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數(shù)日后,葉勛一家人啟程回京了。由于行李不多,葉勛一行人只雇了三輛馬車運送人和行李。潘老夫人一家以及丫鬟一輛馬車,葉勛一家另加桃兒一輛馬車,瀟瀟由于采買的物件較多,他和小乖單獨一輛馬車。趕車的人分別是小虎、石頭和大牛。文度一個人騎馬,本來葉勛也是要和他一起騎馬的,但不知為什么葉勛最終還是選擇了和若蓮、父親一起乘坐馬車。
文度騎著馬一直在馬車前徘徊,偶爾跟趕車的小虎說說話。葉勛掀開簾子看見騎馬的文度,文度正好也望向這里,兩個人對視一下,葉勛連忙放下簾子。他感覺心被什么刺痛了。他想到了皇宮里皇上拿了一副吳秋桐的畫像給他看,“朕就是好奇那個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到底到底長什么樣?”葉勛嘴角抽動一下,痛苦地閉上眼睛……
回京后,文度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就再沒出現(xiàn)過。
回到京城的家,出門迎接的只有柱子一個人。原來乳娘被她的侄子接回鄉(xiāng)下養(yǎng)老了。葉勛沒多想,便和若蓮忙著安頓家人、收拾行李,明天他還要去吏部述職……
這一日,葉勛聽宣入宮,正好與剛從宮里出來的沈文度擦肩而過。葉勛眼神冰冷,臉上掛著戲虐的笑說道,“沈大人,回宮復(fù)命了?”說完,就要徑直離去,被沈文度叫住。
“葉勛!咱們談?wù)??!比~勛停住腳步,文度咬了咬嘴唇說“自那次你從京城回來,你對我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改變,我能感覺到你知道了?!?br/>
葉勛輕哼一聲,“很多事只有你知道,連我家里的人我都沒說。不是你又是誰?虧我那么信任你!你說你一個讀書人干什么不好,要給皇上做密探?沈大人,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原來畫得一手好畫!”
文度有些尷尬,舒了一口氣,也換了一副嘲弄的口氣道,“葉大人有所不知,我除了是兩榜進士出身,畫得一手好畫,還有一個身份----我是‘沈家劍’的傳人?!?br/>
知道文度是皇上的人后,葉勛感覺心很痛。他一直把他當(dāng)做可以推心置腹、無話不談的兄弟一樣信賴。葉勛沒想到的是他隱藏得這么深?!吧蚣覄Γ吭瓉砟闶亲屓寺勶L(fēng)喪膽、臭名昭著的錦衣衛(wèi)了?”
“大家都是為皇上辦事的,請大人不要對錦衣衛(wèi)有成見?!蔽亩鹊那榫w也上來了,“我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就因為我是皇上的人?我是錦衣衛(wèi)?你以為你是怎么從大獄里出來的?他們見不到皇上旨意怎么可能放人?你知道杭州到京城即使快馬來回也得十幾日,你不是餓死獄中就是被人毒死了!還不是靠我這個讓你看不上的錦衣衛(wèi),用飛鴿傳書三日就求來了皇上的密旨,才把你救下的!”
葉勛臉色慘白,他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緩了緩神,態(tài)度依然強硬道,“我是不是應(yīng)該對您感恩戴德呀?但是天命不可違,我是死是活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不強求?!?br/>
“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怎么還能活到現(xiàn)在?”文度負氣道。
“好?!比~勛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有機會試試你的劍法,看是不是名副其實?”說著,他拍了拍文度的肩膀要離去。
“葉勛!”文度一下拉著他的胳膊,態(tài)度完全軟了下來,用近似哀求的語氣道,“我是在奉命行事,我也是不得已。但是我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你不利的事,有些事我甚至在幫你遮掩?!?br/>
葉勛抽出自己的胳膊,眼神還是那么冷,“我葉勛做事,行得正坐的端,從不需要別人替我遮掩!”說完,葉勛毅然離去了。
這次文度不再攔他。他站在原地眼神里掠過一絲疼痛和怨恨。
葉勛半裸著上身,后背上有幾道若隱若現(xiàn)的鞭痕。他趴著若蓮身上嘟著嘴要去親吻若蓮。若蓮?fù)蝗挥檬謸踝∷淖欤粺o擔(dān)心地說,“葉勛,咱們下次能不能不要我剛懲戒完你,就行房。我感覺我們這樣好像在調(diào)情。我怕不利于你渡劫?!?br/>
葉勛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太把那個老和尚的話當(dāng)回事了?要不是我父親……唉!”葉勛嘆了一口氣,“我真是受夠了!你快讓我親親,補償一下我?!?br/>
若蓮固執(zhí)地搖搖頭,“我可聽說有人就是用這種方式調(diào)情,先抽一頓小皮鞭,然后……像不像我們……”若蓮說不下去,忍不住掩嘴笑了。
葉勛氣急敗壞道,“潘若蓮!你成心的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興趣索然了,我要穿上衣服出去走走。”
葉勛下了床,去穿外套。若蓮也坐起來。葉勛盯著她,“你怎么不攔我呀?”
“干嗎要攔你?出去走走也好?!比羯彺猴L(fēng)滿面的道。
“你!”葉勛上前又重新把她按在床上,“告訴你,我不喜歡那樣的調(diào)情方式,所以不算調(diào)情。我現(xiàn)在心靈受到了傷害,你必須好好的撫慰我?!?br/>
若蓮咯咯的笑個不?!?br/>
這一日,葉勛正在書房里,一個人整理東西。突然門開了,桃兒捂著臉闖進來,后面緊跟著文度和小虎。
葉勛問道,“怎么了?你們這是?”
桃兒哭著說,“少爺,他們逼我做出選擇。我真的沒有辦法選,兩個人各有他的好,我誰也不想傷害。您說過您把我當(dāng)親妹妹,我只聽您的!您幫我選一個?!?br/>
“婚姻是人生大事,我怎么可以做你主呢?”葉勛為難道。
“少爺,我的事只有您能做主。您不管選擇了誰,我一定跟他好好過日子,無怨無悔。我的幸福就交到您的手里,我只信任您。”桃兒哽咽地說。
葉勛來回看了看三個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小虎‘撲通’給葉勛跪下磕起頭來,“少爺,求求您。您把桃兒嫁給我吧。我喜歡她,我一定會像命一樣疼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求求您,看著我伺候您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只要您把桃兒嫁給我,我一輩子給您當(dāng)牛做馬……”
沈文度張了張嘴沒說話,只是兩眼充滿期盼地盯著葉勛,他緊張地手在發(fā)抖,心臟劇烈地跳著……
葉勛低下頭,心里也經(jīng)過了激烈地斗爭。他抬起頭艱難地說,“桃兒,婚姻大事,還是應(yīng)該自己做出決定。但如果非讓我選的話,我會選擇……小虎?!?br/>
文度地眼淚一下子噴出來,他握緊拳頭,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都爆了出來……
葉勛不敢看他。
小虎激動地連連磕頭,“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葉勛把他扶起來,“我把桃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她。”
小虎含淚使勁點頭。
“你把桃兒領(lǐng)下去,好好哄哄她,不要讓她再哭了?!?br/>
小虎上前幫桃兒溫柔地擦眼淚,領(lǐng)著她出去了。
文度站在那兒,始終一動不動。
葉勛有些愧疚,“文度,我……”
文度激動得聲音都變了,“為什么?你知道我比小虎更適合桃兒!只有我才能給她幸福!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歡她!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希望桃兒有一個安穩(wěn)的家,只有小虎才能給她?!?br/>
“你就是公報私仇!我跟你說過,我之前做過的事都是身不由己。我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br/>
“對,我們這些身不由己的人怎么配得到自己所愛呢。”
“桃兒嫁給小虎就永遠是個下人,是個奴才!”
葉勛冷笑一下,“哼,誰不是奴才?你我不也一樣嗎?”
“葉天宇,你太惡毒了!你自己愛而不得,就要活活拆散我和桃兒!”
葉勛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文度喘著粗氣,眼神兇狠又冰冷地瞪著他,“葉天宇,我會讓你為今天的選擇付出代價的!”
聽他說狠話,葉勛心里反而輕松了,他挑動嘴角笑笑,“我等著!”
文度恨恨地看著他,摔門走了。
晚上,文度去皇上那兒奉上一天錦衣衛(wèi)的日報?;噬弦谎劬涂闯鏊榫w不對,他看了一眼滿臉陰暗的文度,“你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文度回話,“回皇上,屬下沒事?!?br/>
皇上扔下手里的奏本,“有事就直說,不得隱瞞朕?!?br/>
文度終于情緒繃不住了,幾欲哭出來,“回皇上,葉天宇要把桃兒嫁給陸小虎?!?br/>
“桃兒?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姑娘?怎么會?你不跟葉勛是兄弟嗎?他怎會拆散一對有情人?”
文度帶著哭腔道,“屬下真的特別喜歡桃兒!葉勛就是恨我,他認為屬下背叛了他!他就是公報私仇,把屬下和桃兒的一段好姻緣活活拆散了!”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是這樣朕也有責(zé)任,因為是朕讓你這么做的。”
文度紅著眼連忙解釋道,“不怪皇上!要怪只怪葉天宇公私不分!用心險惡!”
“天下這么多好姑娘,朕會幫你選一個好的?!?br/>
“謝皇上美意。屬下所有的愛都給了桃兒,這段感情逝去,屬下就再也沒有能力去愛了。從此……”文度的眼神冰冷又堅毅,“屬下會忘情忘愛,全身心地為皇上辦事。跟那個人劃清界限,勢不兩立!”
皇上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突然問,“你和他比過劍嗎?誰更厲害?”
“回皇上,他的劍的確舞得出神入化,但這一年他練劍時,屬下都在旁邊看,劍術(shù)套路已經(jīng)熟記于心?!?br/>
皇上有點不敢相信地看看他,見他表情篤定,便會心笑笑,“后生可畏呀!有時間安排你們比試一場?!?br/>
接下來的幾天,葉勛一直穿梭于兵部和吏部。去吏部述職、補考評、做交接工作等。因為葉勛得到消息他還會回兵部任職,加上兵部都是老熟人,所以他剩下的時間都在兵部呆著。兵部幾個主事、書記知道他要升遷羨慕得不行。
大黃語氣里透著酸道,“葉勛年紀輕輕都要做侍郎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不像我們混了半輩子還是個主事。唉!”
葉勛笑道,“這還不一定呢。沒有公布的事別瞎說?!?br/>
“吏部的主事都跟我說了!你任侍郎的官牒都印好了。”書記小鄭說道。“任命的旨意應(yīng)該很快就到了?!?br/>
“上任后不要忘了我們這些跟你在底層共患難的兄弟呀!”老李也說道,“認識這么長時間還沒有吃過葉勛請的酒,這次可逃不過了吧?”
葉勛爽快地笑道,“沒問題。到時候一定請大家喝酒??!”
這一日,葉勛被興旺帶到了御花園,看到皇上和文度都在,文度身后還背著劍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葉勛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皇上含笑看著葉勛,“今天天氣不錯,朕有興致到御花園里逛逛。文度帶了劍,正好朕也好久沒看你舞劍了,不如你倆切磋一下?!?br/>
葉勛看了看兩人,心里雖不情愿,但也只得答應(yīng),“臣,遵旨?!?br/>
“葉勛,你不要拘謹。現(xiàn)在沒有君臣,就是朋友間互相切磋比劃一下?!?br/>
葉勛點點頭。興旺給葉勛遞過來一把寶劍。
兩人拉開了陣勢,文度首先發(fā)起來進攻。也許因為文度心里有氣,加上想跟皇上面前表現(xiàn),所以一開始進攻便異常猛烈。只見劍光閃閃,嘶嘶作響,每一招都直刺葉勛要害。葉勛開始并不著急進攻,只是隨著劍鋒輕盈地躲閃。由于文度勝負心太強,葉勛很快就找到了他破綻。葉勛開始進攻,他手腕揮動劍柄在半空中劃出好看的弧線,一把劍被他耍得如行云流水般瀟灑流暢。文度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很快就敗下陣來。葉勛只輕松地挽了一個劍花,文度的劍便脫手掉到地上。文度大驚失色,葉勛也沒有步步緊逼,而是把劍從容的收入劍鞘。
皇上鼓掌喊道,“好劍法!葉勛的劍法還是這么讓人賞心悅目!”
葉勛一笑,故意說道,“論理說,‘沈家劍法’不至如此,今天應(yīng)是文度沒有發(fā)揮好?!?br/>
文度紅著臉說,“是我技不如人。”
葉勛躬身給皇上一禮,“皇上,如果沒有其他事臣就先行告退了。吏部趕著要的一份述職報告,臣必須要在酉時前交上。”
皇上點頭應(yīng)允。見葉勛走遠,皇上才拍了拍意志消沉的文度說,“輸了就輸了。沒關(guān)系的。你還是不夠了解他,他從來不按套路來的?!?br/>
早上,若蓮給葉勛穿衣服,突然望著葉勛的臉愣了一下,“我怎么發(fā)現(xiàn)你好像變樣了呢?”
“怎么會?”葉勛笑道。
若蓮雙手捧著葉勛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哪里不一樣了呢?知道了,你好幾天沒刮胡子,看起來都滄桑了??烊ス我还?!”
葉勛摸著自己冒出來沒有多少的胡茬道,“我不想刮了。朝廷里的大小官員都續(xù)胡子,沒胡子不穩(wěn)重。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美髯飄飛的男人嗎?”
“誰說我們喜歡有胡子的?那些都是你們男人自己想當(dāng)然。有誰真正問過我們女人真實的想法?這個世道我們女人有說話的份嗎?說了又有人聽嗎?”若蓮義憤填膺道。
“我聽呀?!比~勛摟著她的腰笑道。
若蓮色瞇瞇地摸摸葉勛的臉和光潔的下巴,“我天天跟那些夫人、媳婦們在一起,當(dāng)然知道大多數(shù)女人的想法。跟你們男人始終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一樣,我們更喜歡像我家相公這樣的年輕俊朗的男人,那些滿臉胡子的家伙哪個要喜歡?”
“可是入朝為官,人家都有胡子,我不留胡子好像跟大家格格不入似的。”葉勛說。
“那也不許留胡子!管他們干什么?我相公還這么年輕,干嗎非要把自己打扮得老氣橫秋的?!?br/>
“你相公也不小了。別人這么大都一堆孩子了?”
“反正我不同意你留胡子!你現(xiàn)在就把嘴上那幾根毛給我剃了??烊ィ ?br/>
“夫人,不要呀。我好容易留的。”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給你剃了。我使剃刀可手里沒數(shù),一會在把你弄得滿臉花我可不管?。 ?br/>
“好好,我去剃?!比~勛無奈只得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