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這個氣啊！

難民們沒讓祥子氣到，祥子卻被秋生氣得不行。

他就帶了兩人過來看情況，好不容易擠進人群，才認(rèn)出被包圍的是秋生。

秋生眼下與難民幾乎分不出來，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祥子護著他就想直接開路，把他先帶出來就得了。

這里不比臨洋縣的工廠，位于縣城郊外，有足夠大的場院和院墻，招工處也是單獨設(shè)的院落。

這里是府城內(nèi)，而且是買下的作坊，沒有隔離區(qū)，來應(yīng)聘的人需要要進院面試和登記，所以根本就不安全。

尤其現(xiàn)在楚家人太分散，家里就只有楚清的幾十名護衛(wèi)，加上工廠里充作“技術(shù)骨干”的楚家老兵，也就不到百人。

小寶又帶著他的護衛(wèi)去河邊巡視渡口了，那邊船幫這幾天也在往永安府運送物資。

祥子想的開路，自然是報出永安公的名號，一路棍棒打出條路來，這是最快給秋生解圍的方式。

人少，就得有足夠的震懾手段。

可秋生愣是不讓，說什么都是難民，老少婦孺都有，來了就是永安府的百姓，現(xiàn)在正是收攏人口的時候。

還說不能給永安公帶來不好的名聲，不讓祥子武力開道。

難民可憐歸可憐，可也是最容易作亂的人哪！

為口吃食都能不遠千里的遷徙，那得是多大的決心和毅力？你跟他們講理，他們能聽得進去？

秋生這么一攔著，頓時祥子和兩名護衛(wèi)也被難民圍堵在中間了，這是護衛(wèi)之大忌！

秋生還在扯著嗓子講道理：“大家不要吵，你們得先去衙門進行報到，等待衙門分配住處……”

可誰聽他的啊？！

人群都在吵嚷，還越吵越激動，祥子冷汗都下來了——難民到暴民，往往都不用別人刺激，自己吵著吵著就能“自動升級”！

楚清聽到秋生要挨揍，著急想把秋生拉出來，一個勁兒往人群里擠，也是犯傻，卓耀不得不帶人給她開道。

既然是開道，少不得踩了這人的腳、撞到那人的腰，相互之間也就人擠人，抱孩子的抱不穩(wěn)，挨了撞的就更是要罵人。

卓耀爆喝：“永安公到此，眾人回避！”

可是人聲鼎沸，外圈人聽不到，內(nèi)圈人有聽到的想退開卻也退不開，擠擠挨挨的，站都站不穩(wěn)，往哪兒退？

關(guān)鍵是，永安公在哪兒呢？除了幾個手持鐵棍的家丁模樣的人，也沒看見有衣著華貴之人出現(xiàn)哪！

騙人的吧！

一時間更混亂了，謾罵之聲更大。

其中有被楚清撞到的婦人，一把揪住楚清肩頭的衣裳就罵上了，嗓音尤其尖銳高亢，一看就是路上雜合粉窩頭管飽、中氣十足：

“那婆子，你擠什么擠？！伱撞到我家娃了，賠錢！還想擠到老娘前頭應(yīng)聘，也得問問老娘同意不同意！”

這是把楚清當(dāng)做來應(yīng)聘打工的婆子了。

永安府在大宣最南端，暖和得很，如今剛?cè)拢┮轮恍枰獌蓪泳蛪颉?/p>

那婦人扯衣服這個動作，就很容易讓人露肉，所以楚清直接反手就握住她的手腕子用力。

婦人頓覺手腕如被鐵鉗箍住，不但痛得要命，還不過血，手背上青筋暴漲，手掌也聚合不起來，松開了。

“啊！”那婦人痛得直喊：“殺人啦！他們把咱們騙來就是為了殺掉的！不想死的還不……”

楚清和卓耀頓感不妙，這是要煽動鬧事！

“砰！”一聲槍響，接著又是兩聲“砰砰！”

現(xiàn)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小公爺?shù)剑≌l敢造次，格殺勿論！”整齊的吼聲響起，聲音嘹亮、雄渾，威懾力十足。

人群如被點穴般，全都靜立不動，踩住別人腳的繼續(xù)踩著，被踩腳的痛得齜牙咧嘴繼續(xù)保持齜牙咧嘴。

舉著拳頭準(zhǔn)備要鬧事的，拳頭依舊高舉著不知放下來。

正在叫罵的，嘴也還張著。

只是都回頭看向后方。

楚清也往外看去。

大門處，小寶吹了吹火槍的槍口，他身后兩名護衛(wèi)也吹了吹……楚清捂眼——太能裝了！

侯澤“唰”地抽出刀來，喝道：“準(zhǔn)備戰(zhàn)斗！”

“嘩啦啦！”護衛(wèi)們齊刷刷亮出武器。

“嘩啦啦！”小寶身邊跪倒一片，有小孩子被跪倒的大人的屁股撞了腦袋，想哭，被長輩一把捂住嘴。

小公爺，自然說的是小寶，按理應(yīng)該叫世子，可楚清就這一個孩子，還是世襲罔替的爵位，叫小公爺一點兒也不過分。

最主要還是楚清默許。

通常的爵位家族，只要沒有給晚輩申請襲爵，就還得稱作世子，不然是對爵位擁有者的不敬——老子還沒死，你小子就想翻天嗎？

其晚輩不但不敢自稱爵爺，若聽到有人如此奉承，縱然心里再高興，也是會大張旗鼓追責(zé)，除非他自己有能耐賺得爵位。

楚家就沒有這個麻煩，楚清不但默許，其實內(nèi)心還很高興。

她沒能讓小寶參與科考、去證明自己的學(xué)識和才華，沒能讓小寶獲得國家認(rèn)可，還不能讓小寶獲得足夠高的地位？

而小寶，被稱作“小公爺”不是出自他本意，事實上，這是娘親在與府衙官員見過面后，府衙那幫官員喊出來的，以知府戚貴燃為首。

這個戚貴燃如此稱呼，到底有沒有懷著惡意，小寶沒有證據(jù)；但不管對方有無惡意，他知道娘親不會介意、

而小寶自己也需要有這個名頭。

“世子”，相當(dāng)于很多事情不能做主，“小公爺”，意味著他可以分享永安公一部分權(quán)利。

娘親是女子，再能干也容易被人使絆子。

牝雞司晨，是這個時代男子所不容之事，哪怕職位再高、權(quán)利再大、能力再強，對方即便不能明著作對，也會暗中消極抵抗。

就比方說戚貴燃，當(dāng)著一眾官員的面稱呼他“小公爺”，小寶打心底里認(rèn)為對方是想讓他們母子不合，想攛掇小寶生出“取而代之”之心。

所以“小公爺”這個稱呼，小寶還就認(rèn)了，他是男子漢，他要幫助娘親鞏固威勢。

既然子憑母貴，那他也要子助母威，他，就是娘親手中的殺威棒、斬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