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晚上睡在這房子里。
    屋子里沒有空調(diào), 夏天的夜晚也是很悶熱的。
    穿越在每一個世界, 就算是在最血雨腥風(fēng)的世界里，可是白曦也沒遭過這樣的罪。
    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一只死貍貓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白曦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烙餅。
    也不知道到底是這個城市的氣溫格外熱, 還是因?yàn)樵鞯捏w質(zhì)偏陰冷的原因，她覺得自己特別地難受。
    渾身汗津津的。
    “得趕緊賺錢了啊。”第一次成了要自己養(yǎng)自己, 白曦喃喃地小聲兒說道。
    現(xiàn)在她很慶幸人類沒有毛兒了。
    這要是有一身豐厚華美的皮毛，哎呀白曦的媽呀……
    “鬼鬼, 來?！笨匆娦」碜诮锹淅锉タ粗约? 一雙漆黑的眼睛里沒有半分表情，白曦覺得自己受不住了，從床上掙扎著伸出一只手來招手說道, “咱一塊兒睡。”
    她當(dāng)然知道原主從來都不會和小鬼一塊兒睡的, 因?yàn)榫退闶沁@小鬼已經(jīng)被她收服，可是在人類的眼睛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小鬼現(xiàn)在看著老實(shí)，可是鬼物就是鬼物，一旦反噬，那就是要命的事兒了。
    或許會在主人懈怠的時候，出手將主人置于死地, 然后重新得到自由。
    就算是鬼物，也絕對不會想要受制于人。
    更何況鬼物天生冷血?dú)埲?，是死亡的代名詞, 要不這世上怎么那么多的恐怖片兒呢。
    白曦一伸手，毫無芥蒂地叫小鬼來自己的懷里睡，小鬼茫然地眨了眨自己全是黑色瞳仁，令人心生恐懼的眼睛。
    他從來都沒有被白曦這樣信任過。
    不僅是這樣，而且，就算是會被這樣天天放出來，也是沒有的。
    他站在窗子旁，呆呆地在月光之下看著坐在床上對自己笑得格外好看迫切期待，反正都帶著一點(diǎn)狗腿的女孩子，歪了歪頭，又呆呆地看了看地上。
    月光之下，他連個影子都沒有，可是為什么她不害怕他了呢？蹭了蹭腳下的地面，他慢吞吞地往白曦的方向飄過來，一頓一頓的，似乎一旦白曦反悔“我就是隨便說說”，他也不會看起來那樣想要依偎在她的身邊，可是白曦卻笑容抽搐了。
    “怎么這么慢？”白天里一把抓倒了那姓金的青年的勁頭兒都哪里去了。
    她一把把小鬼給拉過來，塞進(jìn)自己的懷里，抱著睡覺。
    鬼物陰氣升騰，那是一種入骨的冰寒，可是白曦卻覺得幸福極了，蹭蹭小鬼的臉，美滋滋地睡了。
    小鬼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怔怔的，呆呆的，小手試探地摸了摸白曦的臉。
    主人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是……他覺得并沒有不開心。
    開心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愿意這樣留在主人的懷里。
    小小的，只有一個小孩子樣子的小鬼老老實(shí)實(shí)地窩在白曦的懷里一整天，白曦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外面的天光大亮。她打著哈欠抱著自家全能小鬼從床上爬起來，洗了臉，換上了昨天洗干凈了的那條裙子，看著鏡子里的有了血色的小女孩兒，又垂頭看了看自己有些干癟的肚子。
    她沉默地，艱難地?fù)破鹱蛱祉樖仲I回來的饅頭就著白水吃個飽兒，這才看著這個家的凄涼嘆了一口氣。
    連咸菜都舍不得吃的感覺，她現(xiàn)在是體會得到了。
    雖然手里還有點(diǎn)錢，可是這顯然不夠她養(yǎng)活自己的。
    小鬼看著白曦長吁短嘆，主動又揪了揪白曦的袖子，指了指外面。
    白曦眼睛微微抽搐了一下，垂頭看著面無表情，臉色青白的小鬼。
    “這是不行的，咱們可不能這么做?！毙」碜蛱炀鸵呀?jīng)被白曦給教育了一下，不能去普通人家里去嚇唬人，然后給白曦找活兒干，不過經(jīng)過小鬼一整晚的思考……反正鬼也不大需要休息，小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人傻錢多的有錢人有的是呀，普通人還是不要叫人家破財(cái)了，不過有錢人，就當(dāng)劫富濟(jì)貧了唄？白曦被這小鬼的膽大包天給嚇壞了，握著這小鬼沒有血色的小爪子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世道大師有的是，有錢人有的是錢，找個強(qiáng)悍的天師把你超度了怎么辦？我可舍不得你?！?br/>     小鬼扭了扭小身子，垂頭做懺悔狀。
    原來……她是舍不得他的。
    心里美滋滋，可是小鬼不說，做出一副好孩子的樣子。
    系統(tǒng)：“……如果沒有大師在，你就能放小鬼去騙有錢人了？”
    這垃圾貍貓還有沒有三觀了。
    白曦：“怎么可能。不過不把小鬼給嚇唬住，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系統(tǒng)：“你這么了解他？”
    白曦呵呵了：“我只是比較了解這個年紀(jì)的熊孩子們?！?br/>     小鬼看起來年紀(jì)就不大，就跟現(xiàn)在的一些小孩子一樣兒，大人不叫他們干什么，他們偏偏就要干什么，簡直能把人給氣哭。她心有余悸了一下，充滿感情地教育這沒有人性的垃圾系統(tǒng)：“教育小孩子，要用愛來感化，順便配合一點(diǎn)威脅恐嚇的，那都是因?yàn)槲?，因?yàn)閻?，你懂么！”她覺得自己和系統(tǒng)不是一個世界的精，露出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系統(tǒng)：……
    小小的光團(tuán)抹了一把臉……或許是屁股，反正前后一樣兒圓……
    系統(tǒng)：“……你再這樣人身攻擊是會失去我的我跟你講！”
    白曦?cái)D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來，表達(dá)自己其實(shí)特別善良。
    系統(tǒng)這才哼哼唧唧地扭了扭光團(tuán)好奇地問道，“你準(zhǔn)備去賣符了么？”雖然白曦的符真的很靈，就算是系統(tǒng)在各個世界里經(jīng)常游走也不得不承認(rèn)，原主畫符的資質(zhì)真的是難得一見的。
    雖然原主學(xué)了這么多年就學(xué)會了三種，不過這三種很常用，如果應(yīng)用得好了，當(dāng)然也會很賺錢。原主現(xiàn)在過不下去的原因，只不過是因?yàn)樗龥]有人脈，也太過年輕。大師界里，能夠賓客盈門并且被人尊重的，無一不是受到很多人的信任，不需要自己去拉生意，而是有人會將生意給送上門。
    誰還沒有一兩個需要解決一些麻煩事兒的親朋好友么？
    “賣符不大賺錢啊?！卑钻仡^疼地說道。
    不過，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如果不賣符，又能找到什么樣的工作。
    原主這樣的年紀(jì)，連九年義務(wù)教育都沒有念。
    這樣的世家……
    好吧白曦沉默地看著家徒四壁，覺得這大概是最慘的一個世家了，不過這些隱世的世家，有些固步自封的，都會覺得在外面的教育沒有什么卵用，還不如自己從小兒跟在長輩的身邊學(xué)習(xí)。從小兒學(xué)習(xí)家中獨(dú)特的秘術(shù)，反正以后也肯定不會餓到?jīng)]有飯吃……白曦又沉默著看了看自己缺少油水兒的肚子，許久之后發(fā)出了感慨說道，“九年義務(wù)教育，真是必不可少??！”
    看來，她只能去應(yīng)聘一下刷盤子了。
    系統(tǒng)也覺得白曦這次略慘。
    不過刷盤子……這不是給大師掉價么？
    系統(tǒng)想了想：“要不你去劫富濟(jì)貧？”
    白曦：“你的三觀呢！”
    系統(tǒng)：“你去找以前你男人，嚇?biāo)麄€半死，然后騙點(diǎn)兒錢。渣男一個，騙他也沒有愧疚心。”
    白曦被系統(tǒng)的沒下線給驚呆了，并且深沉地認(rèn)同了它。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啊?！?br/>     系統(tǒng)發(fā)出了得意的杠鈴一樣的笑聲。
    小鬼茫然地看著自己的主人笑得格外猙獰了一下，之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目光變得特別慈愛。
    白曦：“不過還得先踩踩點(diǎn)兒，如果那小子身邊沒有什么高人，那本貍貓就卻之不恭了?！?br/>     她覺得上一世拋棄了白曦的男人的確應(yīng)該算得上是一個可以欺負(fù)一下的，不過那男人的家族家大勢大的，沒準(zhǔn)兒還真的有了不起的人。雖然上一世沒有什么大師，不過人家有錢，有錢什么大師請不來，白曦都懷疑上一世那男人那么喜歡原主，對她海誓山盟的，是不是因?yàn)樵魑锩纼r廉，不需要他花錢。
    找個大師做女朋友，就沒有不賺的。
    不然就拿男人上一世使喚原主在各個有影響的大人物家里走動，那得花多少錢？
    “不敲個幾億，絕對不能放過他！”系統(tǒng)還在惡狠狠地說道。
    白曦覺得它真的很貪心，不過她喜歡。
    白曦：“這真的是我們最合拍的一個世界了?！?br/>     系統(tǒng)：……這垃圾貍貓的話聽起來怎么這么叫人生氣？！
    它哼了一聲，驕傲地扭著光團(tuán)兒，留給白曦一個冷酷的背影。
    白曦也懶得理它，摸了摸小鬼的小腦袋，看他默默地蹭了蹭自己，眼睛就笑得開心了起來。
    她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些黃表紙，想了想，還是又重新畫了幾張萬一有大客戶呢？原主的天分的確是叫白曦驚訝的，她輕輕松松就畫好了這些符，對于現(xiàn)在的行情，她多畫了幾張?zhí)一ǚ?，畢竟現(xiàn)在的女孩子最喜歡這樣的桃花符來保佑愛情了。
    她眨了眨眼，又把這畫滿了朱砂的黃表紙給折疊起來，疊出了花瓣兒的性狀。
    反正功效沒變，還是會叫人感情更順?biāo)欤蛟S得到一點(diǎn)祝福的桃花符，這就叫做商業(yè)包裝了。
    白曦都為自己的商業(yè)頭腦驚訝了。
    她又把護(hù)身符什么的給疊正很漂亮的樣子，這才拿一個小包包包起了這些符?，順便背了一個小馬扎重新回到了昨天蹲著的地方。
    不過這一次，她坐在了大樹的陰影里，懷里困著一只轉(zhuǎn)著小腦袋，每經(jīng)過一個人，就用一雙鬼氣森森的眼睛陰森地看著人家行人匆匆走過，失望地垂垂小腦袋就又去看向下一個行人的小鬼。白曦看著小鬼一顆小腦袋就跟小狗兒一樣，路過一個人都要巴巴兒地抬頭去看。
    她覺得小鬼如果會說話，會現(xiàn)身，一定會捧著符?去問“大哥，買符么？”
    被這個想象給逗笑了，白曦抱著自家可愛的小鬼笑得停不下來。
    就算是生活這樣困頓，可是她的身邊也總是不孤單的。
    “鬼鬼，我一無所有，可是還有你在，真的很幸福?！痹髌鋵?shí)上一世并不是一無所有。她只要看看身邊就會知道，從一無所有到滿身繁華，然后再到失去一切，其實(shí)小鬼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邊。
    這是一種如同家人一樣的陪伴，不離不棄，不會因?yàn)樗呛檬菈木捅撑阉x開她。
    她愛上那個男人，本來就是為了想要有一個家。可是她真的是忘記其實(shí)這個家，早就在她的身邊。
    小鬼默默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
    它往白曦的懷里蹭了蹭。
    雖然大師役鬼，可是鬼物對人類或是這些大師都不會有善意的親近。
    不過是誰更強(qiáng)大的問題。
    大師強(qiáng)大，強(qiáng)迫鬼物為他們服務(wù)?？墒且坏┕砦飶?qiáng)大，就會將這些大師給吞噬掉增強(qiáng)自己的法力。
    他卻不想吞噬白曦。
    “這符怎么賣？”就在小鬼不知道該不該回頭蹭蹭白曦的臉的時候，白曦的面前蹲了一個有些蒼老的老人家。
    她看起來年紀(jì)很大了，顫巍巍的，身上的衣服被洗得發(fā)白，還帶著毛邊兒。雖然是這樣，可是她看起來還是很有教養(yǎng)的樣子，有些眍?了的眼睛感興趣地看著白曦鋪開的小攤子上的護(hù)身符。白曦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就覺得這位老人家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身邊孤孤單單的。
    “五……二十?！卑钻卣婧薏荒艽蜃约旱淖欤?br/>     她怎么還主動降價了？！
    那位看起來很清貧的老人家詫異地抬頭，看了看白曦。
    “很靈的，不靈不要錢。”
    白曦不會看相，所以也不知道這樣的一位老人家到底是因?yàn)槭裁瓷磉厸]有人陪伴，她卻覺得心里一下子就軟了。
    “不靈不要錢？”老人家抬頭，笑了笑，溫煦地看著白曦。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她從衣袋里摸出了一張五元錢。
    白曦：“……”
    系統(tǒng)：“……”
    “我只有這點(diǎn)錢。”這位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她看起來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說話卻很斯文。不過說出的話，就叫白曦有點(diǎn)兒呆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滿是皺紋的眼角輕聲嘆氣說道，“家里頭子孫不孝，雖然我祖孫滿堂，可是除了小孫女還孝心一些，其他的孫子們……所以，我的身邊只有這點(diǎn)錢了?！彼@五元錢期待地，用有些可憐的眼神看著白曦喃喃說道，“我就是想給小孫女買一個平安符……別的地方太貴了?！?br/>     白曦拒絕賣慘。
    這老太太的確很慘，可是她也很慘好不好？都已經(jīng)降價了，還想五元錢買走她這貨真價實(shí)的平安符，呵呵……
    “今天剛開張，討個吉利。”她小聲嘀咕了一聲，伸手遞給老太太一張平安符。
    正在對白曦低聲訴苦的老人家一下子呆住了。
    “五元么？”她試探地問道。
    “開張大酬賓，討個吉利不要錢。不過如果這符好使，您要介紹客戶回購啊?！?br/>     系統(tǒng)：“五元錢你都不要？你有幾個五元錢？！”
    白曦：“這老太太就五塊錢，還要坐公共汽車啥的，你還有沒有一點(diǎn)統(tǒng)性了？”
    系統(tǒng)：……它真是沒見過這么凍死迎風(fēng)站，沒錢還裝自己是大款的貍貓了。
    白曦惡狠狠地：“看來，得趕緊去劫富濟(jì)貧了！”
    系統(tǒng)：……
    “那，謝謝？”這位看起來有點(diǎn)可憐的老太太捧著這符，很期待地問道。
    白曦?cái)D出了一個很大方的笑容。
    她的心都在滴血，可是看見這老太太蹣跚地走遠(yuǎn)了，又覺得自己還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天生對這些老人家沒轍，也沒法兒看著這樣的老人家在自己面前很可憐的樣子。
    這真是一個要命的缺陷，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沒賺到錢，還虧了一張平安符，白曦把自己和小鬼在樹蔭之下縮成一團(tuán)，覺得今天大概又要啃饅頭就白開水了。她可憐巴巴地坐在小馬扎兒上，卻沒有看見街對面，正停著幾輛豪車。
    “老大……金總，就是那個丫頭?！睅讉€彪形大漢穿著黑西服和一個面容凌厲的高大男人站在一塊兒，指著遠(yuǎn)處小小一團(tuán)的白曦。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老大一定要?dú)鈩輿皼?，帶著要把人沉海的殺氣來收拾一個小姑娘，不過……只能怪小姑娘命不好了。
    “嗯?！苯鹱坷淅涞乜粗h(yuǎn)處，冷笑了一聲。
    他可算找著這個騙子了。
    不對，說騙子或許并不準(zhǔn)確，這丫頭看起來是有點(diǎn)真本事。
    想到弟弟腳踝上那兩個小手印，金卓瞇了瞇眼。
    還沒有哪一個“大師”，敢把主意打到金家的頭上來。
    有點(diǎn)手段，就敢冒犯金家的人，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就算她是個女孩子，金卓也不會手軟。
    他冷笑了一聲，擺了擺手，叫幾個手下停在一旁，自己帶著幾分殺意與冰冷，慢慢地走到了那正縮成一團(tuán)的，穿著一件不怎么好看的裙子的膽大包天的小鬼的面前。
    “這攤子是你的？”他冷冷地，用鋒利的黑色眼睛，聲音冰冷地問道。
    小團(tuán)子動了動，露出了一張蒼白消瘦的小臉兒，那個女孩子用茫然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眼睛就亮了！
    有些黯淡委屈的眼睛閃過了一片星光。
    這位大哥看起來好有錢?。?br/>     “大哥，買符么？！”
    金卓：……
    白曦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
    “……都要了?！?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