡上飛過利光,看不慣有人欺負對她好的蔣梅,說:“二姐,一起來吧。”
誰都不邀,不,是完全無視了她這個婆婆和她這個大嫂,唯獨邀請了蔣梅。
蔣母和金美辰,同微微暗了面色,當(dāng)著君爺?shù)拿娌缓冒l(fā)作。
陸君同志,是捏捏下巴頜,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又一塊新大陸,極品新人:金美辰。
“都進來吧。”君爺大方地邀請。
按自己老爸的脾氣,今晚吃不完兜著走的,一、二,排了隊。
一行人,隨君爺,走到了咖啡廳里唯一有客人就坐的桌子。
長方形的一張鋪著綠色絨布的餐桌,兩個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相對坐著,談笑風(fēng)生。
其中,陸司令蔣梅是認得的,在陸司令視察他們單位時有幸親眼見過的,因此緊張的時候硬生生停住了腳。
兩個中年人哪個是哪個,金美辰和蔣母不認得,但坐在兩中年人對面貌美如畫的年輕人,她們是認得的。
金美辰不由緊張兮兮地扯扯婆婆的袖子:“這不是姚上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