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斂深忽然想起了舒菀說過的話：13歲的孩子，其實(shí)已經(jīng)懂很多事了。
    周野的確比他想象中的更早熟。
    父子兩人像現(xiàn)在這樣劍拔弩張，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周野倔強(qiáng)的瞪著他，明明委屈的想掉眼淚，卻強(qiáng)撐著不肯表現(xiàn)出自己的懦弱。
    周斂深冷眼看著，除了略顯低沉的嗓音，再也不見半點(diǎn)的情緒起伏：“所以呢？”
    “周野，這些年我為你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這世上沒有人會永遠(yuǎn)的包容你。如果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可以收拾東西滾蛋，我不會阻攔你?！?br/>     周斂深這番話，聽起來有些重了。
    周野再怎么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和他平日里囂張不可一世的模樣不同，周野哭著的時候，幾乎聽不到什么聲音，就只是默默地掉眼淚，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盯著周斂深的目光，充滿了怨氣。
    周斂深移開了視線，沉聲說：“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這副可憐的樣子，我不想看見你鱷魚的眼淚?！?br/>     話落，他再沒看周野一眼，轉(zhuǎn)了身便要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周野忽然開了口：“你不愛我，你也不愛我媽！既然這樣，你為什么要生我？！”
    少年歇斯底里的吼聲，像在控訴著他的罪大惡極。
    周斂深腳步一頓，握在門把的手指都僵了幾分。
    他沉默數(shù)秒，沒有回答周野的問題，只是說道：“傷勢痊愈以后，如果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學(xué)校里，那就給我滾回家，永遠(yuǎn)也別想出門！反正你念書和不念書，也沒什么分別?！?br/>     ……
    周斂深從學(xué)校出來，開車回了觀山苑的房子。
    阿姨請了假還沒有回來，200多平的大平層，只有他一個人，就顯得格外的寂寥和蕭索。
    他雖然出身在周家，但也不是一直都養(yǎng)尊處優(yōu)著。
    他獨(dú)自一人帶著周野生活了這些年，許多事都是親力親為，家里的這些瑣事，做起來也算得心應(yīng)手。
    周斂深給自己煮了面，很簡單的青菜肉絲面，他一個人，也不需要太豐富的菜色，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這邊剛把一碗面端上桌，玄關(guān)方向門鈴聲忽然響了。
    他去開了門，來人是祝靖言。
    濱海市晝夜溫差較大，祝靖言一進(jìn)來，帶了一陣寒氣。
    他輕車熟路的找了雙拖鞋，跟著周斂深進(jìn)了廚房，嘴里一邊說著：“小野給我發(fā)微信了，說他腿摔傷了，你還把他罵了一頓。”
    祝靖言剛結(jié)束了工作，就看到周野發(fā)來的微信，他安慰了孩子一番，然后就開車過來了。
    他也沒吃晚飯，見到周斂深煮了面，鍋里還剩了一些，就自顧自地盛了出來，坐在男人對面，一點(diǎn)不見外。
    周斂深原本也沒什么吃飯的心情，見到祝靖言，聲音就沉了，問道：“摩托車是你送給他的？”
    提起了這茬，祝靖言有點(diǎn)心虛，放下了筷子說：“他喜歡那玩意兒，正好我家親戚有一輛閑置的賽級摩托，小孩子難得有個小愛好什么的……”
    周斂深打斷道：“他今年才13歲，你覺得他適合開著那輛破摩托車在街上耀武揚(yáng)威么？”
    “他摔傷了自己都是小事，要是撞死了人，我下半輩子是不是要每天去少管所里探望他？”
    周斂深臉色冷沉，顯然對他有些不滿。
    祝靖言摸了摸鼻子，拿話找補(bǔ)：“哪有你說的這么嚴(yán)重，小野不是沒有分寸的孩子?！?br/>     聽見這話，周斂深冷笑了一聲：“他有分寸？”
    祝靖言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角。
    他們兄弟里，他和周斂深的關(guān)系是最近的，說是穿一條褲子也不為過。
    這些年來，他幫著調(diào)和他們父子矛盾，陪著周野吃喝玩樂，說句不著邊兒的話，周斂深是周野的父親，自己倒是挺像周野他媽的。
    祝靖言和周野之間的感情，不比他們父子之間的淡薄。
    他始終覺得，他比周斂深更了解周野。
    祝靖言說：“小野其實(shí)比你想象的要懂事很多，他看著叛逆，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他從小就沒見過他媽，對你的依賴性太強(qiáng)，這也是人之常情。他現(xiàn)在這么作，只是不希望你再婚?！?br/>     “小野這孩子，也挺可憐的。”說到這里，祝靖言搖頭嘆息一聲：“咱們成年人再怎么，小孩子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周斂深聞言冷哼：“他無辜我就要事事容忍？等他以后長大了殺人放火，我是不是也得縱著他？”
    他語氣實(shí)在是有點(diǎn)沖。
    見他這樣，祝靖言知道，是真生氣了。
    他也只能陪著小心：“你看你，我也沒說什么啊?！?br/>     然后，忍不住道：“就因?yàn)槟憧傔@么嚴(yán)厲，小野才會這樣?！?br/>     “他是一個13歲的小孩子，不懂得察言觀色、揣度人心，你關(guān)心他，要表現(xiàn)出來，說出來才行，不然他怎么知道？”祝靖言勸著他：“這孩子現(xiàn)在心里就一個想法，你要再婚，你要拋棄他。換了我也受不了，不得設(shè)著法兒的、千方百計的阻止你。”
    說著，又想到了什么，他不禁提醒一句：“你可得好好的想個法兒，讓小野接納簡若，不然以后結(jié)了婚，有你雞飛狗跳的日子?！?br/>     周斂深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但也徹底地失去了吃飯的念頭，他索性把自己那碗面推到祝靖言面前，淡淡的說：“不需要了，我已經(jīng)把婚事退了?！?br/>     “咳咳……”祝靖言剛喝了一口湯，差點(diǎn)被嗆到！
    他說話都結(jié)巴了：“什么，什么時候的事??？”
    “就今天?！敝軘可羁雌饋淼ǖ牟坏昧?。
    祝靖言反而比他更著急些，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問：“簡家同意了？老爺子同意了？？”
    周斂深坐在椅子里，身體緩緩地向后靠著，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桌面。
    那副神情高深莫測的，就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祝靖言，有的時候也弄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周斂深的語氣是平靜的，可又透著一絲震懾力，他說：“我不是小野，我對自己的婚事有足夠的決定權(quán)，不需要任何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