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攘外
展少輝站在盥洗室的臺前洗手,流水嘩嘩,表情淡淡。里間有人走出,來到臺前,短暫的意外之后朝他微微頷首。
展少輝從面前的鏡面中看著季飛揚(yáng)的臉,微微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季二公子……”
季飛揚(yáng)在旁邊打開水龍頭,一邊洗手一邊笑道:“展少今天好像贏了不少。”
“一般。”他也沒看季飛揚(yáng),“顧夏牌技不精,帶她來,比自己打牌還麻煩。”
“那展少還帶她來?”季飛揚(yáng)明朗地笑。
展少輝抬起頭,在鏡中和季飛揚(yáng)目光相遇,臉上似笑非笑,“因為我對她有興趣。”
聽到他說得如此直白,季飛揚(yáng)似乎不算太意外,說話的語氣如無風(fēng)的湖面一般無波無瀾,“沒想到顧夏會得到展少垂青。”
“總是遇到她,就覺得有點(diǎn)意思,還請你以后和我感興趣的人保持距離。”展少輝淡淡道,點(diǎn)到即止,季飛揚(yáng)也是聰明人,知道“識趣”兩個字怎么寫。他在旁邊抽出一張紙擦手,準(zhǔn)備離開洗手間。
“展少,”季飛揚(yáng)叫了他一聲,緩緩道:“顧夏她玩不起,展少還是放過她。”
展少輝抬眼,目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把話挑明了,“顧夏和你根本沒什么關(guān)系。如果你非要和我鬧翻臉,或者在背后和她牽扯,那你要考慮一下后果。”
說完,展少輝轉(zhuǎn)身離開洗手間。
外面的人砌長城正是熱火朝天時,展少輝面上還是一派自然,他還沒走到位置上顧夏就朝他招手,“展少,快點(diǎn)過來。”
她喊得十分順口,偏著頭剛喊完展少輝,和后面季飛揚(yáng)的目光不期而遇,拉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展少輝也知道顧夏是對著別人在笑,還沒坐到位置上就問,“怎么了?”
顧夏收回目光,笑道:“我剛剛杠了一張牌,你來看看打哪張,千萬不要杠上炮。”
展少輝在她身邊坐下,看了看桌上的牌,替她打了一張。這牌打著其實沒意思,幾個人都在放水,顧夏現(xiàn)在倒是贏了一堆籌碼在身前。他裝作漫不經(jīng)意朝鄰桌看了一眼,隨口問道:“季總,你弟弟今天帶來的女伴長得真是美,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季宏揚(yáng)喊了一聲“碰”,一邊出牌一邊道:“是父親世交好友的女兒,和飛揚(yáng)關(guān)系比較好。他們家不是做生意的,父母是學(xué)校的教授,搞學(xué)術(shù)的,大概展少也不認(rèn)識。”
“原來是書香世家,沉淀出來的氣質(zhì)果然不同,也配得上季二公子。”展少輝是對著季宏揚(yáng)說話,眼睛卻看著顧夏。
顧夏聽著他們說話,心里悶得慌,展少輝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人家長得漂亮,人家是書香世家,人家氣質(zhì)非凡,人家還是季家世交……展少輝不就是想笑她不如別人,笑她不自量力去喜歡季飛揚(yáng),她朝他不滿道:“好好打牌,輸了不要總是來說我。”
展少輝淡笑,指了一下她的臉,低聲道:“額上有點(diǎn)臟了,去洗一洗。”
顧夏半信半疑,跑去洗手間。展少輝手指從面前一排麻將上滑過,看著季宏揚(yáng)道:“季總,你弟弟帶來的女人已經(jīng)很漂亮,麻煩不要對我的女人有任何想法。”
季宏揚(yáng)抬頭,“展少,何出此言?”
“剛才在洗手間正好遇到季二公子。”展少輝頓了頓,銳目一掃,“我也沒什么意思,就把話先說在前頭,那個女人是我的,要是有人想對我的女人打主意,非要和我對著干,那我就只好先禮后兵,以后不要怪我不客氣。”
季宏揚(yáng)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牽扯,但不愿意把關(guān)系弄僵,賠笑道:“展少,你可能誤會了。”
“最好是誤會。”展少輝沉沉道。
牌桌氣氛冷下來,展少輝威脅意味十足,大家都是生意人,犯不著好好的生意不做,為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人傷了和氣。季宏揚(yáng)尷尬地笑,“不如叫飛揚(yáng)過來說清楚。”
“不用。”展少輝冷聲道,“我相信季總的為人,麻煩季總提醒一下自己的兄弟。”
展少輝本來就不喜歡和這一幫人打牌,今天過來就是這個意思,有季宏揚(yáng)在,他還不信季飛揚(yáng)的行為不收斂一點(diǎn),省得他天天防賊,時時擔(dān)心季飛揚(yáng)把顧夏約出去。
顧夏回來就看到一桌人沒在打牌,氣氛有點(diǎn)冷,展少輝見她回來,起了身,“展某還有事,今天就不奉陪。”
他說了兩句客氣話,直接拉著顧夏走了。
走道上的小燈精致典雅,透出柔和的光輝,顧夏今天贏得挺開心,打得還未過癮,不曉得怎么去了一趟洗手間就結(jié)束了,看展少輝出來時面龐也是淡淡冷凜,她問道:“展少,剛才出了什么事嗎?”
“沒事。”展少輝臉色恢復(fù)和緩,半真半假道:“我看贏了錢,干脆就走了,省得待會又輸出去。”
“這樣啊。”顧夏心里念叨這人也太奸詐了,又笑著問道:“那今天贏了多少?”
展少輝語氣輕松,“兩百六十萬,你拿個本子記著,還剩一千零一十萬。”
“好的。”顧夏在腦中粗粗一算,覺得應(yīng)該打不了幾次就能贏回來,感嘆道:“好像我那次輸?shù)锰貏e多。”
“是啊。”展少輝一如既往地鄙視她,“一般人都輸不到那么多,都不知道你怎么輸出去的。”
顧夏不甘示弱,“運(yùn)氣比較差而已,再說那天你不是在旁邊看著嗎?看到我出錯牌你又不說話。”
展少輝笑笑,轉(zhuǎn)了口氣,溫和地敷衍她:“沒關(guān)系,多打打就好了,再過幾次就能贏回來。”
出了門,有司機(jī)已經(jīng)將車開過來,兩人上了車,展少輝問道:“現(xiàn)在還早,我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你不是有事嗎?”顧夏偏著臉看著他。
“那是借口,不光是因為打牌贏了錢。再打下去晚上就要一起吃飯,到時候我是不會替你擋酒。”展少輝道。
“那還是走了好。和他們吃飯肯定累死了,他們說話好像都有別的意思,要不然就是場面話,聽著都累。”顧夏抱怨道,相比之下覺得展少輝說兩句鄙視她的話還容易接受一些,“以后還要和他們打牌嗎?”
她的語氣帶點(diǎn)不情愿,展少輝笑著問:“你不想和他們打?”
“我不太想來這種場合。”顧夏實話實說。
“以后我?guī)愫臀規(guī)讉€要好的朋友打,相處起來你不會覺得累。”展少輝嘴角帶一點(diǎn)點(diǎn)笑。
“說實話,我還是不太想去。”顧夏手指在真皮的座椅上拂過,道:“真的很打擊自信啊,你看今天來的全是美女,一個比一個漂亮,我往旁邊一站,連個陪襯都算不上。希望快點(diǎn)把你的錢贏回來,我就不用這樣和她們做對比。”
“其實也就那樣。”展少輝疏朗一笑,“你自己又不差,不必自卑。”
他想起來什么,跟司機(jī)說把車開到鳳凰大道,又回頭道:“先去給你買幾件衣服。”
“我不要。”顧夏拒絕,開玩笑,她才不要平白無故要展少輝的東西,再說,由儉入奢易,被腐化了多不好。
“我把你帶出去,自然不能丟了我的臉。”展少輝解釋道,“反正今天贏了錢,心情不錯,你以后好好干。”
“我不想花你的錢買衣服。”顧夏堅持道。
展少輝眼風(fēng)在她身上掃過,正了正神色,道:“你現(xiàn)在這么說我就當(dāng)沒聽到,如果有外人在,你還敢這么說話,那就是不給我面子。”
顧夏一副不甚明白的樣子。
展少輝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少說話,多做事,你已經(jīng)是離開學(xué)校進(jìn)入社會的人了,多學(xué)著點(diǎn)。”
“知道了。”顧夏點(diǎn)頭道。
汽車開到鳳凰大道上的步行街,展少輝帶著她直奔商場,還是那種國際品牌聚集地,顧夏完全沒有朝其他方面聯(lián)想,因為展少輝給她買衣服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也不問顧夏的意思,走進(jìn)專賣店,指了一下顧夏,讓她們給她找?guī)准路缓缶妥岊櫹娜ピ嚕櫹膭幼魃晕⒙稽c(diǎn),比如拿著衣服露出疑惑的目光,對著導(dǎo)購員道:“這件啊,太夸張了”“我不喜歡這個顏色”……坐在旁邊的展少輝就會斜著眼催促她,“這么多話,快點(diǎn)去試。”
那說話的樣子完全是老板指揮員工辦事的神情。顧夏就跟個試衣模特一樣,導(dǎo)購員把衣服遞給她,她就跑進(jìn)試衣間,再出來看著展少輝露出那種菜市場上掂量瓜果蔬菜的眼神。好不容易展少輝覺得不錯,讓人把衣服包起來,顧夏那一刻有種期末考試沒掛科的感覺。然后展少輝再昂首闊步朝下一家專賣店走去,顧夏在后面拎著大包小包小跑跟上,更像是個助理或是跟班。
資本家做事是講究效率的,買了三套衣服,花了半個多小時,展少輝買好了才覺得速度太快了,還不到五點(diǎn),吃晚飯早了點(diǎn),顧夏拎著若干個袋子請示他:“展少,既然東西買好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
“你買好了,我還沒買呢?”展少輝不滿道,雖然這個商場賣得衣服都是不錯的牌子,但是展少輝的衣服都是從法國、意大利空運(yùn)過來的,純手工制作,他是不在外面買衣服的,不過此時,他說:“走,幫我看套衣服。”
他完全摒棄了之前的速度,慢慢吞吞地挑,錯了,是顧夏挑衣服,他在旁邊挑刺,嫌?xùn)|嫌西,挑了半天才往身上試一件,旁邊導(dǎo)購員的臉上熱情的微笑都掛不住。其實男裝在顧夏眼中都是大同小異,展少輝身材好,穿出來都好看,不過后來也欣賞不出來了,坐在店內(nèi)的沙發(fā)上,兩手一攤,“展少,你還是找別人來幫你看,我是給不出什么意見。”
展少輝遞給她一個鄙視的眼神,顧夏當(dāng)沒看到,看他瞪著她,無力道:“你身上這件挺好看,穿出來挺帥氣的,我都不知道你還嫌什么?”
身上這件深色羊絨大衣效果還是不錯,展少輝看看外面天都黑了,就讓人把衣服裝起來,簽了單,“走,去吃飯。”
他送顧夏回去的時候,將車開到她的樓下,臨別時道:“下周末我再帶你出去玩。”
“玩?”顧夏想了想,道:“下周末正好是元旦,如果你沒正事的話我想自己安排時間。”
展少輝唇角一沉,這個女人就是不能對她太好,他硬著聲音道:“繼續(xù)去打牌,你還有很多的錢沒有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