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醉里挑燈看劍
蘇三知道林阡陌的年齡,明明是個大姑娘了,行為舉止有時候卻像個孩子,看著她,心頭沒來由地想笑。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他還真把她當(dāng)成了孩子,只是沒想到這個孩子樣的林姑娘,卻是個不亞于天下第一算的計算高手。他看著她,回憶起初見時她被人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人都說好心有好報,若不是當(dāng)日的一次善心,今日她也不會成為他的助力吧?以后有了她,單家的生意只怕要更上一層樓了。
林阡陌呆了一下,不好意思要伸手接過,道了聲謝。用汗巾擦過嘴角,心頭忽然浮起一個想法,不知他是不是也用它擦過嘴?這么一想便紅了臉,不敢去看蘇三。
單青的眼光在兩人之間逡巡良久,末了忽然提議道:“公子,難得今日高興,不如舞一曲,讓咱們也飽飽眼福。”
林阡陌睜大了眼,難道蘇三會跳舞?老實(shí)說她沒錢,如今是整一個土包子,還沒逛過這金陵國的煙柳之地,歌倒是遠(yuǎn)遠(yuǎn)地聽過人唱,舞卻是沒有見過。
蘇三見到她驚訝的目光,心情大好,笑道:“好!取我劍來。”
單青樂顛顛地出門,很快捧了一把三尺青鋒進(jìn)來,遞到蘇三手中。林阡陌這下更呆了,他是要舞劍!一個翩翩公子,手拿長劍相舞,光是想想都要讓人流口水,那只在電視畫面中看過的場景,將在眼前來一場真人秀,她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地精神,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蘇三。
他飲盡杯中酒,脫了外面的絲袍,單衣上陣,平舉著劍微一頷首,驀然舞起了身形,其身法矯捷,當(dāng)真是翩若驚鴻,宛如游龍,揮劍自如,一時如拂風(fēng)擺柳,一時似海涌波濤,當(dāng)真飄逸瀟灑,無人能及。
等蘇三收了勢,林阡陌呆了半晌,才鼓動著單景瑞一起拍手,拍得掌心都紅了。
“可惜沒有樂曲相伴。”蘇三回座,氣息略有起伏。
林阡陌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沒有哪一刻如現(xiàn)在這般地想學(xué)琴,若是剛才是她奏琴,他舞劍,那該多完美。看這個樣子,蘇三并非外表看起來那么手無縛雞之力,他應(yīng)該不光是會舞劍那么簡單,定是也會武功,撐起這么大一份家當(dāng),還真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的。
最后蘇三真的醉了,雙眼迷離。單青接過林阡陌懷中睡熟了的單景瑞,說道:“我抱小少爺回房,麻煩林姑娘照顧一下公子,就扶他在書房的榻上睡了。”
林阡陌伸手去扶蘇三,他半睜著眼看著她,甩了甩手:“不……不用麻煩,我……我自己來。”說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絆著了椅子腿,就往前方倒去,還好林阡陌眼明手快,趕緊扶住了他。
“還是我扶你吧,否則明日蘇大老板若是滿頭包,可就不好看了。”她笑道。
蘇三咧嘴一笑,半醉半醒之間,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將大半個身子歪在她身上。林阡陌費(fèi)力地扶了他到榻上躺下,兩人相貼很近,呼吸可聞。他閉上了眼,感受到一雙溫暖的小手從他的頸下抽出,又試探著落在他的額上,自言自語地說著什么,他還聞到了一陣少女身上特有的芬芳,如山中玉蘭,清新又醉人。
“澄玉!”他喃喃念道,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誰是澄玉?澄玉是誰?林阡陌被這一聲囈語驚得呆住,任由他握住了手,感到那掌心中的熱力,一時間心跳如雷。
單夫人名元春,小字倒是有個雨字,卻是雨晴,林阡陌是聽說過的,這個叫澄玉的,定然不是單夫人,莫非是蘇三原來的妻主?那個女子眼也不眨就賣了他,還賣給單元春這么個老婦,他竟然還記著她么?林阡陌心上一酸,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撫上那精致如畫的眉。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誰舍得棄了你,那人定是個傻子。”
說著感覺不對,猛一回頭,單青不知何時站在了門邊,正愣愣地看著他們。
“哦,瑞兒沒事吧,你來了,蘇老板也交給你了,我也困了,自去睡去。”她定了定心神,聲調(diào)平緩地說道,微微用勁掰開了蘇三緊握的手,站了起來。
那人還在夢中囈語:“澄玉,別走。”
“蘇老板一直喚著這個名字呢。”她笑了笑,也不多問,向單青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走出了書房。
“林姑娘……”單青欲言又止。
“什么?”林阡陌轉(zhuǎn)過身來。
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心中巴不得單青快快說了,奈何那人張了張嘴,搖頭說道:“沒事了,麻煩姑娘了。”
“對了,今日不知是蘇老板的生辰,也沒備禮物,今日我不歇在府上了,回家一趟,明日也好備份禮送來,早上或許不過來了,不過事情不會耽擱的,麻煩你給蘇老板說一聲。”林阡陌說道。
既然知道是老板的生日,又吃了人家這么豐盛一頓飯,不準(zhǔn)備份禮物說不過去,要知道難得找機(jī)會給老板送禮,這正是個好時機(jī),不容錯過。
單青見她執(zhí)意如此,只得吩咐了個門房送她回去,幸好她住的地方離單府也不太遠(yuǎn)。回到家,秋霽的屋里已熄了燈,想是早早睡下了,林二的身影映在窗上,她站在窗下看了看,猜出這小子是在練字,欣慰地笑了。
拍開了門,見到是姐姐回來,林二驚喜萬分,他已有多日沒見過姐姐了。
“怎么今兒想著回來了,這么晚了,也不怕路滑,早說了我去接你。”林二怪道。
“單家派了車送我回來的,你操心什么。”林阡陌笑道。
“姐,你幾天不回家,怪想你的。”林二一邊說著,一邊利落地給她倒上了熱茶,“快喝口茶潤潤嗓子。”
林阡陌瞇著眼看看他,這還是那個做事毛毛燥燥的林二嗎?墨寶齋還真是養(yǎng)人啊,這不過去了月余,面色白潤多了,難得談吐舉止也變得比以前斯文了,她真該感謝那個沈老板呢。
心中浮起一個主意,她對林二說道:“對了,二弟,上次你不是說你們沈老板想見我嗎,明日我和你一起過去。”
“最近他很少在鋪?zhàn)永锍霈F(xiàn),也不知明早去不去。”林二說道。
“在不在,去了再說吧。”林阡陌是想去會會那個沈慎d,聽說他的畫千金難求,上次卻送了林二一幅字,沒準(zhǔn)她能夠騙一幅過來送給蘇三。
睡前林阡陌一直祈禱,希望明日在墨寶齋能順利見到沈慎d。事實(shí)證明,她的運(yùn)氣一向還是不錯的,死了都能活過來,果然上天站在她這邊。第二天,多日不曾出現(xiàn)的沈慎d早早就到了墨寶齋,與林阡陌進(jìn)行了第一次會面。
乍相見,林阡陌并沒有帶給沈慎d多大映象,她知道那些脂粉含鉛過重,向來不施粉黛,面容縱然長得俊秀,配上單薄的身子,初看也是尋常。沈慎d的臉上也有倦色,像是幾夜不曾合眼,烏黑的眼底布滿了血絲,眼底兩個黑眼圈。
“沈老板,這就是我姐,林阡陌,上次您說過,她早就仰望您的大名,今兒終于得見您了。”林二說罷回頭看了看,林阡陌贊許地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個弟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林姑娘請屋里坐,書墨,備茶。”沈慎d招呼道。老實(shí)說他現(xiàn)在根本沒心情見任何人,前些日子他回了一趟京城,任憑他說破了嘴,就連外祖母傅老夫人幫著求情也沒改變母親的決定,這一次不同以往,親事確定無疑,也就是說,年后他就要嫁給那個可以做他娘的婦人,給萬嬌媚那個浪□□做后爹。
沈慎d心里很苦,他不愿意,十分的不愿意,就算一輩子不嫁,他也不想進(jìn)為萬家的人,可是一切又由不得他,除非他死了,否則母命不可違。如果他是女兒家,起碼還有些權(quán)力可以抗?fàn)帲墒撬頌槟凶樱谶@個世界上,男子就是為家庭服務(wù)的工具,為了家族利益,該犧牲時就得犧牲,沒有人能逃得脫,就算是他的好友三皇子臨安,也一樣被迫離開所愛,遠(yuǎn)嫁番邦。
這些日子他急得上火,直想著法兒看能不能改變命運(yùn),可是想了多種方法,沒一種能實(shí)現(xiàn)的,除非他死了,否則就是出家為僧,只怕也會給母親抓回來,套了假發(fā)按上花轎。這話沈大人是說過的,就算是他剃了發(fā),也一樣會長出來,其中的意味不難尋味。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死,可是他舍不得,風(fēng)光無限好,青春正當(dāng)年,要死也該是萬芝蓉死,憑什么死他!
因?yàn)樾闹袩溃瑢α众淠耙簿蜎]有多加注意,心不在焉地喝著茶,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
林阡陌卻不知他有這么一段經(jīng)歷,她簡直懷疑林二是在說謊,人家沈公子壓根就沒提過想見她的事。不過她來是有目的的,清了清喉嚨,她說道:“沈老板,阡陌這趟前來,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能夠賞臉應(yīng)允。”
“你說吧。”沈慎d也察覺到自己冷落了客人,牽強(qiáng)地扯出一抹笑容,對上了林阡陌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