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周一上午十點十分
    時間如同流水，半年過去，周銳和駱伽加入捷科，趙勇卻找到工作又失去，只得求助于大師兄唐南軍，把在捷科的短暫經(jīng)歷講一遍，唐南軍一個字都沒有問，抓起電話通知人力資源，辦理入職手續(xù)。他放下電話，看著趙勇的新形象，笑了，由衷佩服跨國公司：“我以前說多少遍，你也改不了，在捷科培訓一下，就從韓國人變回中國人了。”
    “我從來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趙勇拍著胸脯，又沒底氣地貼過去：“我真像高麗棒子？”
    趙勇以前頭發(fā)遮著一只眼睛，襯衣花花綠綠，褲腿兒肥的能裝只母豬，簡直就是韓國人翻版。唐南軍摸起煙盒，他談大事兒一定抽煙，中聯(lián)辦公室嚴格禁煙，拉趙勇出來，找了一處能抽煙的地方。趙勇以前總吸二手煙，覺得虧，煙癮漸漸被唐南軍培養(yǎng)起來。唐南軍為噴出一口煙氣：“中聯(lián)的歷史，我不用說，你都清楚。”
    中聯(lián)是國內(nèi)電腦行業(yè)的絕對老大，趙勇點頭，他猜到唐南軍決不為抽煙，猜到他必有要事。唐南軍果然狠狠吸幾口，彈去煙灰：“老板志向遠大，只有兩條路，一是多元化發(fā)展，二是沖出國外。我被挖來主管大客戶業(yè)務，就是中聯(lián)多元化的關鍵。你熟悉交通行業(yè)，智能交通二期工程就要啟動，每個省都有上億的投資，你給我盯著。”
    既然端上這碗飯，便沒有退卻的道理，趙勇拍拍胸脯：“大師兄，沒說的，我上。”
    唐南軍手里只剩煙屁股，摁滅煙頭：“你負責北京交管局，二期工程。”
    一期工程的試點便有上千萬，二期工程覆蓋全市十四區(qū)兩縣，規(guī)模可想而知。上戰(zhàn)場打敗仗，是要提頭來見的，趙勇有些猶豫：“北京通管局是惠康地盤，是不是從其他地方開始。”
    “就是要搶。”唐南軍的部門剛成立，哪個區(qū)域不是對手的地盤？他把趙勇招來便是關鍵一步，侃侃而談：“北京是惠康地盤，捷科正在招兵買馬，挖來羅小希將局面攪亂，他們互相盯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可以趁虛而入。”
    趙勇一點兒都沒有樂觀起來：“捷科前赴后繼，連湯都喝不上，我們一開始就打這么硬的仗，是不是太危險？”
    唐南軍扔掉煙屁股，又點燃一根：“如果這是一個江湖，韋奇峰便是武林盟主，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威名遠播。可是樹大招風，他如果識相，就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果不是宇天后院起火，半年前即便打不敗韋奇峰，也能分一口湯喝。”
    趙勇不得不拿出態(tài)度來，硬著頭皮頂上：“好，我就打這一仗，不放棄，不抱怨，使出鐵錐磨成針，滴水穿石的功夫，慢慢向里面拱，總有一天能拱進去。”
    “好，就要這個決心，不要怕被說臉皮厚，臉皮薄能做銷售嗎？”唐南軍興奮地吸幾口香煙，拉門離開前再次囑咐：“你沒家沒室，從明天起就在通管局上班。”
    趙勇拉門出來，駱伽似乎也負責通管局：“駱伽那小姑娘，怎么打得過韋奇峰？”
    建立人脈的積累絕非一日之功，稚嫩還是新人，怎么能管上億元的項目？方宏偉去年顆粒無收，昏頭了吧？唐南軍帶著趙勇多年，無話不談：“商場上實力決定一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失誤上，必須搞定客戶。我提醒你，這個項目好幾億，不少人都把腦袋夾在褲腰帶上去搶。第一，你別得罪這些人，擋了人家財路。第二，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你必須搞清楚，有人現(xiàn)在是你的朋友，以后卻會要了你的命，商場如戰(zhàn)場，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變成敵人的朋友便是駱伽和周銳，趙勇聽出這句話的分量，卻沒有放在心上。他回到辦公室，動作神速地辦完入職手續(xù)，左手掏出客戶名單，上面列著一排排人名，第一人便是張大強，這是他不愿意碰，也不敢碰的人。第二個人是方恩山，計劃財務處，只能從這里另辟蹊徑了。
    32周一上午十一點三十五分
    北京東三環(huán)的cbd區(qū)域堵成一鍋粥，跨國公司紛紛搬家，或者北上到望京，要么南下去亦莊。捷科和惠康這兩家龍爭虎斗數(shù)十年的對手，卻巋然不動，距離兩三公里，遙遙相望。
    惠康在市場上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內(nèi)部發(fā)生劇烈的變動，兩顆重型炸彈正在轟炸中國惠康的上萬名員工，使他們籠罩在前所未有的震撼和郁悶情緒中。第一顆炸彈來自電視的報道，ccn主持人正在播報：惠康這家世界信息領域的巨頭，發(fā)生強烈地震，董事長兼首席執(zhí)行官被強行解雇，這位導演了189億美元大合并而名噪一時的女強人，執(zhí)掌帥印五年半，股票價格縮水63%，難辭其疚，在董事會壓力下黯然下臺。電視畫面切換，優(yōu)雅的女總裁面色凝重，發(fā)表聲明：“我很遺憾，在如何執(zhí)行公司戰(zhàn)略方面，我與董事會有分歧，我尊重他們的決定。惠康是一家了不起的公司，我祝愿每個人在未來取得更大的成功。”
    消息紛至沓來，《商業(yè)周刊》報道，董事將堅持既定的市場戰(zhàn)略，其繼任者要使這家公司重新煥發(fā)出生命力，惟一的辦法，恐怕要進行業(yè)務分拆。在女總裁執(zhí)掌帥印期間，捷科、戴爾、索尼及emc都是她進攻的目標。除了打印業(yè)務，惠康的各種產(chǎn)品線都處于掙扎，從pc到軟件業(yè)務莫不如此。高利潤打印機業(yè)務，沒有必要與其他業(yè)務捆綁在一起，新ceo正式到任時，分拆的呼聲將變得愈發(fā)高漲。
    第二顆更加震撼的炸彈爆炸在中國員工近在咫尺的身邊：中國惠康總裁閃電辭職，惠康舊將，業(yè)界的傳奇人物林振威去而復返，重掌帥印。他有著用錢都買不來的經(jīng)驗，具有和前任完全不同的性格，是一個能把死人逼活的人，顯而易見，中國惠康需要這樣一個人。
    惠康的員工們被一波波消息震撼著，他們涌到電視機旁邊，緊張地等待下一步的發(fā)展。主管們表面平靜，保持統(tǒng)一口徑，卻避開眾人，在會議室中交頭接耳。在這種氛圍中，韋奇峰依舊三件頭的西服套裝，披著大衣，走進辦公室，悠然地點燃雪茄，向門外喊道：“明君。”
    “老板。”人高馬大的劉明君點頭哈腰走進房間，他做銷售多年，對客戶的卑微刻成習慣，哪怕對賣菜的小販都要稱您。
    “小希去了捷科，北京和山東的市場便要你來扛了，有什么打算？”韋奇峰詢問對策。
    羅小希負責北京和山東市場多年，根基深厚，劉明君確實撓頭：“老板，聽說小希在捷科負責山東，看來要硬碰硬了，我盡快去一趟，試試樁腳牢不牢。”
    “北京有什么消息？”韋奇峰不用多說，劉明君雖然比不得羅小希，卻絕非庸手。
    “駱伽，一所有名的藝術院校畢業(yè)，人很漂亮，非把大槍迷得氣暈八素不可。”劉明君工作扎實，把捷科的動向摸了清楚。
    “新人？即便她是菜鳥，也要把她當作高手，不能掉以輕心。你去完山東回北京，兩邊都不能疏忽。”韋奇峰對劉明君的準備工作還算滿意。
    “好的，老板，我實在想不通，小希好端端地，怎么就跳到捷科？”劉明君接手山東市場，面對羅小希，一丁點兒把握都沒有。
    “別擔心。”韋奇峰呵呵笑著，他心中的秘密不能向劉明君揭開。
    33周一，晚上七點十分
    趙勇接觸客戶并不成功，被方恩山一口回絕：今天開會，沒空。他不怕碰壁，不管三七二十一，下午打車到通管局，敲開計劃財務處。方恩山?jīng)]說假話，果然不在辦公室，他苦苦等待，一個姓魏的工程師看不過去，倒杯茶水，陪著聊了幾句，一天毫無收獲。趙勇離開通管局，打車直奔盈科中心去找周銳，他就是這脾氣，生氣不會超過三天。
    趙勇與周銳在餐館坐定，點了菜，直來直去：“今晚去找田蜜？”
    周銳受過刺激，再也不敢踏入那種場所：“找田蜜做什么？”
    趙勇喜歡田蜜，卻不想說出口，另找理由：“我繼續(xù)負責北京通管局，繞不開張大強，卻不敢見他，知道原因吧？”
    “和田蜜有什么關系？”
    “我怕張大強，如同你不敢見田蜜，我們都有心里障礙。”趙勇繞了個彎。
    周銳覺得這個理由勉強，也不想再去夜總會：“心理障礙，你嚴重，它就嚴重，去吧。”
    趙勇由衷贊同：“對，如果你覺得心理障礙是狗屁，它就是狗屁。”
    周銳也有心事兒，這件事兒還瞞著駱伽：“趙勇，我問你一件事兒。”
    “說。”趙勇把最后一口帥進口中。
    “半年前，我們陪張大強喝完酒，那么晚了還去公司，有什么事情嗎？”周銳反復回憶那天晚上的經(jīng)過，在這里找到了蹊蹺。
    趙勇頭猛地抬起，又忽地低下，他向來直言快語沒有顧忌，此時打起磕絆：“嗯，我想想，半年前，我怎么記不起來了？”
    他神色不對，周銳進一步追問：“半年前公司涉嫌商業(yè)賄賂，罪過都讓老師扛了，趙勇，你說老師知道那筆錢嗎？”
    趙勇吭哧吭哧說不出所以然，憋得臉色通紅，周銳提醒：“我不逼你，你再想想。”
    天色漸晚，趙勇打車晃晃悠悠駛向東三環(huán)的臉譜舞臺夜總會，找到領班：“點首歌，田蜜唱。”
    “離開了。”領班還是半年前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樣，見了錢才能活過來。
    趙勇難掩失望，點了幾瓶啤酒，領班才展開臉色，陪著聊天：“她半年前和客人說擰了，天女散花，人民幣嘩啦啦空中飛，只好辭職。她人和歌都沒得說，就是太固執(zhí)，有錢不會賺。”
    “她在哪兒？”
    “真不知道。”領班不想說，無奈被趙勇?lián)ё〔弊樱贮c了瓶洋酒，喝得稱兄道弟，才拐彎抹角說出田蜜的消息，“我把她手機號碼給你，不過，永嘉集團的王總對她有意思，你心里要有數(shù)。”
    “田蜜算小姐嗎？”趙勇又問一遍。
    “不算，唱完歌就走。”領班喝好了，話多起來，面紅耳赤。
    與此同時
    韋奇峰坐在羅小希對面，面前各自放著一杯紅酒。
    他們糾結不清的關系超越了工作層面，三年前，大學畢業(yè)的羅小希加入惠康，嬰兒般黑漆漆的雙眼，瀑布般黑色直發(fā)，一塵不染地走進辦公室，韋奇峰被她的清純吸引。在辦公室里，差旅途中，酒店的咖啡廳，他們朝朝夕夕，情愫滋生，一發(fā)不可收拾。韋奇峰喜歡上了這個喜歡閱讀和旅行，擅長廚藝，夢想懷上龍鳳胎的羅小希。
    他們的戀情本來無可挑剔，問題是，惠康如同大多數(shù)外企一樣，禁止同事戀愛，尤其同一個部門，韋奇峰還是她的頂頭上司。這個規(guī)定并非毫無道理，戀情影響工作氛圍，萬一分手鬧出不愉快，下級控告上級性騷擾，公司便吃不了兜著走，這種事情常常發(fā)生。
    這個秘密折磨著羅小希，韋奇峰事業(yè)一帆風順，一旦戀情曝光，他只能辭職走人，因他們把戀情深深隱藏。然而，她難以克制情感，她的目光充滿神采，忍不住要去抱抱他，整整衣領，偷偷親他一下，周圍驚訝多疑的目光不止一次飄過。韋奇峰很謹慎，不得不減少一起出差的機會，不能共進晚餐，不能一起看電影了。一切轉入地下，如同做賊一樣。
    要么他走，要么我走，羅小希想都沒想，就知道答案。
    韋奇峰在惠康如日中天，自己犧牲理所當然。恰巧，她接到獵頭公司電話，離開惠康跳到捷科，問題不就解決了嗎？韋奇峰得到這個消息，沉思許久，同意了這個主意。羅小希順利通過面試，發(fā)出辭職的郵件，韋奇峰在鍵盤上敲出同意的時候，冒出一個奇妙的想法。捷科不惜血本進攻交通行業(yè)，必是一場硬仗。韋奇峰曾經(jīng)在惠康的高層會議中提起雷勵行，高管們表情怪異，久久沉寂，他咀嚼著眼神中的味道，恐懼還是幸災樂禍？他立即警醒，我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對手。商場如戰(zhàn)場，不能大意，韋奇峰極為謹慎地收集和研究雷勵行的資料，立即得出一個結論，對手是個用人不拘一格的天才。羅小希正好打探虛實，得到有用的情報。
    “看不出深淺，雷勵行穿著牛仔褲，悠然自得，毫不把那些西裝革履放在眼中。我有一種感覺，他非常高傲，與眾不同。”羅小希看著韋奇峰，比對著雷勵行，他們竟是兩個極端，韋奇峰一絲不茍，哪怕在最熱的夏天也是三件套的西裝，雷勵行天馬行空，無所顧忌。
    “他們招到什么人？”韋奇峰只要打敗雷勵行，就將成為惠康的英雄，就像江湖上，誰能擊敗武林盟主，誰就將成為新的盟主。
    羅小希將詳細的情報源源不斷送給韋奇峰：“記得沖到李局長辦公室的周銳和趙勇嗎？周銳在捷科做售前工程師，趙勇沒通過新員工培訓，聽說去了中聯(lián)。方宏偉只好將前臺的女孩兒轉到銷售部門，負責北京通管局。”
    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趙勇和周銳便是不要命的，韋奇峰不覺好笑，反而極為欣賞，叮囑羅小希：“雷勵行閱人無數(shù)，親手招聘和培養(yǎng)的人絕不是菜鳥，不能掉以輕心。”
    韋奇峰看見羅小希奇異的目光，忽然明白，她不再是下屬，而是對手，至少在名義上。
    34周二，中午十一點五十分
    趙勇是局外人，在外圍繞來繞去，就是無法切中核心。他在辦公室泡了一上午，方恩山像躲瘟神一樣，避而不見。客戶一個個離開辦公室午飯，將他涼在沙發(fā)里，他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硬挺，這種感覺不好受。工程師小魏又過來催促：“下班了，下午再來吧。”
    趙勇舍不得離開辦公室，一旦出了大門，下午還要登記，求人帶進來。他一轉彎從側門進入安全通道，坐在臺階上，打開電腦包，取出面包和礦泉水，堅持到下午上班，無論如何都要堵到方恩山。趙勇腦袋里盤旋著無數(shù)個問號，干脆拿起電話，情況向唐南軍匯報一遍。
    “別倒垃圾，不能總繞著方恩山轉，換個腦筋行不行？”唐南軍不喜歡聽抱怨，稱之為倒垃圾，他是野路子出身，又在外企渡過金，有實踐有理論，漸漸摸出一套打法：“先發(fā)展內(nèi)線，把情況摸摸，再尋找突破口。”
    是啊，山不轉水轉，人挪活樹挪死，必須換個路數(shù)。最了解客戶永遠是他身邊的人，先發(fā)展內(nèi)線，收集資料，再做關系，必須打好地基，才能蓋起摩天大樓。小魏年輕，級別低沒人關注，不能影響采購，卻有足夠的資料，是內(nèi)線的不二人選。堵方恩山難，約小魏易。他從臺階上站起來，向空中揮揮拳頭，想起一句廣告詞：一小步，卻是帶動世界的腳步。
    走廊中響起腳步聲音，趙勇不想被人看見，在走廊中東躲西藏，發(fā)現(xiàn)樓梯頂層有一扇小門，推開進去，通往一個天臺。他俯瞰下去，正對車水馬龍的二環(huán)路，繁忙擁擠的北京仿佛被踩在腳下。
    一陣冷風，趙勇渾身哆嗦，在平臺發(fā)現(xiàn)一個孤單的小房間，可能是電梯的設備間。門窗擋住冷風，里面還有幾個廢棄的沙發(fā)。趙勇進去試試沙發(fā)，把雙腿搭起來，舒服！
    35周二，下午五點二十五分
    雪白襪子，烏黑閃亮的皮鞋從車內(nèi)伸出，張大強從車里鉆出來，劉明君迎上來握手：“主任，歡迎。”
    張大強走進酒店大堂，又見到擦鞋機，開心地伸腳進去弄的賊亮，才找到咖啡廳里僻靜的雙人沙發(fā)，一屁股坐下去，翹起二郎腿：“忙吧？難得。”
    “只要您一個電話，我保準立即出現(xiàn)。”劉明君聽出不滿，一句話讓他舒坦起來。服務員點茶倒水，張大強開始抱怨一期工程，劉明君向來先伺候好心情，再處理事情，將張大強所說記錄在小本上，一件件確認解決方案。
    “嗯，看的出來，你是盡力了。”張大強滿意地接受了劉明君的改進計劃。
    “主任，二期工程什么情況？”劉明君拋出藏在心里的問題，這才是此行目的。
    張大強身體仰靠在沙發(fā)上，雙臂環(huán)抱，眼珠左向旋轉：“東城、西城、海淀、朝陽、豐臺、通州、順義、房山、大興、昌平、懷柔、平谷、門頭溝、石景山，北京城有十四區(qū)，還有密云和延慶兩個縣，情況復雜，你們先把一期工程做好，對你們有利，別急。”
    劉明君問不出啟動時間，轉去問預算：“二期工程涉及全省，投資規(guī)模一定很大吧？”
    預算比實施時間更機密，張大強皺眉頭應付：“是啊，很大。”
    “多大？”追問不禮貌，劉明君卻不可不問。
    張大強喝口咖啡，沉下語氣：“沒定。”
    劉明君聽出敷衍和冷漠，不如晚飯的時候三杯酒下肚，再打聽消息：“好久沒見，晚上吃點兒什么？”
    張大強露出笑容：“別來虛的，簡單點兒，政府官員不能搞腐敗，四菜一湯。”
    酥皮蟹皇生翅、絲綢網(wǎng)脆蝦球、蔥燒刺參和鮮鮑燉菜膽，四個菜，張大強隨口點了佛跳墻，湊成不腐敗的四菜一湯。商場應酬少不了酒，劉明君加了五糧液，酒后說話不經(jīng)過大腦，平常不能說的話便沒了顧忌，正好挖出有用的情報。劉明君害怕不到位，晚飯后拉著張大強卡拉ok，唱歌喝酒，情感投資到位，不怕掏不出張大強的心里話。
    該安排的不該安排的，該玩的不該玩的，都安排到位，張大強臉色通紅，噴著酒氣，心滿意足。劉明君還在加碼，誘惑張大強：“大哥，我還知道一個地方，不僅是酒好。”
    張大強一琢磨就明白，連連點頭：“中，咱們下回安排？”
    劉明君拍胸口表示沒問題，現(xiàn)在時機終于成熟，他貼近張大強耳邊：“主任，您得幫個忙透漏點兒消息，我跟韋總交代。”
    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軟，何況還有好玩的在前面吊著？張大強噴著酒氣，腦子已經(jīng)不會轉了，從包里翻出一份紅頭文件，內(nèi)容是催促各省落實三個代表，抓緊智能交通項目。這文件確實是尚方寶劍，項目啟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得以地說道：“立項報告年前就交給計劃財務處了，一直沒有下文。你放心，這是部里的項目，方恩山壓不住，今年肯定上馬。”
    劉明君靠在沙發(fā)上，立項報告卡在計劃財務處，要去做方恩山的工作了。
    與此同時
    趙勇請出小魏，隨便吃點兒，飯后找個酒吧，先啤酒再洋酒，最后是紅酒，幾種酒在肚子里混攪在一起，神仙也受不了。小魏酒后話多，愛聽不愛聽的，想聽不想聽的，海量信息便源源不斷磅礴涌入趙勇耳朵：“我們處長妻管嚴，上班領導管，下班老婆管，回家看完新聞聯(lián)播，散散步，九點鐘上床睡覺，要說愛好，真不多。”
    是人就有愛好，趙勇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多，總有吧？”
    小魏和方恩山一個辦公室，泡在一起的時間比他老婆的時間都長：“麻將，他上了牌桌，那就變了個人，本來怕老婆，現(xiàn)在老婆怕他。”
    趙勇打聽完方恩山，開始問二期工程的情況：“老弟，二期工程什么時候啟動？”
    “我們處長和信心中心張主任不咬弦兒，立項報告硬被壓在處長抽屜里面一個月，就是不啟動。”小魏喝紅眼睛，說話沒有顧忌，不忘提醒趙勇：“一期項目是惠康做的，上下都滿意，二期工程，我勸你就別做了，難啊。”
    趙勇拉著小魏，不讓他向桌子底下滑：“我不怕輸。”
    小魏酒后的眼睛紅的像兔子，你這不是瞎折騰嗎？人家都要贏，你偏要輸？趙勇說，一回生二回熟，這個項目輸了，我拿出好態(tài)度來，哪里不對，我改，你們再招標，我還來，總有一天，能得到你們通管局的認可。
    “好，功夫不怕有心人。”小魏喝一杯，醉熏熏無法再勸。
    “鐵棒槌磨成針，我把通管局當成棒槌磨。”趙勇酒量奇好，吞下一杯。
    “你這樣說，我就不勸你了。”小魏終于滑到桌子底下，昏昏欲睡。
    36周三，上午九點二十分
    趙勇從小魏口中掏出來兩個情報，一是方恩山的喜歡唱歌和麻將，其次立項報告卡在計劃財務處。他一早來到公司，向唐南軍匯報一遍。他順手摸煙，拉著趙勇躲進那個吸煙的角落，噴了幾口煙，思路就來了：“你繼續(xù)在通管局泡，把方恩山約出來，讓他胡幾把。”
    趙勇打開手機免提，向小魏打聽方恩山動向：“兄弟，我，趙勇。”
    “呵呵，今天不來？”小魏生意很開心。
    “嗯，我在頂層發(fā)現(xiàn)個地方，有空來坐。哎，方處長在嗎？我下午去拜訪一下。”
    小魏捂著電話，抬頭看一眼辦公室內(nèi)的方恩山：“在，每天都有廠家的人，處長是笑面虎，讓他們介紹公司和產(chǎn)品，然后笑瞇瞇拍手夸幾句，你把資料留下來吧，我們仔細研究。他們?nèi)藰奉嶎嶋x開，轉眼就把資料扔進垃圾桶，這種事每天都有，你來了也這樣，沒用。”
    趙勇想不出好辦法，向小魏抱怨：“去也不行，不去沒戲，真難住我了。”
    小魏眼睛轉轉，壓住電話：“告訴你一個消息，下周處長出差。”
    唐南軍摁住麥克風，趴在趙勇耳邊嘀咕一句，趙勇立即追問：“處長去哪兒？”
    “天津，開會京津塘高速入京管理的會議。”
    天賜良機！趙勇說聲多謝，約好下午在頂層見面，掛了電話。唐南軍摁滅煙頭叮囑：“方處長在北京上有領導，下有老婆，去天津就好辦，你跟去，不擇手段，搞定他。”
    不擇手段？趙勇被這四個字刺激，眼皮兒跳了兩下。
    “還有四個字，”唐南軍狠狠盯著趙勇的眼睛：“不惜代價。”
    一輛白色的雅閣轎車駛進停車場，田蜜從司機位置鉆出來，瀑布式的直發(fā)變成彎曲的波浪，素色連衣裙被換成質(zhì)地優(yōu)良的米黃色大衣，看見趙勇，目光中透出一絲迷茫。她這半有了不小的變化，黑暗的現(xiàn)實世界伸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趙勇從領班那里要來她手機，趁還在北京約出田蜜，他倉促站起，膝蓋碰在桌角，痛的笑容扭曲：“田蜜，好久不見，好記得我吧？”
    田蜜坐在對面，雙臂盤在胸口：“你叫趙勇，對吧。”
    她還記得，趙勇把近況興奮地托盤而出：“是啊，我現(xiàn)在中聯(lián)，知道嗎？”
    “我的電腦就是中聯(lián)的。”田蜜看看門口，只有趙勇一個人：“周銳也去了？”
    趙勇頓覺失望，將菜單推過去，點菜吧。田蜜又推回去：“我吃過了，你點吧。”
    趙勇飛快點了幾道菜，看似隨意地問道：“現(xiàn)在還唱歌嗎？”
    田蜜斜靠在沙發(fā)上，想著盡快離開，應付著說：“不唱了，我在永嘉集團下面的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
    “呵呵，也做銷售了？”趙勇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很興奮。
    “我坐辦公室。”田蜜接電話，發(fā)傳真，看看郵件，是一份很閑的工作。
    田蜜開著雅閣，穿著打扮更不像經(jīng)濟窘迫，坐辦公室的收入難以支持。趙勇不去多想，從包里掏出一張光碟：“我找到一家很好的民謠酒吧，歌手雖然不知名，卻有很好的作品，這是我刻制下來的，外面買不到。”
    這很合田蜜心意，她露出笑容，收起光碟。趙勇識趣地埋頭快吃，然后召喚服務員買單，站起來，鄭重地將壓在心底的道歉說出來：“見到你真高興，半年前的事情，非常對不起。”
    對趙勇的印象改觀一些：“沒關系，也好，我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了。”
    兩人出來，田蜜倒車離開，趙勇突然跳起，沖到路邊招來出租車：“快，跟上那輛白色雅閣，別跟丟嘍。”
    司機摘下墨鏡懷疑地打量趙勇，他只好解釋那是吵架的女朋友，司機腳踩油門，拍拍方向盤：“放心，北京這么堵，她跑不了。”
    37周四，上午九點十分
    人只要能忍，便沒有熬不過去的難關。
    方宏偉輸了訂單，從不抱怨，而是去解釋道歉，仿佛欠了客戶人情。時間長了，張大強過意不去，給他些小生意，方宏偉感恩戴德，來的更勤。因此，張大強一早上班，見到方宏偉并不吃驚，讓他眼前一亮的是他身邊的美女，及肩的短發(fā)摻著淡淡的紫色，亮晶晶的耳墜和精致的胸針傳遞出淡淡的味道，站在那里也不說話，便透出一股明星范兒。
    他屢次失敗，難道這次換了路數(shù)？
    方宏偉果然笑呵呵地介紹：“駱伽，接替我負責北京通管局，以后經(jīng)常來騷擾您了。”
    “歡迎騷擾。”張大強很滿意這個詞，駱伽不喜歡也沒辦法，要是平常，早就敲爆對方的頭，現(xiàn)在人家是客戶，只能裝作沒有聽到，側身一讓，將挑選座位的權利交給張大強。
    辦公室入口擺著一個長條沙發(fā)，左右各有一個單人沙發(fā)，圍著一個玻璃茶幾，挑選座位非常講究。關系最差，客戶在座位上屁股都不抬，表示根本不歡迎，關系好，客戶迎到門口，熱情握手，讓至沙發(fā)主位。這次好像不錯，方宏偉搶在單人沙發(fā)，曖昧地讓駱伽和張大強去擠長條沙發(fā)：“主任，坐。”
    駱伽不想與張大強擠一起，方宏偉不停攛掇：“坐在主任身邊，挨著說話方便。”
    “我倒茶。”駱伽托詞溜到飲水機邊，翻騰茶葉，張大強那么色，方宏偉在火坑邊不拉一把，還向里面推。她沏茶回來，張大強笑瞇瞇地拍著身邊的沙發(fā)。駱伽無奈，只好坐在長條沙發(fā)，方宏偉眉開眼笑，又挨近一點兒。
    美女出馬，馬到成功，方宏偉開心地打聽二期工程的預算和進度，張大強卻哼哼哈哈虛與委蛇，又時不時挪屁股擠駱伽，嘴里繼續(xù)應付方宏偉：“二期工程涉及面極廣，我們還需要調(diào)研，時間表也沒定下來。”
    我們？張大強話中沒有用我，除了張大強還有誰？駱伽明眸靈閃，似在局中，方宏偉無意間看見，心里一顫，她竟然能夠洞悉局面？張大強喝干，不讓駱伽倒茶：“不喝了，一會兒還有個會。”
    方宏偉搓手站起來，要告辭離開。駱伽腦中閃過北京通管局的組織架構圖，張大強的信息中心負責建設和維護，計劃財務處才能立項，突然插話：“難道方處長不同意？”
    張大強一驚，手腕顫動，茶水濺在桌面：“你認識方恩山？”
    駱伽意識到說錯話，不敢撒謊，笑著說：“方經(jīng)理提起過。”
    張大強放下茶水，緊皺眉頭：“二期工程由信息中心全面負責，立項后就與計財處無關。”
    駱伽出門叫到出租車，乖乖坐到前面：“我說錯話了吧，嚴重嗎？”
    “嗯，很嚴重。”方宏偉憋起圓滾滾的腮幫子，方恩山與張大強有矛盾，他從來都是單線聯(lián)系，見張不提方，見方不提張。駱伽剛才提及方恩山，肯定讓張大強不爽，他本想去見方恩山，沒有不透風的強，辦公室中人多口雜，傳到張大強耳中，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張大強與方恩山確有芥蒂，駱伽琢磨著張大強耐人尋味的對話，立項后，便與計劃處無關，這是什么意思？她犯了商場忌諱，語氣緊張，神情可憐：“哎呀，我沒有考慮到這么多。”
    “商場是什么地方？說錯一句話，就死定了。”方宏偉見她知錯，就不再繼續(xù)教訓。但是，駱伽唐突一問，收獲極大，二期工程看來卡在計劃財務處，他閉眼沉思：“你去見方恩山，我不能陪你去，以免大槍知道，你這就打電話約。”
    和周銳一起去也不錯，駱伽坐直身體，調(diào)整呼吸，撥通電話：“您好，方處長嗎？”
    “我是，哪位？”電話中傳來一個圓滑的男聲。
    駱伽在魔鬼訓練中反復練習過電話邀約，闡述拜訪價值，提出拜訪請求：“您好，我是捷科的客戶經(jīng)理駱伽，我們致力通過信息系統(tǒng)，幫助您緩解交通擁堵，提高交通效率，我想去拜訪方處長，方便嗎？”
    方恩山不知道駱伽：“你和方宏偉是什么關系？”
    “我接替方先生，為北京通管局服務。”
    “下周一上午十點，來辦公室。”方恩山掛了電話。
    駱伽約到方恩山，方宏偉頗為滿意，繼續(xù)指點她：“你再去一趟永嘉集團，見見王博士。”
    “永嘉集團的王博士？”駱伽依稀聽說過這個名字。
    方宏偉聲音極低，顯見十分機密：“永嘉集團背景深厚，前幾年進軍信息產(chǎn)業(yè)，惠康一期工程就是和他們合作。王博士是永嘉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兼總裁，名叫王楷，人才和學識不凡，家世更是不得了，覆雨翻云，只要取得他的支持，拿下二期工程易如反掌。”
    38周四，中午十一點十分
    駱伽回到辦公室，履行秘書的職責，將一份綠黃紅黑四色的表格放在桌面。雷勵行受紅綠燈的啟發(fā)，發(fā)明出一種顏色管理，業(yè)績優(yōu)秀的主管用綠色框出來，可以抬手放過；黃色警告后仍可以放行；紅色問題嚴重，是管理中的短板，需要停下來反省和改進；黑人就像違章的司機，必須嚴肅處理，他們就像企業(yè)內(nèi)部的垃圾，必須清理出去，才能新陳代謝。他上任之后，從香港、臺北、上海和廣州轉一圈回來，肯定了判斷，市場做不好的根本原因在于人，他低頭看著表格，黑名單上的第一個人就是方宏偉。
    “那晚，方宏偉喝茶還是飲酒？”雷勵行確認，能力不好可以培養(yǎng)，心態(tài)不好可以調(diào)整目標，如果心態(tài)和能力都有問題，他只能走人。
    “自己飲酒，跟您喝茶。”駱伽印證了他的記憶，方宏偉業(yè)績不佳，心態(tài)和能力也有問題，誠信更不及格。
    “請。”雷勵行眼神中光芒凌厲一閃，恢復正常。
    “老板好。”方宏偉胖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笑著與駱伽打招呼，姿勢極為憨厚，要是遇到其他老板，他肯定能夠隱藏下去，可是雷勵行火眼金睛，不到一個月就把他看透。
    “宏偉，最近怎么樣？”雷勵行掛出笑容，站起來握手，示意他坐在對面。
    “還好，我正帶著小希和駱伽去見客戶。”方宏偉真的很忙，挖來羅小希，又來了新老板，他信心大增。
    雷勵行只是寒暄，把銷售報表推到他面前：“這里是去年的數(shù)字，目標是三千五百萬美元，實際上做了一千六百三十萬，完成百分之四十六點六。”
    黑框讓方宏偉渾身不舒服，捷科的交通事業(yè)部新成立，惠康做了十年，根深蒂固。雷勵行打斷了他的解釋：“我們在一期工程拿下幾個省？”
    “我們的團隊很年輕，而且……”方宏偉再次解釋。
    這恰恰是雷勵行不喜歡的方式，他不想浪費時間：“一個省都沒有拿到？理解，還有其他難處嗎？”
    去年人心渙散，沒有主心骨，方宏偉今年做足準備：“您來了，我有信心。”
    雷勵行用鉛筆輕輕敲打桌面，笑了，這是他不耐煩的習慣：“很好，我猜，你今年一定有了很好的計劃？”
    老板是合情合理的，方宏偉略微放松，今年智能交通二期啟動，機會不少，他挖來羅小希挖來，山東十拿九穩(wěn)，然后就可以乘勝追擊：“我一定爭取拿下幾個省。”
    雷勵行和顏悅色：“很好，今年的目標四千萬美元，第一個季度打算做多少？”
    方宏偉突然懊悔，先點頭再搖頭：“項目剛啟動，這個季度不一定都能簽下來。”
    “很合理，二月中旬就是春節(jié)，客戶要休息，這個季度只有十二周。”雷勵行很為方宏偉著想，他點頭如同雞搗米，老板是通情達理的。雷勵行突然收斂笑容：“但是，你得給我一個數(shù)字。”
    方宏偉在他凌厲的目光下緊張起來，數(shù)字不能亂講，雷勵行浮現(xiàn)笑容：“對半吧，第一個季度做到五百萬美元。”
    “我努力。”方宏偉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圈套。
    雷勵行笑著說，一言為定。方宏偉心虛，額角掛上汗珠，起來答應：“一言為定。”
    “等等。”雷勵行再示意他下：“做不到怎么辦？”
    方宏偉仔細琢磨，鼓足勇氣承諾：“我一定盡力而為。”
    “如果你盡力了，仍然做不到呢？”雷勵行毫不含糊，不讓方宏偉糊弄過去。
    “我提頭來見。”方宏偉豁出去了，拍著桌子再次站起來。
    “我要你的頭做什么？駱伽。”雷勵行伸手，駱伽敲打鍵盤，鼠標一點，文件從打印機里吐出來。方宏偉取來文件，臉色猛然漲紅pip！業(yè)績改進計劃，公司逼迫員工離職的書面手續(xù)。雷勵行將一支筆遞到方宏偉面前：“我們談的很有成效，你找到了問題，也提出了改進計劃，并承諾第一個季度做到五百萬美元，請你簽字。呃，這是業(yè)績改進計劃，簡稱pip。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絕簽字，我會直接交給人力資源。”
    方宏偉心臟砰砰跳動，顫巍巍抓住筆簽下名字，一步三晃離開辦公室。雷勵行目送他離開，抓起第二份綠黃紅黑的四色名單，貼在白板上，他們是三十多名一線的銷售人員，他們也許有父母要照顧，也許有孩子要撫養(yǎng)，也許每個月都要支付房貸。連駱伽都覺得殘忍：“為什么一定讓他們離開。”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雷勵行吐出八個字，他嚴格奉行末位淘汰制。駱伽不理解，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是招人，第二件事是裁人，一進一出，豈非多此一舉？
    “1992年，哈佛商學院的卡普蘭教授經(jīng)過多年研究，在《哈佛商業(yè)評論》上發(fā)表《平衡計分卡：驅(qū)動業(yè)績的評價指標體系》，從員工發(fā)展、流程、客戶、財務目標四個維度衡量企業(yè)業(yè)績，平衡計分卡成為一種戰(zhàn)略管理工具。”雷勵行說完笑著擺手，自從駱伽坦率說出父親的故事，便什么都不瞞著駱伽，反而喜歡向她說出心里話：“這都是教科書的那一套，其實，績效考核是中國人的發(fā)明。”
    雷勵行這位穿著牛仔褲，搭著精致的西服的跨國公司副總裁本應該鉆研西方的那些管理些理論，他卻對中國歷史情有獨鐘，徹頭徹尾的中國內(nèi)核，他身后書柜里只有一排排的二十五史：“西周時分封天下，按照天子、諸侯、卿、士四個階層，以血緣倫常世襲。秦漢之交，天下大亂，陳勝便說，帝王將相寧有種乎，揭竿而起，打破了以血緣為核心的用人制度。漢朝各級政府依據(jù)儒家標準，推薦德才兼?zhèn)涞娜瞬模@種方法缺乏客觀的評選準則，逐漸出現(xiàn)徇私舞弊，薦者不實的現(xiàn)象。東漢末年，曹操當政，用人決于胸臆，唯才是舉，反對名實不符的德才兼?zhèn)洹Ｆ渥硬茇г诖蹪h前夕，推行九品中正制，按照家世、道德和才能，將官員分為九品。魏晉以來，官員大多從高門權貴的子弟中選拔，出身低微但有真才實學的人，不能擔任高官。為改變這種弊端，隋文帝結束南北朝二百八十年的亂世，部分高低貴賤用科考試來選拔人才，科舉制度誕生。太宗李世民一統(tǒng)江山，恢復科舉制度，有感而發(fā)：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江山永固矣。”
    雷勵行從中國歷史談績效考核，駱伽覺得好笑，另外也沒有聽出來這些和末尾淘汰制有什么關系，順口接下去：“大唐沒有江山永固。”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文武全才的黃巢入長安參加科舉，失利而歸，極度不滿，寫下這這首《不第后賦菊》，率眾起義，轉戰(zhàn)南北，后攻陷長安，即皇帝位，國號大齊，導致大唐王朝的滅亡。如果他能夠考中科舉，便不會有黃巢起義，同樣的例子還有洪秀全，他也是屢試不第，才創(chuàng)立拜上帝會，爆發(fā)天平天國起義。”雷勵行饒了大彎，上升到國家興亡的程度，原來為了說末尾淘汰制：“任何組織必須保證人才流動的暢通，如果庸才擋住道路，優(yōu)秀人才沒有出頭之路，必然各奔前途，甚至與我們?yōu)閿常@就是末位淘汰制。”
    駱伽再次笑他癡迷，黑框內(nèi)的員工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他們怎么養(yǎng)家糊口？”
    “我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雷勵行笑著抬頭，駱伽不信，人力資源沒有補償計劃，除非他自己掏錢。
    39周四，下午三點十分
    方宏偉驚怒交加地離開辦公室，拐入旁邊的太平洋百貨商場，買了幾頂棒球帽回來。他居中而坐，下屬們坐在會議桌四周，駱伽低著頭，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羅小希挨著駱伽，周銳是售前工程師，坐在第二排靠墻的位置。
    方宏偉氣呼呼地拿起一頂帽子，遞給旁邊瘦猴一樣，卻戴著巨大金框眼鏡的銷售：“馬勛，戴上。”
    馬勛蹦上椅子，找到商標位置仔細去看：“牌子不錯。”
    方宏偉自己扣上一頂，將唯一的綠帽子供在桌子正中：“綠帽子啊，綠帽子，我什么時候才能戴上你？”
    馬勛糊涂了：“您想戴綠帽子？”
    方宏偉無限羨慕地看著綠帽子：“老板搞顏色管理，跟紅綠燈一樣，完成目標的是綠人，接近目標是黃人，紅人比較差，我們都是完成不到一半任務的黑人。從今往后，開會都給我?guī)е诿弊樱獝u而后勇，直到換上綠帽子。”
    馬勛抓起綠帽子扣上，笑著咧嘴嘗著滋味兒。方宏偉胖肚子像青蛙一樣跳動，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在喘氣：“你是老人，該先戴綠上帽子，先說說情況。”
    方宏偉問了一堆問題，無非這個客戶怎么樣了，那個訂單有什么進展，下一步有什么計劃。馬勛負責河南河北市場，哼哼哈哈也沒有說出所以然，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方宏偉教訓夠馬勛，用商量的語氣問羅小希：“山東的情況，你比我了解，說說吧。”
    羅小希初來捷科，還沒有通知山東客戶：“我先出差去一趟把，了解一下項目的情況。”
    “總而言之，時間不等人，項目更不等人。”方宏偉曾經(jīng)多次輸給羅小希，雖然她現(xiàn)在變成下屬，仍然底氣不足，又吩咐駱伽：“你也不能閑著，別耽誤，趕緊去見方恩山。”
    會議結束，方宏偉離開會議室，手機就唱起來，他接起電話：“南軍，最近在哪兒混？”
    “這不是向您匯報嗎？我在中聯(lián)。”唐南軍以前是代理商的地位，在方宏偉面前很低調(diào)。
    “好說好說，大家都在這江湖上，抬頭不見低頭見。”方宏偉揮揮手，兩人曾經(jīng)有過深度合作，常常結伴出入聲色場所，至少算是酒肉朋友。
    “聽說，你招了一個叫做駱伽的女銷售？”這是唐南軍電話的目的。
    “你也知道了？呵呵，美女就是有人惦記。”方宏偉笑的很開心。
    “你知道她是誰嗎？”
    “誰啊？”
    “駱南山的女兒。”
    “啊，簡歷上沒有啊，糟糕。”方宏偉一驚，這么就沒想到呢？這個姓不常見。
    “你要小心，最好別讓她在捷科做銷售。”唐南軍低聲警告。
    40周四，晚上七點整
    趙勇心里憋不住事兒，急需找人拿主意，約好周銳在飯桌坐定，忙不迭把田蜜近況講了一遍。周銳吃驚地看著他：“你不是喜歡上田蜜了吧？”
    趙勇點頭承認，田蜜把錢扔了個天女散花，人品無可挑剔。周銳不贊同趙勇追田蜜，卻不知如何開口。她曾在夜總會工作，認識的人很復雜，半年時間里買車買房，一定有原因。
    “駱伽去捷科做銷售，肯定為她爸爸。”趙勇問不出所以然，把話題突然扯開，仍然稱呼駱南山為老板：“哎，老板怎么樣了？”???.??Qúbu.net
    周銳時不時與駱南山保持聯(lián)系：“公司出事之后，他扛下全部責任回武漢老家養(yǎng)病，心情也非常糟糕。”
    周銳一心幫駱伽，沒頭沒腦問道：“你也負責北京通管局，有什么消息嗎？”
    這涉及到商業(yè)秘密，趙勇想起唐南軍的叮囑，放下皮蛋粥，用餐巾紙擦擦嘴巴：“咱們是好兄弟，卻在兩家不同的公司，早晚要在商場上見，變成你死我活的對手，你明白嗎？”
    周銳按住趙勇不讓他站起來：“我們確實是好兄弟，可是，駱伽爸爸是我老師，我跟了他五六年，我決不能看著他被冤枉，趙勇，你給我一句話，這件事跟你有關系嗎？”
    趙勇目光暗淡，心里掙扎許久：“好，我不瞞你，那晚我回公司只是去取一份協(xié)議，交給大師兄。”
    “哪份協(xié)議？”
    “通縣的協(xié)議，大師兄是副總裁，讓我取協(xié)議，我當然不能違背，至于商業(yè)賄賂的事情，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宇天公司出事兒，便是由于通縣試點項目的商業(yè)賄賂，趙勇夜晚匆匆取協(xié)議交給唐南軍，與此事有沒有關聯(lián)？周銳無法判斷，只能把這個消息轉告給駱伽。
    41周五，上午十點十分
    盈科中心樓下的咖啡廳，成為周銳和駱伽的碰頭點。
    駱伽指著窗外，踩踩周銳腳尖，雷勵行又在那里看古書。她對品牌和時尚極有研究，探頭細看，牛仔褲搭西服上衣：“很有型，也很低調(diào)。”
    雷勵行也向這邊看來，目光一接，周銳說聲糟糕收回目光，駱伽笑著擺手招呼，拉著周銳起身：“老板讓我們過去。”
    雷勵行拍拍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們坐下：“進展怎么樣？”
    駱伽沒有思路，虛心向雷勵行請教：“您教教我吧。”
    “客戶采購處在什么階段？”雷勵行的方法與眾不同，其他方法都從銷售步驟開始，他卻另辟蹊徑從客戶的采購心理、行為和流程開始入手。
    傳統(tǒng)的銷售方法無非收集資料，建立關系，挖掘需求，介紹方案，談判簽單和收款那么幾步，典型地以銷售為中心。雷勵行加入捷科時，在魔鬼訓練中學到一套叫做ssm的銷售套路，這是捷科斥重金，請全球幾家最頂尖咨詢公司的數(shù)百名顧問，用最先進的銷售理論，結合捷科產(chǎn)品和實際案例總結出來的銷售方法論，這種方法考慮到了客戶的采購流程，比傳統(tǒng)套路大為改進。雷勵行用這個套路，時靈時不靈，他便有輸有贏。既然以客戶為中心，客戶為本，銷售為末，傳統(tǒng)銷售方法本末倒置，捷科的ssm是舍本逐末。當他悟明白的時候，便開始了痛苦的歷程。知道不等于做到，行為變成習慣，如同習慣右手，很難再變成左撇子。雷勵行的敵人并非競爭對手，而是自己的習慣。他總是邯鄲學步，新方法突破不了，老方法又渾身不自在。他糾結其中，無法跳出自我，獨來獨往，不與人配合，免得收到干擾，他近乎走火入魔，處在崩潰的邊緣。
    必須跳出去，雷勵行卻困在其中，難以自拔，要么突破，要么徹底毀滅。
    與此同時，一場大戰(zhàn)正在爆發(fā)，中移動的國際漫游結算中心的超級項目正在醞釀，全國各省和直轄市的漫游話單，所有中國境內(nèi)的國外手機通話，中國移動所有出國的漫游通話全部匯集到這個系統(tǒng)進行結算。數(shù)億美元的預算，吸引了業(yè)界最頂尖的銷售團隊。捷科無人出來挑戰(zhàn)，這是一個誰也輸不起的項目。不過，有一個人不怕輸，因為他是死人，大家眼中的死人，這就是雷勵行。他如同古代的死囚，反正都要死，還不如沖在戰(zhàn)陣之前，充當排頭兵。雷勵行失去了自信，輸了這個項目，正好引咎辭職，便是解脫，如同失戀的人必須徹底斷絕指望，才能開始另外一段情感歷程，從失戀的走火入魔中走出來。
    恰在此時，他遇到了她。
    她的世界遠比商場精彩，商場的鼓角爭鳴淡去，那并不重要。雷勵行不用算計，不用揣摩，忘記了銷售策略、方法和各種技巧，沉浸在她的一笑一顰中。雷勵行輕而易舉地拋棄了舊習慣，豁然開朗，眼前是活生生的客戶，他進入忘我的境地，一切都是本能反應，見招拆招，靈活應變，沒有套路，無招勝有招。
    招投標就像打擂臺，總共十輪。客戶中既包括操作層的小蘿卜頭，也有信息產(chǎn)業(yè)部的部級高官，從上到下數(shù)十人。十幾個廠家，數(shù)百名銷售人員輪番上陣，各有各的的絕學，雷勵行孤身一人，沒有工程師和老板的支持。
    他出招了，眼花繚亂，沒人能看清他的方法和步驟，只看到了結果，他贏了，天翻地覆的勝利。從那時起，雷勵行恍然大悟，傳統(tǒng)的銷售套路以產(chǎn)品為中心，每個客戶和競爭對手都不相同，只有隨需應變才能見招拆招，他提煉出一套絕學，他為這套方法起了一個名字：摧龍八式。
    “喂，喂，老板。”駱伽等著回答，他卻陷入回憶。
    “呵呵，我只做過三年銷售。”雷勵行答非所問，他第一年業(yè)績不錯，第二年是零，第三年贏下中國移動漫游結算中心的訂單，從此再也沒有失手，然后獲得升遷，開始帶隊伍，駱伽已經(jīng)將情報打聽清楚，對雷勵行的履歷了如指掌：“您那時負責的電信行業(yè)，還是惠康的地盤。”
    “結果怎么樣？”雷勵行暗笑，自己竟成為駱伽收集情報的對象。
    駱伽對他的傳奇經(jīng)歷十分神往：“又過了三年時間，我們的銷售收入增長百倍，每年達到十億美元，惠康潰不成軍，灰飛煙滅，屁滾尿流。”
    “你猜猜，秘訣是什么？”雷勵行聽著駱伽的吹噓，實際情況并不夸張。
    “肯定有一套方法，好像武林秘笈，是不是叫葵花寶典？”駱伽狼吞虎嚼翻完《笑傲江湖》，對東方不敗的葵花寶典印象深刻，于是郭靖、楊過、張無忌和令狐沖，這些高手的武功都變成了葵花寶典。
    “伽伽，別亂說了。”周銳最喜歡金庸，對駱伽武俠小說的知識徹底絕望。
    如果雷勵行將肯傳授，就可以笑傲江湖，駱伽誠心誠意地請求：“不管叫什么，教我們一招半式吧。”
    雷勵行看著兩個人斗嘴，喜愛之情油然而生，思路接回到剛才的話題：“很多銷售的套路都是收集資料，搞關系，挖需求，其實已經(jīng)落了下手。”
    周銳吃驚，魔鬼訓練中就是這樣培訓的，難道錯了嗎？駱伽善于傾聽，雷勵行言語之間似乎透漏出更有效的銷售方法：“什么方法才不落下手。”
    “大多數(shù)銷售人員太注重賣了，忽略了客戶的采購過程、行為和心理，一套招數(shù)使過去，完全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的打法。”雷勵行從來不直接講答案，而是讓他們領悟：“采購流程其實很簡單，比如吃飯?zhí)暨x飯館，你們自己想想。”
    遇到這種事情，駱伽懶得費腦筋，踩踩周銳，示意他趕快想。周銳正好有些餓了，捂著肚子琢磨：“挑飯館前，要先想想吃川菜，湖南菜，還是廣東菜。”
    “恩，有道理，先想清楚再挑選菜館。”駱伽復述著結論。
    駱伽這樣的附和，總是能激發(fā)出周銳的新思路：“等等，前面還有一步，比如你要去買包包，我沒錢，采購就沒法走下去了。”
    駱伽氣得翹起鼻頭：“你你，買不起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你買。”
    周銳不理，總結著說：“必須要有采購預算，才能決定采購。”
    駱伽聯(lián)想到北京通管局的情況，笑著鼓掌：“沒錯，北京通管局的立項報告沒有批下來，遲遲不能啟動。”
    為什么沒有立項，周銳豁然想通：“如果客戶沒有感覺餓，便不去吃飯。”
    駱伽融會貫通，板起手指頭總結：“想明白了，客戶采購分成六步，第一步發(fā)現(xiàn)需求，第二步立項定預算，第三步設計采購指標，第四步比較，第五步購買承諾，第六步實施和使用。”
    周銳善于分析和思索，駱伽精于溝通和理解，雷勵行摸索許久的規(guī)律，竟讓他們在一問一答的三言兩語間歸納出來，兩人取長補短竟會有這么可怕的效果。雷勵行吃驚之后，反而欣喜如狂，要是將把摧龍八式傳授給他們，將爆發(fā)出什么樣的威力？他補充道：“在采購流程兩端，我們先建立信任，后回收賬款，便構成了摧龍八式。”
    摧龍八式？雷勵行的葵花寶典？駱伽還在品位的時候，周銳沒有多想：“我們能不能把這摧龍八式用在二期工程？”
    這句話很合駱伽心意，她雀躍起來，心里卻有謀劃：“可是，您十年才摸索出來的方法，就這樣傳授給我們嗎？”
    “所以？”雷勵行看穿了駱伽的心思。
    “我們拜您為師吧。”駱伽得寸進尺。
    “從魔鬼訓練開始，我已經(jīng)是你們的老師了。”雷勵行的快樂以前來自于收獲，現(xiàn)在來自付出，面對駱伽和周銳，他有一種傾囊相授而不為回報的沖動。何況，摧龍八式是他壓箱底的絕學，該拿出來見陽光，爆發(fā)出強大無匹的威力了，周銳和駱伽便是千載難逢的人選。
    雷勵行講完摧龍八式，端著咖啡回辦公室，周銳把駱伽拉到室內(nèi)：“半年前，宇天公司出事前一晚，大師兄唐南軍曾經(jīng)讓趙勇把通縣的協(xié)議從辦公室取給他。”
    駱伽有周銳的大腦依賴，便絕不費心：“嗯，分析分析。”
    周銳把這件事反復想了幾遍，覺得里面有蹊蹺：“通縣的協(xié)議早就簽了，為什么偏偏在公司出事之前要把協(xié)議拿走？趙勇應該就知道這么多了，關鍵在于唐南軍。”
    周銳換了稱呼，不再稱呼唐南軍為大師兄，說明他已經(jīng)懷疑起來，可是這件事過去半年，宇天公司解散，線索全部中斷，如何才能查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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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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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