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新發(fā)現(xiàn)
秦樓總是隔三岔五地出現(xiàn), 林阡陌發(fā)揚全家人養(yǎng)成的午睡習(xí)慣給了他可乘之機, 他大多在這個時候來,用他的手段讓其他人都沉睡不醒,獨留林阡陌一個。他每次給林阡陌帶來不同的藥, 說是自己親自配制的,林阡陌身體先天不足, 如果不服食這些藥加以調(diào)理,將來就算再有子嗣, 也不容易保住。可是藥的味道很奇怪, 不像給她擦手的那瓶,清香撲鼻,而是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 令人作嘔。
秦樓總是不容置疑地親眼看著她吃下去。第一次, 林阡陌看著那藥,壓根不想吃, 但是她從連夫人那里也證實了秦樓所說并非虛言, 之前連夫人沒有說得很詳細(xì),也是怕她聽了想不開。
“憑我之力,頂多讓姑娘的身體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但是若要孩子的話……你的體質(zhì)比較特殊,就如同第一個, 比較難以保住,尤其是你還流了這一個,以后保胎也是不易。秦……公子醫(yī)術(shù)勝我十倍, 他愿意親自為你調(diào)理身體,那是再好不過。”連夫人聽她問起秦樓,如此說道。
“夫人與秦樓是何關(guān)系,能否告之阡陌?”林阡陌問她。
“是何關(guān)系,姑娘就別管了,相信我,醫(yī)者父母心,老身不會害你,秦公子也不會害你。”連夫人說道。
林阡陌想想也是,她與秦樓并無恩怨,而且人家言明了是來報恩的,又豈會害她,就算真要她死,他一根指頭就可以搞定,也不必多此一舉給她吃毒藥了,要知道毒藥配置也是要花費錢財?shù)摹_€有一點,就是秦樓的眼睛,那雙眼從第一次見面就讓她心悸,在它的注視下,林阡陌只得順從。那雙眼似乎帶著魔力,令她懷疑秦樓是不是練過攝魂術(shù)之類的功夫,會讓人不知不覺順著他的心意而為。
“你是不是練過什么邪門功夫?”有一次她忍不住問他。
“縮骨功是邪門功夫嗎?”秦樓奇怪問道,“只要從小打基礎(chǔ),誰都可以練成的吧?”
“我說的不是這個。”林阡陌只得暗自搖頭,想來就算練過,人家也不會說。
“不是這個是什么?我可是名門正派出身,哪會練什么邪門功夫,再說了,邪門功夫是怎么個邪門法,你說說。”秦樓問她,那雙眼顯得錚亮,讓她不敢正視。
“我不過是好奇問問,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林阡陌低了頭,怕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
她沒有將秦樓的事對任何人講,包括蘇三,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有點不安,既然沒人發(fā)現(xiàn),秦樓也故意隱藏形蹤,那么就這樣吧,就當(dāng)這個人不存在,免得還要費口舌解釋。再說她也無法解釋,因為她對秦樓一無所知,他像一團煙火,忽然出現(xiàn),又忽然消逝,最后一次給,他給她送了七顆藥丸,讓林阡陌一個月服一顆,然后他走了,再沒出現(xiàn)。
林阡陌的作息時間被打亂了,雖然秦樓離去,但中午到了那個時辰,她睡得再熟也會醒來,有時候不過眨眼的功夫,打個盹就清醒了,索性不再午睡。學(xué)業(yè)是不能丟的,這段日子蘇三與沈慎d不許她看書,而她又舍不得沈慎d念得嗓子啞,所以功課倒丟在一旁了,眼看秋試越來越近,再也停歇不得,她干脆拿起書本,開始了系統(tǒng)的復(fù)習(xí)。
她記得秦樓調(diào)侃過她,問她這么用功,是不是想入官場,她沒有否定,那人盯著她看了半晌,忽而笑道:“不知道你入官場,可有那個人的風(fēng)光?最好……不要惹禍!”
“什么人?”她問,“為何拿我與之相比?你是江湖中人,也了解官場嗎?”
秦樓沒有多談,他只說:“一個奇人,亦是我平生最為欽佩之人,可惜他不適合官場。我開始時覺得你和他某些地方有點像,后來又發(fā)現(xiàn)并不像。天下間,總沒有一模一樣的人……”
“這你倒說錯了,這天下偏偏就有人與我一模一樣。”林阡陌笑了。
沒想到秦樓卻是知道的:“你說你的雙生哥哥?不,你們并不一樣,相像的只是樣貌,性子完全不同。不過他很聰明,你父母不該將他嫁入鄉(xiāng)野人家。”
這一點林阡陌深以為然。林朝陽確實聰明,當(dāng)?shù)盟膫€字:心靈手巧。這些日子林四與瑞兒跟著他簡直玩瘋了,他們領(lǐng)著林朝陽逛遍了浦城的大街小巷,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但凡看上那么幾眼,回到他便找了工具做起來,竟比賣的還好。如今瑞兒整日跟著他,一口一個大舅舅,叫得甚甜,儼然把她這個林姨丟在了腦后。
有兩顆小腦袋在窗前探了下頭,林阡陌往外看了看,原來是林四與瑞兒兩個小家伙。
“我就說姐姐沒睡嘛,吵不到她。”林四笑道。
“你們做什么?”林阡陌問道。
“姐,大哥給咱們坐了新玩意兒,剛做好,我想和瑞兒試玩,可是他說怕吵著你午睡,我告訴他們你這幾天都沒怎么睡,吵不著,他們不信,我便與瑞兒過來看看。”林四說道。
“我沒睡,瑞兒真乖,林姨還當(dāng)你忘了我,原來還記得。”林阡陌笑道。
瑞兒羞澀地笑了笑:“林姨在看書,我們要在廊下玩,一樣會打擾到你。”
“什么玩意兒有這么吵人?”林阡陌出了門來,疑惑地問道,一手拉著一個,一起往林朝陽的屋里走去。“反正我也看不進書,不如跟你們一道玩玩。”
“好啊!姐,大哥做的這個,很好玩。”林四開心地撒腿就跑,林阡陌只得大步跟上。
林朝陽顧著妹妹,本來林阡陌一有好轉(zhuǎn)他就要回去,可是林阡陌好不容易才和他見面,再想到趙家兩次都沒派個人跟著,讓林朝陽坐頭小毛驢就來了,心下不快,干脆賴著不讓他走,再加上林二林四一起挽留,他只得答應(yīng)多呆些日子。在林阡陌看來,如果趙家不來人接,就別回去,那個趙金娥當(dāng)初一門心思想娶林朝陽,娶進了家卻又不見寵愛,她很生氣。
林朝陽性格倒也恬靜,典型的宅男一個。他不僅給兩個孩子弄些玩具,知道林阡陌喜歡青衣坊的竹舍,還依樣給她弄了一間竹屋,桌椅都是他親手編的,樣式簡單大方,很得林阡陌喜愛。要是擱現(xiàn)代,林朝陽可就是個天才的設(shè)計師,對于他弄出的新東西,林阡陌也很興奮,迫不急待地想要看看。
見到妹妹進來,林朝陽一笑,眉眼彎成了月牙兒。林阡陌心想,怪不得蘇三愛看自己笑,林朝陽與她長著一樣的容顏,笑起來果然很可愛,關(guān)鍵是讓人覺得舒心,看著他笑,心中的煩憂都給沖淡了。
“哥哥,做了什么好東西?”她隨口問道。
“這個,”林朝陽指了指腳邊,“孩子玩的,不過,大人其實也可以玩。”
林阡陌順著他的手所指,看到了他腳邊的玩具,突然驚訝地張大了嘴,“這……這是你做的?你叫它什么?”她走過去,蹲了下來,雙手輕輕地摸著這個新玩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林朝陽。
這個東西,林阡陌再熟悉不過,小表妹和院里的一幫孩子,人手一個,整天在門前呼嘯來去。雖然林朝陽做的比較簡單,而且是用木頭做的,輪子也是木輪,她伸手試了試,轉(zhuǎn)動不算太靈活,不過在這種條件下,做成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就算她見過,她能畫出來,也一樣做不出來,問題是林朝陽怎么會知道這個東西?她的眼里帶著狂熱,她真想撲過去問他:“林朝陽,你是不是穿來的?”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要不,陌兒你給它取個名?”林朝陽說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做出來的?”林阡陌問他。
“這是家里那本手繪書上所記載的啊,你不記得了?娘還說讓你學(xué)的,可你不喜歡,我卻很喜歡,于是你把它給了我,我一直帶在身上。”林朝陽說道,“我試過很多次,就是這車輪太小,不好做。”
林阡陌深呼吸一口氣:“書呢?給我看看。”
林朝陽轉(zhuǎn)身,從所帶的包袱中翻出一本書遞了過來。林阡陌接過一看,是一撂手寫稿,不過用線訂了起來,中間還插得有幾幅圖,簡簡單單的線條,畫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盡是些玩具,可是看得她大驚失色,因為那些東西在這個世上,她從不曾見過,反倒是在她原來生活的地方,隨處可見,卡通形象的小雞小鴨、滑板車、手鼓、汽球……
說它是本書,它還真是本書,這是個故事,一個童話故事,講述一個小男孩做了個夢,夢中遇到了神仙,神仙帶他經(jīng)歷了一個和自己所處的時代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他接觸了一樣又一樣從來未曾見過的玩具,開心得不愿意從夢中醒來,可是夢中又有他的父母親人,不醒來就無法見到他們。神仙最后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選擇,若是回去,這一切將只能存在于他的夢境,若是留下,他將永遠無法見到父母親人,但是會有一個美麗的姑娘與他相愛,兩個人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故事的最后,沒有給出答案,小男孩到底是選擇了走還是留,不得而知。
林阡陌匆匆翻完整本書,黯然閉上了眼。字里行間,無不透露著著者的矛盾,她明白了,定是有一個人,如她一般來自異域,想離開這里回到家鄉(xiāng),卻又有所牽絆,這個人到底是去是留,只有找到本人才知道了。書是林大娘給她的,那么,林大娘應(yīng)該知道是誰寫的?會是她嗎?據(jù)林阡陌所知,林大娘雖然識字,但識得不多,這筆跡也絕非出自她之手,這一手字很漂亮,瀟灑的行楷,絕不是林大娘能寫出來的,兩位爹爹更別提了,他們壓根不識字。
是誰?是誰留下了一本童話,攪動了她的心弦?林朝陽又為什么看看就能明白這些玩具的做法,就算是她親眼見過實物,也無法做出來,這種本能又是從哪里來的?她隱隱有些想法,又覺得不大可能。
“哥,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去看看爹娘,明天就去,好嗎?”林阡陌等不及了,她想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她要回村,親自去問林大娘。
她不知道火云與斑斕是不是曾經(jīng)犯過不止一次錯,丟了不止一個人到這里來,她真的好想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有那么瘋狂。如果真的是,這個人難得從來不曾轟轟烈烈過嗎?詩也好,詞也好,難道不曾記得?便是一生得一首好詩,也能成就一番功名啊,為什么在林阡陌之前,從來就沒有過?還是,那人只懂得玩具?這個奇怪的人,到底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