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7章 袁溫(九)
這一刻,袁沐純很想問他,為什么要在意這種事。</br> 可是她又怕聽到她不想聽到的答案。</br> 心存幻想,又怕打破幻想。</br> 剛剛她對安希的建議多少帶點(diǎn)敷衍,現(xiàn)在她突然覺得,也許她說的是對的。</br> 她該去體驗(yàn)一下談戀愛,去了解一下那是什么感覺。</br> 也許,她對溫煦琛的感情,其實(shí)并不是所謂的愛情。</br>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兩個人的碗堆在了一起。</br> “我當(dāng)然會衡量,不然也不會到現(xiàn)在都沒有交男朋友。”</br> 她拿起碗握著筷子轉(zhuǎn)身就朝廚房里走,溫煦琛卻并沒有因?yàn)樗幕卮鸲械绞嫘摹?lt;/br> 他跟著她進(jìn)了廚房,看到她擰開水龍頭準(zhǔn)備洗碗,眉心一蹙,將她的手拉了回來。</br> “做什么?”</br> “我花錢請傭人不是拿來供著的。”</br> 他不容分說地拉著她離開廚房,捏著手中纖細(xì)細(xì)膩的手腕,他突然想起在宴會上將她圈在懷里的感覺。</br> 骨架很小,腰肢細(xì)軟。</br> 今晚的商務(wù)宴,她很漂亮。</br> 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br> 如今換了衣服,卸了妝,這一身簡單純凈的樣子,他斷定她沒有讓其他男人見到過。</br> 可是她現(xiàn)在居然想著要戀愛了,還想要嫁人。</br> 說不出為什么胸腔會感到沉悶,可是又無法否認(rèn)她的想法沒錯。</br> 他松開她的手腕兒,盯著她那張干凈清純的臉看了幾秒,最后深嘆一口氣,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br> “女孩子要知道愛惜自己,如果你真的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帶過來讓我看看,我替你把關(guān),不是隨便什么男人都有資格當(dāng)你男朋友。”</br> 袁沐純心中像是被突然插了一把刀。</br> 她刻意躲避了一晚上,一點(diǎn)都不想去面對的問題,他用了另一種方式給了她答案。</br> 幸虧她沒有沖動跟他坦白,不然她一定會是第二個朱杳。</br> 他把她當(dāng)恩師的托付,也或許是年少愛護(hù)的妹妹,唯獨(dú)不是她妄想的感情。</br> 本來不說,她自己也能漸漸想通,放開。</br> 卻偏偏非要在今晚就給她這么殘忍的答案。</br> 生生壓下涌出來的酸澀,自以為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好狀態(tài),仰頭朝他笑了起來。</br> “嗯,我知道……一定!”</br> 那笑容太明亮,仿佛對未開始的戀情有著濃濃的向往。</br> 溫煦琛垂眸看著她的笑,掌心停在她的頭頂,眸光深沉而又幽暗。</br> “哭什么?”</br> 袁沐純頓了一下,“我沒有。”</br> 她流沒流淚自己不知道嗎?</br> 畢竟這么多年,她做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克制自己的眼淚。</br> “時間不早了,我要上樓休息了,你也早點(diǎn)睡。”</br> 袁沐純微微彎下膝蓋,躲開了溫煦琛的手,動作頗為靈活地跑上了樓。</br> *</br> 溫煦琛到底還是給袁沐純安排了一個司機(jī),負(fù)責(zé)接送她上下學(xué)。</br> 袁沐純也沒多說什么,畢竟她也不會每天都讓安希特意繞個原路來接她。</br> 袁家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袁沐純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袁思純還能再怎么折騰。</br> 消息隔天在網(wǎng)上和商圈還是挺火的。</br> 就連學(xué)校里,都有不少同學(xué)在討論這件事。</br> 畢竟好多人的畢業(yè)理想目標(biāo),是袁氏。</br> 現(xiàn)在袁氏易主,沈繁星上位,有關(guān)袁氏的后續(xù)發(fā)展,好多人都各抒己見,各有一套見解。</br> 雖說沈繁星能力有目共睹,但是企業(yè)易主,改革,動蕩避不開的。</br> 這期間也很容易出現(xiàn)問題。</br> 袁沐純這么多年在學(xué)校也一直很低調(diào),也沒幾個人想得到她是袁氏集團(tuán)的二小姐。</br> 除了幾個富家子弟,也交集不多。</br> 只是上次容雯在學(xué)校門口鬧得那一場,她的身份多少有人扒了出來。</br> 進(jìn)了校園,就收獲了不少目光。</br> 有猜忌,有疑惑,有同情。</br> 袁沐純早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對這樣的狀況,只當(dāng)視而不見。</br> 剛走進(jìn)實(shí)驗(yàn)樓,薄安希就從旁邊跑出來摟住了她。</br> “哎,今晚有聯(lián)誼,難得他們鍥而不舍地邀請,這次就答應(yīng)了吧。”</br> 袁沐純被她撞的身子晃了晃,穩(wěn)下心神有點(diǎn)吃驚。</br> “你這接受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點(diǎn),昨晚剛剛才有這想法,今天就要實(shí)踐嗎?”</br> “再不快點(diǎn)兒,好苗子都讓人挑走了。就去看看,就當(dāng)是去玩兒,也沒誰逼著你一定要跟誰發(fā)展啊。我想去,但我不敢,你得陪我去。”</br> 最后薄安希連嬌都撒上了,袁沐純有些無奈,話都這樣說了,她也不能真的讓她自己一個人出去。</br> 萬一被人盯上了,一個不小心出了事可怎么辦?</br> “就只是去玩玩兒,你盡量不要喝酒,實(shí)在不行就少喝一點(diǎn),別跟人聊嗨了就上頭,聽到?jīng)]?”“嗯嗯,聽到了。”薄安希連連點(diǎn)頭,“不過還是希望能找到一個眼緣好的,到時候班長婚禮領(lǐng)著他撐場面。”</br> 袁沐純瞥了她一眼,“你可別亂來。”</br> “知道知道。”</br> “安排在哪兒了?”</br> “嘿嘿。”薄安希笑了一聲,這讓袁沐純瞬間警惕起來。</br> “薄安希……”</br> “其實(shí)也沒什么啦,那會所是殷家的產(chǎn)業(yè),不會有危險(xiǎn)的。”</br> *</br> 冥集團(tuán)今日視頻會議。</br> 薄景川和厲庭深都到了會議室。</br> 溫煦琛的氣色比往日里要差上很多。</br> 眉心攏著的疲憊顯而易見,眼周也多了一圈灰敗,一張慣常溫雅漠然的臉顯出兩分頹靡。</br> 兩個人生性清冷淡漠的人,今天足足多看了他兩眼。</br> 這個只要出現(xiàn)在公司,就精神滿滿,幾乎把工作當(dāng)精神食糧的男人,居然也會有這樣一面。</br> 溫煦琛靠在椅子上,伸手捏著眉心,受不了兩個人殺傷力十足的視線。</br> “有話就說!”</br> 薄景川坐在首位,翻著手機(jī)上的新聞,在看到有沈繁星的圖片時,隨手保存了下來。</br> 聞言掀眸又看了他一眼,“難得見你這幅樣子,所以,你這是縱欲過度,還是欲求不滿?”</br> 溫煦琛的手驀地一僵,抬手有些吃驚的看著主位上的男人。</br> 這是人說的話?</br> 不過片刻又恢復(fù)了神色。</br> 一個能把小白臉當(dāng)?shù)牟灰鄻泛酰焰钨Y二字都敢當(dāng)眾說出來的男人,在這些話也不算是稀奇了。</br> 他那些未知的隱藏屬性,正在被一個女人慢慢開發(fā)出來。</br> 也是神奇。</br> “你這問題的依據(jù)是什么?”</br> 這個問題,換來薄景川一個冷漠涼薄的眼神,可溫煦琛怎么看都覺得里面夾雜著幾絲嘲諷。</br> 他蹙起眉,神色也凝了下來。</br> “怎么?”</br> 薄景川卻收回視線,涼涼說了一句:“看來是欲求不滿了。”</br> 溫煦琛一陣無語,“……你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人了?”</br> “自然不是關(guān)心你。”薄景川看著手機(jī)上沈繁星的照片,頭也沒抬,“只是覺得著實(shí)浪費(fèi)了繁星一番口舌。”</br> 溫煦琛:“什么意思?”</br> 薄景川微微蹙起了眉,抬頭不掩嫌棄地看他。</br> “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能有這么多問題?”</br> 這話配上他的表情,跟“你怎么這么笨”沒差了。</br> 想他堂堂“冥”集團(tuán)的代理總裁,居然被人嫌“笨”?</br> 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奇恥大辱了。</br> 厲庭深也扯唇輕笑一聲,“……欲求不滿實(shí)在不應(yīng)該。”</br> 溫煦琛看過去,長相俊美的男人一身名貴的墨色西裝就算做在椅子上,都不見絲毫褶皺。</br>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間夾著一支鋼筆,百無聊賴地穿梭在五指間。</br> 雖是噙著笑,但是整個人滿滿都是涼薄無情。</br> “如果真有需要,大可以跟我說一聲,我來給你安排。”</br> 溫煦琛收回視線,淡淡說了聲“不必。”</br> 雖然幾個人合作無間,但是在面對厲庭深的時候,溫煦琛多少還有些不適。</br> 這個男人,年少成名,當(dāng)年憑一己之力生生把幾個公司從泥淖里拽了出來,且發(fā)展速度令人咂舌。</br> 如果沒有一點(diǎn)特殊手段,他實(shí)在無法相信他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br> 薄景川做事有時候雖然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行事風(fēng)格好歹是雷厲風(fēng)行,坦蕩磊落的,反觀厲庭深,城府深沉,手段狠辣,典型的狐貍,扮豬吃老虎,稍有不慎,怕被他坑的什么都不剩。</br> 雖然他們之間沒什么齟齬,但本能的防范意識讓他無法太坦然面對他。</br> “別客氣。”厲庭深裝作毫無察覺他的防備,笑道:”這次袁氏的問題完美解決,慶功宴必然不能少,今晚的局,我來安排。”</br> 薄景川:“我現(xiàn)在是有家室的人,安排的干凈點(diǎn)兒。”</br> 薄景川開了口,直接把溫煦琛拒絕的話生生憋了回去。</br> 頂頭上司都要參加,他再拒絕就拂了面子。</br> 厲庭深笑著點(diǎn)頭,“可以。不過牛奶就算了。”</br> 薄景川:“備著。”</br> 厲庭深輕笑出聲,卻也沒再說話。</br> 溫煦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捏了捏眉心,視線掃過會議室的液晶屏,有人漸漸上了線。</br> 顧凜西的臉懟著鏡頭,頭發(fā)上還滴著水,”出浴美男來了,大家熱烈鼓掌歡迎。”</br> 眾人:“……”</br> 顧凜西抬手撩了一把頭發(fā),湊著鏡頭看了一會兒。</br> “薄哥你是不是又再對嫂子犯花癡啊?”</br> “厲庭深你選中誰是下一個要被你算計(jì)的倒霉蛋了嗎?”</br> “溫……溫總,您這是怎么了?怎么這才回國幾天?怎么成這幅樣子了?是水土不服還是欲求不滿?”</br> 溫煦琛:“……”</br> “厲庭深,你也別想著天天算計(jì)那些倒霉蛋啊,你那圈子里那些小花們留著等著便宜誰呢?”</br> 厲庭深臉上始終浮著一層笑,“今晚就安排。”</br> 顧凜西瞬間炸了,“這么說我豈不是要錯過了?”</br> 他捶胸頓足半天,最后痛心疾首道:</br> “行吧,這次我就算了,這次主要還是咱們溫總……你可得照顧好了,咱們整個集團(tuán)可就指望著他任勞任怨呢!”</br> “他好,大家好!”</br> 眾位“霸總”:“……”</br> 盡管習(xí)慣了顧凜西這沙雕性格,但每次他都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地讓他們集體無奈。</br> 溫煦琛對顧凜西時不時的耍寶一直抱著不反對也不提倡的態(tài)度。</br> 偶爾活躍一下氣氛也沒什么不好。</br> 但是今天,他的確太容易煩躁。</br> “好了,開會!”</br> *</br> 殷睿爵得知厲庭深把局安排到了他手底下的場子,屁顛屁顛地也跟著來了。</br> 這種熱鬧他可愿意湊了。</br> 甚至還安排了特殊節(jié)目。</br> 位置是二樓最好的包廂,透過整面的落地窗能從里面把一樓的場地看的清清楚楚。</br> 殷睿爵安排了陪酒,大概是得了吩咐,幾個女人偶爾上前布置些吃的,把酒杯滿上,就沒有其他事情了。</br> 殷睿爵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薄景川臉色,生怕被怠慢了。</br> 有女人上來倒酒的時候,他一把就把酒瓶拿過來親自給薄景川倒上。</br> 薄景川淡淡掃他一眼。</br> 殷睿爵連忙笑道:“薄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替嫂子保護(hù)好你的貞操的。”</br> “……”</br> 溫煦琛坐在靠窗的位置,靠在卡座里,手里握著酒杯,領(lǐng)帶撤下,黑色襯衫松了兩顆扣子,頭發(fā)也沒了往日里的一絲不茍,有些松軟的散落在額前。</br> 看出來是特意來放松消遣的,但周身幾乎由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那種淡漠疏離,到底還是讓蠢蠢欲動的人望而卻步。</br> 實(shí)際上沒有得到明確指示,這個房間里的所有人,都不敢貿(mào)然靠近染指。</br> 旁邊幾個陪酒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既覺得可惜又覺得慶幸。</br> *</br> 一樓煙霧繚繞,夾雜著酒水和香水香煙混合的在一起的味道。</br> 袁沐純進(jìn)來的時候,下意識皺起了眉。</br> 薄安希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從進(jìn)來就摟緊了袁沐純的胳膊。</br> 一雙好看的眸子又好奇興奮又緊張害怕。</br> 一樓的節(jié)目場地正在做預(yù)熱,DJ音樂還有燈光時而變動。</br> 卡座里的人偶爾朝她們看過來,袁沐純更沒來由的緊張。</br> 她有些生氣,側(cè)頭對身后幾個男生怒道:</br> “為什么要選這里?”</br> 幾個男生也有些尷尬。</br> 薄安希一臉欲哭無淚,“我……我安排的。”之后又安撫袁沐純,“沒關(guān)系,你別怕,我特意要了一樓最安靜隱秘的卡座,等我們坐下就沒事了。”</br> 這個時候有酒吧工作人員舉著牌子過場,她們站在入口擋路。</br> 這個時候胳膊被輕輕握住。</br> 她轉(zhuǎn)頭,看到是跟她們一起來的男生,勾唇對她笑了笑,干凈帥氣的臉上笑容真誠又溫暖。</br> “擋路了。”</br> 他說著輕輕用了幾分力,把她連同薄安希帶到了一邊。</br> “謝謝。”</br> 男生點(diǎn)頭,“不客氣。”</br> 適應(yīng)生把他們領(lǐng)到卡座,安排人要了預(yù)定的酒水。</br> 薄安希吐出一口氣,“這里好熱鬧……”</br> 侍應(yīng)生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幾個人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笑道:</br> “幾位今天來的巧,因?yàn)榻裢砩贍斠哟F客,所以特意安排了其他節(jié)目……”</br> 薄安希也驚訝,“貴客?有誰是能讓睿爵哥奉為貴客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