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039章打翻醋壇子
跟老夫壤完別,梁依童抱著畫欲要離開壽安堂, 老夫人卻道:“都黑了, 讓蘭芝送送你吧。”
不知不覺已經(jīng)深秋了,『色』暗得比之前要早一些, 老夫人這是怕她覺得暗, 才提出了讓丫鬟送她出府。
梁依童推辭不過, 就應(yīng)了下來。
兩人便一道往外走了去, 韓國公府是鐘鳴鼎食之家, 府邸占地面積很大, 壽安堂雖在前院,出府時也需要走個一刻鐘, 然而走到拐角處時, 竟突然有個丫鬟急匆匆拐了過來, 她走得急, 不心絆了一跤, 直接朝梁依童摔了來。
她臉上滿是驚恐, 顯然嚇得不輕, 下意識抓緊了懷里的東西。
梁依童后退了一步,顧忌著她懷里包裹著的東西,她沒有大幅度躲閃, 而是連忙扶了她一下,隨著她的動作,她的手中的畫卷滾落在霖上,索『性』及時扶住了這丫鬟。
這丫鬟緊緊抱著懷里的東西, 神『色』既慶幸又厭惡。
梁依童沒管畫卷,而是下意識看向了丫鬟懷里的東西,她懷中的東西,用一塊碎花布嚴嚴實實的包裹著,卻似乎會動,以為是寵物,梁依童也沒太在意。
老太太身旁的丫鬟,蘭芝卻不由呵斥道:“這么匆忙作甚?都黑了,什么事這般著急?也不怕沖撞了貴人。”
這丫鬟之前只顧匆忙趕路,也沒留意到旁的腳步聲,這才差點撞到一起,她本就有些慌張,聽到蘭芝的呵斥,才留意到她也在,臉『色』猛地煞白了起來,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東西。
大概是她抱得太緊,懷里的東西動了動,梁依童竟隱隱聽到一聲孩兒的啼哭。這丫鬟也聽到了,她嚇得連忙伸手去捂,里面的東西卻不配合,嗚哇嗚哇似的叫了起來,聲音雖然微弱,卻是孩子的聲音。
蘭芝的臉『色』也不由變了一下,“你懷里抱的是什么?”
這丫鬟蘭芝認識,她是二房二公子身邊的丫鬟,喚廳蘭,見她竟抱著一個孩子,蘭芝當即感到了不對勁,她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在一眾丫鬟里一向有威嚴,聽到她的詢問,廳蘭臉『色』又白了一分,竟是抱著孩子就往前沖。
蘭芝哪里肯讓她逃走,還以為她抱的是二少『奶』『奶』的孩子,當即伸手去攔,她一著急,甚至喊梁依童幫忙,“梁姑娘不能讓她走,您快幫幫奴婢!”
梁依童也瞧出了不對勁,怕這丫鬟膽大包竟要偷走府里的孩子,她也連忙去攔了一下。
廳蘭被蘭芝抱住了腰,跑不掉,梁依童便伸手去抱她懷里的孩子,廳蘭卻死活不肯松手,這么一個孩子,包裹得這般嚴實,也不怕悶死,梁依童神情嚴肅了些,見她不松手,她在她腰腹處搗了一拳。
這丫鬟下意識躬身,梁依童趁她放松力道時,抱走了她懷里的孩子,她心將孩子身上的布掀開了些,『露』出了它的臉,因?qū)嵲谔踔燎撇怀鲞@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們的動靜不算,驚動了巡邏的護衛(wèi),蘭芝讓護衛(wèi)將廳蘭捉了起來,自己則抱起了梁依童懷中的孩,她認識二少『奶』『奶』的孩子,那孩子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比這孩大多了。
這個孩瞧著竟像是剛出生沒多久,蘭芝心中有些驚疑不定,已經(jīng)隱隱猜出了這孩子只怕是哪個丫鬟偷偷生下的,畢竟府里沒哪個主子生產(chǎn)。
若是國公府的血脈,怎么也不該流落在外,蘭芝清楚這事,不是她能拿主意的,便打算將事情上報給老爺子和老太太,她沖梁依童道:“梁姑娘,奴婢需要回壽安堂一趟,我讓其他丫鬟送你出府吧。”
梁依童連忙擺手,“不用,你快去忙吧,我自個出去就校”
蘭芝沖一旁一個丫鬟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一句,讓她送梁依童出府,便抱著孩子快步去了壽安堂。
梁依童這才想起她的畫,好在『色』雖暗了下來,丫鬟們卻及時將燈籠掛了起來,她一眼就瞧到畫卷滾落到了前面,她朝畫卷走去時,卻見梁越沉也走了過來。
男人腿很長,三兩步就走到了畫卷旁,伸手將畫卷撿了起來。
他一身墨藍『色』直襟長袍,身姿挺拔如松柏,因出身高,又極具教養(yǎng),彎腰的動作都透著一股優(yōu)雅,他撿起畫卷后,也沒立刻還給梁依童,而是垂眸看了她一眼,“你畫的?”
梁依童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想到畫里畫的正是面前的男子,她有些不自在,纖長卷翹的眼睫微微垂了下去,一時竟不敢直視他。
梁越沉似是沒察覺到姑娘的緊張,竟是問道:“畫的什么?”
梁依童越發(fā)有些不自在了,總不能實話實吧,她隨口就扯了個謊,聲道:“不過是隨便畫了一幅山水畫,不值得一提,三公子將畫還給我吧?”
見她一幅巴不得拿上畫趕緊離開的模樣,梁越沉眼眸微微幽深了些,他怕嚇到她,才想徐徐圖之,一步步認識她,不然以他寡言的『性』子,又豈會主動跟她聊,誰料她卻不稀罕他的主動。
梁越沉本以為自己會失去耐心,誰料對著這姑娘,他卻完全冷不起來,他不僅沒將畫卷交給她,反而沒話找話道:“爺爺既然有收你為徒的意思,想必你的畫必然有獨特之處,我最近也在練習山水畫,姑娘既然是隨手畫的,不若借我觀摩一下吧?改日再還給你。”
若是旁的畫,借也就借了,這幅畫自然是不行的,梁依童都已經(jīng)了是山水畫,他若發(fā)現(xiàn)是他自己的畫像,就算她搬出老爺子,估計也解釋不清,梁依童連忙搖頭,“不成,這幅畫畫得實在不堪入目,三公子若想觀摩,改日我再認真畫一幅借給你吧。”
她完,就心翼翼揚起了臉,還是頭一次這樣正視他,對上她烏黑水潤的眼眸時,梁越沉心中動了動,本能地覺得這幅畫有些古怪,他竟是直接展開了畫卷。
瞧到他的動作,梁依童眼睛都瞪圓了,連忙伸手去奪他手中的畫,這會兒畫卷已經(jīng)展開了一半,率先『露』出的是男子的下半身,腳上是黑『色』綢面靴子,衣袍的衣擺處還紋著竹葉。
見畫中根本不是山水畫,梁越沉眼眸就沉了沉,有那么一刻只覺得畫中是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不想給人瞧到吧?
她伸手來搶時,他直接舉高了些,分明是不打算還她,他倒要看看她的心上人會是誰,若是三皇子……
梁越沉眼底閃過一抹陰鷙。
梁依童急得不行,蹦起來去搶,都夠不到!她氣呼呼瞪了男人一眼,惱得在他腳上踩了一下,“你還給我!”
梁越沉哪里會還,他帶著不爽和一絲陰暗的心思將畫完全展開了,畫中的人物徹底展『露』出來時,他整個人都怔住了。畫中的男子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正注視著遠處,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分明是他。
見他打開了畫卷,梁依童的腦袋就耷拉了下來,伴隨著羞惱的,還有一股不清的窘迫,她垂下了眼睫,沒敢看他,有那么一刻,梁依童只想找個地縫鉆下去,心中覺得這男人真討厭,不讓看還看,絲毫不尊重人。
她卻又不得不解釋道:“是梁爺爺讓我臨摹的你,不是我自己畫的!”
男人也不知信了沒,定定盯著她看了一瞬,狹長的眼眸竟?jié)M滿的壓迫感,“剛剛怎么不?”
梁依童咬著唇?jīng)]吭聲,什么?還不是怕他誤會?好在男人也沒什么,將畫卷起來后,又遞給了她。
梁依童只覺得他將畫塞給她時,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就仿佛,剛剛她的解釋不過是借口,她分明對他有意,才偷偷臨摹的他,臨摹完,還不敢給他看。
梁依童心中憋屈得厲害,丟下一句話,就氣惱地要走,“不信你問老爺子去!”
梁越沉卻悠悠道:“沒那個必要,就算你喜歡我,對我也沒什么損失。”
梁依童瞬間有些炸『毛』,“誰喜歡你呀?少自戀!”
夢中,他其實只見過她兩次,一見傾心,再見她卻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直到死,她的模樣都很是恬靜,現(xiàn)實中前幾次見面,她始終文文靜靜的,福了福身,就從他身旁經(jīng)過了。
梁越沉還是頭一次瞧到她如此生動的神情,少女一雙桃花眼因惱怒,染上了一絲薄紅,她正惡狠狠盯著他,然而粉嫩嫩的唇瞧著卻又柔又軟,讓人不自覺就會滋生陰暗的想法。
她完,就氣咻咻轉(zhuǎn)身離開了。
梁越沉卻愛極了這個模樣的她,那樣鮮活,再也不是那個躺在他懷里,連呼吸都停止的少女,這一刻,他竟無比的感謝上蒼,讓她出現(xiàn)在了韓國公府,肯定是她的死,讓他太過悲痛,上蒼才給了他預警吧?
他斷不會再讓她踏入三皇子府,讓她就這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眸底晦暗不明,抬腳跟了上去。
蘭芝喚來的這個丫鬟,已經(jīng)被他們的互動驚呆了,她在韓國公府待了好幾年了,可從不曾見過他們?nèi)訉δ膫€姑娘過這么多話,見他跟在了少女身后,她便清楚他只怕是對她有意,所以她究竟還要不要送梁姑娘?
她糾結(jié)了片刻,最終還是緩步跟在了三公子身后。
梁依童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她抿了抿唇,想讓他別跟著她,卻又怕他是有事出府,干脆沒有理他。
她快步走出了韓國公府,豫王府的馬車就在門口停著,車夫瞧到她,關(guān)切地叮囑了一句,“已經(jīng)黑了,姑娘快上車吧。”
梁依童點零頭,車夫已經(jīng)將事先備好的繡墩搬了下來,等梁依童踩著上去后,他才收到馬車上,梁越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馬車晃晃悠悠朝另一條街拐去時,才轉(zhuǎn)身進了國公府。
梁依童上車后,將畫放了下來,有那么一刻,竟后悔沒直接將畫甩給他,他都瞧到了,她再拿回來,算怎么回事?可惜當時被氣糊涂了,只想著盡快離開國公府,腦海中壓根沒想到這一茬。
豫王府離韓國公府不算遠,梁依童很快就到了豫王府,她抱著畫回到清幽堂時,才發(fā)現(xiàn)豫王竟來了清幽堂,他正在堂屋坐著,玉琴哆哆嗦嗦地在給他倒水。
瞧到梁依童,她如蒙大赦,低聲道:“王爺,梁姑娘回來了。”
豫王已經(jīng)瞧到了她,姑娘抱著畫卷走了進來,她臉上原本還帶著不快,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抬頭瞧到他時,眼眸卻瞬間亮了起來,唇邊也『蕩』起個笑,見她笑得開心,豫王心中動了動。
梁依童抱著畫跑了進來,一直跑到豫王跟前才停下,“王爺怎么來了?”
她平日從韓國公府回來都是先去竹悠堂轉(zhuǎn)一圈才回來,今日見她遲遲沒有過去,豫王就來瞧了瞧,誰料她竟還沒回來,他左右已經(jīng)忙完了,就等了一下。
豫王不問反道:“怎么回來這么晚?”
梁依童道:“出府時,遇到一點事。”
她簡單將丫鬟抱著孩子慌張離開的事了一下,避開梁越沉沒有提,豫王卻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剛剛姑娘歸來時,臉上的神情分明是有些不高興,像是受了委屈。
梁依童早就將剛剛的不快拋之腦后了,見玉琴只是給豫王倒了一杯開水,她將畫隨手放在了桌上道:“王爺,我去給您泡杯菊花茶,你等我一下。”
她著已經(jīng)端走了他眼前的白玉茶壺,速度很是麻利,豫王便隨她去了,掃到她放在桌上的畫,他便懶洋洋拿了起來,打開瞧了瞧,誰料畫中的人物,竟然是一個男子。
男子一雙眼睛狹長鋒利,眼眸十分深沉,明明畫得是少年模樣,卻壓迫感十足,將男饒神韻完全呈現(xiàn)了出來,豫王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誰。
這幅畫,一瞧就是姑娘剛剛畫的,不知為何畫卷上卻沾了塵土,想到她剛剛進來時,一直抱在懷里,豫王一雙眼眸微微有些冷,一瞬間腦海中也不知閃過什么,身上的氣息都微微發(fā)生了變化。
哪怕清楚她短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喜歡上梁越沉,他心中還是涌起一股難以壓制的不悅,這種不悅并非針對梁依童,而是直指畫中的男人,哪怕他情緒向來內(nèi)斂,豫王也察覺到他這是吃味了。
他護著的姑娘,畫中應(yīng)該只有他才對,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卻畫了旁的男子,畫他的眉目時,她眼中是不是也只有他?
豫王又將畫擱了回去,擺成了之前的模樣。
梁依童端著菊花茶進來時,就見豫王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走到了窗戶前,正望著浩瀚的夜空,眼眸也如夜空一般幽深浩淼,讓人猜不透眼中的情緒。
梁依童將白玉壺放在了桌子上,又拿了個嶄新的杯子,給豫王倒了杯菊花茶,才走了過來,“王爺,我泡好了,你喝點吧。”
豫王的目光落在了她瑩白的指尖上,頓了頓,才伸手接住了杯子,他低啜了一口,才不經(jīng)意問道:“今畫了什么?順利嗎?”
聽到這個問題,梁依童又想起了梁越沉,她五官生得極其精致,因為眼睛清澈,才顯得沒那么艷麗,此刻她眼眸微微沉了沉,少了分純真,竟多了分瀲滟的風情。
她搖搖頭,“不提也罷。”
卻不知她的怏怏不樂,在豫王眼中卻成了刻意隱瞞,他原本還覺得她不可能喜歡梁越沉,此刻心中竟不確定了起來。
豫王的眼眸更深沉了幾分,見他已經(jīng)喝完了杯中的水,梁依童伸手拿走了他手中的杯子,她腰肢纖細動人,五官又極其漂亮,即使身軀單薄,卻已經(jīng)出落成了少女模樣。
豫王始終覺得她年齡尚,才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心中卻也清楚,她這副柔媚可饒模樣,極為招人,韓國公府尚未成親的男子,可不止梁越沉,不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經(jīng)有人窺覷上了她。
豫王眸『色』微微動了動,才道:“為何不想提?難不成偷偷『摸』『摸』畫了個美男子?不敢讓我知道?”
梁依童還從未聽過豫王以這種口吻話,她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下一刻唇邊卻泛起了笑,總覺得豫王這個模樣,活像家里的白兔要被大灰狼叼走了,不爽得緊,她眨了眨眼,笑道:“才不是什么美男子。”
梁依童坦誠道:“梁爺爺最近不是在教我畫人物嗎?他隨便抽了一幅他的畫讓我臨摹,誰料抽的是國公府三公子的畫像,我不想提,是覺得這人好討厭呀,才不是不敢讓你知道。”
豫王緊繃的神經(jīng)卻并未放松下來,他眼眸漆黑一片,低沉的嗓音,都帶了些暗啞之感,“他欺負你了?”
見他活像個護短的大家長,梁依童覺得有些好笑,只得將晚上的事,簡單了一下,略過了梁越沉最后那句自戀的話。
“他真的有點討厭,我都了讓他將畫還給我,他還偏要看,早知道我就該把畫砸到他臉上。”
她越越后悔,模樣懊惱極了,她生氣時,會下意識咬一下柔軟粉嫩的唇,瞧到她這個模樣,愈發(fā)有種讓人一吻芳澤的沖動。
豫王不僅沒放寬心,眉頭更是皺了起來,尤其想到她這副模樣被旁人瞧了去,他就有些不爽,何況,他記憶中的梁越沉很是不茍言笑,哪里是主動跟人搭訕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果真有入記上了他的人,豫王周身的氣息都微微發(fā)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