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林謙接到電話時,詫異大于困惑。
當年對方去國外留學(xué)的事還鬧過一陣,最終以出國告終。
喬南高三努力了整一年,高考結(jié)束、畢業(yè)的時候,才知道他成績真的很好,甚至可以上國內(nèi)的一流大學(xué)。
但早就離婚的柳靜——他母親,相中了國外的一所大學(xué)。
她執(zhí)拗地想讓兒子去留學(xué),為此不惜把房子賣了。
喬南左右為難。
一邊是期待大學(xué)時光的女朋友孟萌,一邊是滿眼期待的母親。
孟萌倒是表示理解,只是要求他盡快回來。
就此,喬南在國外半工半讀,每個假期都抽出時間來買票回國,去和她約會、戀愛。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時,導(dǎo)師告訴他,他有一個名額可以選擇留下繼續(xù)深造。
喬南猶豫了。
他又在國外待了三年,林謙幾乎以為他不會再回國了。
“你怎么居然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以后都死國外了呢。”他不太客氣地問。
喬南擺手:“去去去,我肯定要回來的啊,國外有什么好的。再說了,萌萌鬧脾氣,我得把她追回來啊。”
林謙搖搖頭:“孟萌現(xiàn)在多大了?二十五,她這輩子最好的時間都花在你身上了,知足吧。”
喬南:“那可不行,我不知足,我要和萌萌在一起一輩子的!”
林謙不想摻和別人的家長里短,他自己的感情都沒有處理好,顧老師那邊只能關(guān)著他,卻不敢再多一點唐突。
他委婉且簡略地把自己干的事告訴了喬南,但隱瞞了顧凡的身份。
喬南:“啥?臥槽,你是gay?”
林謙:“怎么,不行?”
喬南當即表示gay不gay的跟他沒有關(guān)系,不管怎樣,他會一直認對方這個好兄弟的。
有了兄弟的保證,林謙才說了自己的顧慮:“我家里那邊……”
“這有啥呀?”
喬南站起來比劃道,“你看這個柜子,它又大又方,你看這個柜門,它——開了!”
這有啥呀,出柜不就完了?
林謙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去去去,出柜哪有你說得那么容易。”
喬南:“害,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xiàn)在的姑娘小伙們都沒那么封建了。國外在路上都能看見一對一對的男男女女,多得很,有的在大馬路上就親嘴打啵呢。”
他踢了踢前座:“快點開唄,我想死我家萌萌了。”
林謙一腳油門,用慣性把他懟回后座上,汽車飛馳而去。
*
將喬南送到了目的地,林謙才慢慢地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閑逛。
他也想回公寓,看顧老師,但他不敢。
顧凡上次在監(jiān)控中表現(xiàn)出的狀態(tài)有些不好,讓他百爪撓心,又不甘放手,只能將彼此都困在繭房里。
他左思右想許久,叫上了幾位生意場上的朋友來喝酒。
“林總,您這是怎么了,咱們生意上還挺順利的,您是……情場失意?”
“哎呦我天,林總這么風(fēng)流倜儻一表人才的,情場也會不順利啊,對方未免也太不識趣了吧,該不會是哪家的……”
生意場上的人大多會把事情與金錢利益聯(lián)系起來,林謙沒回答他們,自己一杯一杯地喝著悶酒。
他該怎么做,他不知道。
*
公寓里,一陣混亂的滴滴聲之后,林謙終于按對了指紋,開門進來了。
顧凡剛洗完澡出來,走到客廳就發(fā)現(xiàn)站著一個人,頓時嚇了一大跳,險些以為是小偷闖進來了,等看清是林謙,才松了口氣:“你怎么來了,要聊聊嗎?”
后者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茫然,渾身酒氣。
顧凡走到他眼前揮了揮手,發(fā)覺這人大半是喝醉了,連人都認不清。
他原本還想和林謙好好談?wù)勱P(guān)于“人身拘禁是違法的”,但看對方醉得不省人事,肯定聽不懂人話了。
顧凡遺憾地把人拉到洗手間:“自己洗臉吧,沖沖涼清醒一點。”
林謙沒動,他盯著顧凡看了好一會兒,沉默地往前走了兩步,但因為沒站穩(wěn),直接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顧凡“哎哎”兩聲,本著人道主義的思想過去攙扶他,卻被一把摟住。
“顧凡。”
林謙含混道,“你是我的。”
顧凡摸了摸他沾滿酒氣的臉,嘆了口氣,認命地把人拖回房間。
喝醉酒的人是不講理的,林謙又重,他折騰半天才把人拖回房里,卻實在沒力氣放到床上去了。
他索性把人丟在地上不管了,自己負氣上床蓋被子睡覺。
睡到半夜,忽然一個醉醺醺的氣息拱了上來,顧凡還迷迷瞪瞪的沒來得及清醒,就被對方死死抱住。他剛想推開,便聽林謙說夢話似的道:“我愛你。”
“顧老師,我愛你。”
“……”顧凡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嗯,我知道。”
他一直知道。
但是……他不能接受而已。
世界對同性戀情的審判目光太苛刻,無論過往數(shù)年,還是可以預(yù)見的未來,他們飽受非議是必然的。
林謙是個好孩子,顧凡會因為他心動,但也僅限于此了。
他年輕的時候可以沖動,可以做很多叛逆的事,但在步入社會遭遇毒打之后,才意識到人不可能獨立于社會而活。
這是他這么多年來得到的最大的教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