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7章 我不是在跟你討價還價
肖楚上前,“葉小姐。”</br> 他有些心有余悸。</br> 除了三年前在法庭上看到葉清秋一次歇斯底里的情緒崩潰,他還從沒有見過她有過這樣失控的樣子。</br> 以前的她哪怕打個巴掌都是隨心所欲,漫不經(jīng)心,不見半分慌張凌亂,生氣都是一股子驕矜優(yōu)雅的勁頭。</br> 可現(xiàn)在,她整個人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小豹子,完全被憤怒支配,恨不得將惹怒她的人全部咬爛撕碎。</br> 凉絮兒現(xiàn)在雖然狼狽不堪,但是看到葉清秋這幅完全被激怒而失控的樣子,她笑的很開心。</br> “我說過你別在我面前得意……葉清秋,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心安理得的擁有……是不是很憤怒,是不是想弄死我?這就對了,因為我當(dāng)年也這樣想。我恨透了你,因為你是葉家人,因為你備受葉家寵愛,因為葉家,我也失去了我最親的爸爸媽媽,因為你,搶走了我最愛的男人……你怎么能讓我不恨你?”</br> 因為厲庭深的出現(xiàn),葉清秋的情緒已經(jīng)比剛剛穩(wěn)了許多,在聽到凉絮兒的話后,她眸中是漫天的天寒地凍。</br> “凉絮兒,你就是個瘋子。”</br> “那也是被你們逼的!”</br> 凉絮兒突然發(fā)指眥裂,一雙通紅的眸子帶著濃濃的恨意,直直望向葉清秋、</br> “憑什么都是你,什么都是你,被偏愛的是你,被深愛的也是你,你有什么好?!你到底有什么好?!當(dāng)初怎么就沒有讓你死在那場爆炸里……”</br> “啪——”</br> 空氣里是死一般的寂靜。</br>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br> 凉絮兒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手捂著臉頰,散亂的頭發(fā)將她整張臉遮掩住,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br> 厲庭深將葉清秋拉到了自己身后,一張俊美的臉上布滿了冷冽的寒霜和暴怒,他居高臨下地冷睨著凉絮兒。</br> “把她帶進去。”</br> 他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跟凉絮兒說,陰沉的聲音落下,靠在門邊已經(jīng)被嚇傻了的助理和兩個護士連忙上前將凉絮兒扶了起來。</br> 厲庭深轉(zhuǎn)過身,視線落在一旁神情有些怔然的葉清秋身上。</br> 相對無言。</br> 最后收回視線,“帶她回去休息。”</br> 葉清秋回神,掀起眸子,看向厲庭深,“明天我給爺爺輸血。”</br> “沒必要。”</br> “厲庭深……”</br> “我讓你帶她回去你沒聽到?”</br> 厲庭深冰冷的視線直接落到了肖楚身上。</br> 肖楚不敢耽誤,上前,看著倔強的一動不動的葉清秋,又覺得不知道該怎么辦。</br> 最后還是厲庭深沈著臉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徑自朝著外面走去。</br> “……厲庭深,我不能讓爺爺有事……”</br> “我也不能。”</br> 葉清秋眸子微微晃了晃,看著面前男人英俊的側(cè)臉,她抿緊了唇,斂下眸子。</br> “她若不愿……”</br> “你不行。”</br> 瞞到現(xiàn)在,他不是為了讓她爭著搶著去當(dāng)血源的。</br> 將葉清秋放到車上,親自給她系上安全帶,然后掀眸,在昏暗的車廂里直直望著她滿是抗拒和憤怒的眼睛,淡淡道:</br> “就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回去睡一覺,醒來什么都好了。”</br> 葉清秋神色冰涼地看著他,“你家的覺是什么神丹妙藥嗎?”</br> “我不知道就算了,但是既然知道了,我明天就沒有不在現(xiàn)場的道理……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厲庭深,你承擔(dān)起后果嗎?”</br> 厲庭深頓住。</br> 抑制著的平靜的心,突然重重跳了一下,狹長的黑眸里是靜深悠遠的沉寂,聲音也緊的發(fā)著澀。</br> “除了甩掉我,不要我,其他我都可以接受。”</br> 葉清秋的指尖微微蜷了蜷。</br> 良久,她才緩緩道:“那果然是你承擔(dān)不起的后果。所以呢,你確定還要送我離開嗎?”</br> 厲庭深漆黑的眸微微動了動,好半天才沙啞地擠出一句話,“那如果我讓你留下來呢?”</br> 葉清秋淡淡睨著他,神色漠然,“厲庭深,我不是在跟你討價還價。”</br> 厲庭深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黯淡下來,停頓了一會兒,又將她從車里抱了出來。</br> “去找休息間。”</br> 肖楚應(yīng)了一聲馬上快步進了醫(yī)院。</br> 醫(yī)院里有頂級病房,一般都在閑置,肖楚很快便定下了一間,厲庭深抱著葉清秋進來。</br> “今晚就在這里休息。”</br> “我要去做檢查,如果明天凉絮兒臨陣逃脫,那就我來……”</br> 厲庭深臉色有些微沉,“不用檢查。”</br> 葉清秋蹙眉看他,“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要阻止?”</br> 厲庭深沒說話。</br> 肖楚在旁邊看的著急,連忙出聲道:“不是這樣的葉小姐,是骨髓適配庫里有您的資料,您跟葉老先生的骨髓和血型都是相配的,不用再折騰一次做體檢。”</br> 葉清秋看了一眼厲庭深,那股悶葫蘆什么都不會講的性子讓她無端生出一股悶氣來。</br>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br> 厲庭深抿了抿唇,站直身體將她整個人納入眼底。</br> 肖楚莫名從他的身上體會到一種被人毫不避諱嫌棄,又要被趕走的尷尬和可憐出來。</br> 見多了他往日里高高在上,冷清淡漠,只有他會嫌棄厭惡別人的份兒,還沒見過他被人反之對待的樣子。</br> 落差太大,讓人同情心加倍。</br> 他半天沒動,葉清秋抬頭皺眉看他,“不然我出去?”</br> 她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厲庭深伸手壓住肩膀。</br> “我出去。”</br> 話音落下,他人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br> 肖楚連忙抬腳跟過去,厲庭深卻吩咐他留下來照顧她。</br> 葉清秋扯了扯唇,什么所謂的照顧?</br> 怕不是擔(dān)心她要跑?</br> 可是腦子呢?</br> 剛剛非要留下來的是她自己,爺爺明天要做手術(shù),她怎么可能會離開?</br> 肖楚沒有走進來,可能是在門口。</br> 葉清秋只覺得身心俱疲。</br> 凉絮兒發(fā)了瘋一般說的那些話,現(xiàn)在正在腦海里一遍遍的過濾。</br> 到現(xiàn)在她都不敢相信,當(dāng)年的一切,居然是凉絮兒在背后做手腳。</br> 利用秦對她的感情,把葉家和厲家搞得天翻地覆。</br> 三年前,那短短幾天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只是想一想,她都覺得心頭一陣苦悶,無論如何也散不開。</br> 肖楚提著晚餐進來,看到站在窗邊那抹纖細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br> “葉小姐,厲總讓我給您準備了晚餐。”</br> 葉清秋轉(zhuǎn)過身,肖楚已經(jīng)將晚餐擺了出來。</br> 最近但凡是厲庭深安排的三餐,統(tǒng)一都很清淡。</br> 她雖然口味不重,但是偶爾吃點也是可以的。</br> 他也不是不知道。</br> 看得出來葉清秋對面前飯菜的不大滿意,肖楚斂眸沉默了一會兒,將筷子遞到了葉清秋跟前。</br> “因為飯菜的事情,涼小姐今天跟厲總鬧的很大。”</br> 葉清秋面無表情,“難道厲庭深在吃的方面還能委屈了她不成?”</br> “豬肝,牛肉,雞湯……”</br> 葉清秋笑了笑,“不是挺好。”</br> “這些都是最好的補血食物。”</br> 葉清秋聞言,捏著筷子的手還是頓了一下。</br> “可是這些東西又都是發(fā)物……身上有傷的人是要忌吃這些東西的,因為會延遲傷口愈合,甚至?xí)趥谏狭粝掳毯邸?amp;rdquo;</br> 視線再落到面前清清淡淡的晚餐上,一時間難以挪動筷子。</br> “三年前中秋節(jié),葉老爺子病危,涼小姐那個時候剛剛做完皮膚移植,就被厲總強行帶到了病房……這三年,不管厲總對涼小姐如何好,都建立在他不想讓您更恨他的基礎(chǔ)之上。”</br> “因為誰都不知道,如果在您入獄期間,爺爺也相繼離開,您會不會把這筆賬記在厲總的身上。”</br> “他一直在慢慢調(diào)養(yǎng)您的身體,如果給老爺子輸血的話,身體會支撐不住。”</br> 葉清秋眼瞼落下,動手吃飯,什么話都沒說。</br> 肖楚也看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個氣氛,他再說下去就有點太不知趣了。</br> *</br> 樓下,醫(yī)生先做了物理降溫之后,又是一系列的檢查,排除了病毒感染,塞了退燒栓。</br> “孩子沒哭鬧嗎?三十八度八,這體溫不是一下子升起來的。”</br> 沈繁星有些茫然地搖搖頭,“……他很乖。”</br> 醫(yī)生無奈地搖搖頭,“孩子生病一定是會給我們預(yù)兆的,他自己難受,這么小,怎么可能一直忍著?”</br> 沈繁星抿了抿唇,一直安靜地聽著醫(yī)生的話,像是個正在接受批評的不合格媽媽。</br> 本來是一副溫和謙遜的態(tài)度,結(jié)果看到薄景川的眼里卻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br> 他蹙眉,冷臉,聲音更沉。</br> “他就是會一直忍著,你有意見?”</br> 醫(yī)生當(dāng)即被嚇得身體一僵,抽了抽嘴角,搖搖頭,躲到了一邊。</br> “沒……沒意見。”</br> “阿川……”</br> 薄景川眉眼還是一片冷霜。</br> “他欺負你。”</br> “醫(yī)生講的我們要好好記著。”</br> 薄景川不聽,“累了嗎?帶你回家休息。”</br> 沈繁星搖頭,“臨臨還睡著。再等等吧,等他退燒了我們再回去。”</br> “給葉清秋打電話!”</br> “一直沒有接通,臨臨沒其他事情,能退燒就不要通知她了,葉老爺子明天要做手術(shù),讓她來醫(yī)院聽到些什么……厲庭深不是要瞞著她嗎?”</br> 薄景川說不過沈繁星。</br> “那我讓人準備一套病房,你跟他一起休息。”</br> 沈繁星這才點點頭,“好。”</br> 沒多久,薄景川拿著手機出來,撥通電話抬到耳邊,掀眸間,看到一抹熟悉挺拔的背影,與他不過十幾米的距離。</br> 一雙漆黑的眸緩緩瞇了起來。</br> 電話里傳來回應(yīng),他淡淡開口:“嗯,準備一套病房。”</br> *</br> 通往醫(yī)院公園的走廊盡頭,厲庭深停下腳步,緩緩抬手,緊握的拳抵上旁邊的墻壁。</br> “抱歉,能給我一支嗎?”</br>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些許緊繃。</br> 縮在旁邊偷閑抽煙的男人聞言,抬頭看向他。</br> 隔著昏黃的燈光,看不太清男人的五官,但是他渾身散發(fā)出來的隱忍帶著逼仄的壓抑讓人覺得透不過氣。</br> 男人依言掏出一根煙遞給了他,然后上前親自給他點著了煙。</br> “謝謝。”聲音是壓抑的低沉和暗啞。</br> “兄弟,看開點兒,每個人都是一個從生到死的過程,沒必要太傷心,我們問心無愧就好。”</br> 厲庭深將嘴邊的煙拿下,夾在手指間,指尖細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br> “什么才算是問心無愧?倘若一個人是因你而死呢?”</br> “每個人的生死都是被安排好的,幾歲死,怎么死,由不得我們。傷心過了,生活還是要步入正軌的。我們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對老人盡孝,對孩子盡責(zé),對妻子盡忠,對朋友盡力……力所能及,不要太勉強自己,就是問心無愧。”</br> 厲庭深靜靜聽著,深吸了一口煙。</br> 對老人盡孝,對孩子盡責(zé),對妻子盡忠,對朋友盡力……</br> 他突然輕笑了一聲,“你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br> 男人將嘴里剩下的煙頭掐滅扔進了旁邊得垃圾桶里。</br> “上個月我爸剛沒了,今天我老婆二胎,又給我生了個兒子!先高興高興,然后再去給他掙奶粉錢還有老婆本兒,人總得往前看,我們沒那么多時間因為過去傷春悲秋,沒意義。”</br> 厲庭深扯了扯唇,“……的確。”</br> 男人走前又給他留下一支煙。</br> 厲庭深曲身靠在墻壁上,一直無聲將煙抽完,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的事情。</br> *</br> 將臨臨安排到病房,沈繁星一直守在臨臨旁邊,時不時摸一摸他的額頭。</br> 薄景川站在一旁,灰沉沉的臉色看起來很是吃味。</br> “沈繁星。”</br> “嗯?”</br> “你今天沒吃晚餐。”</br> “……”沈繁星神情頓了一下,抿緊了唇不說話。</br> “為了別人的孩子委屈自己的孩子,嗯?”</br> “出去吃飯。”</br> “可是臨臨……”</br> “我會讓人照顧。”</br> 在不吃晚餐這件事上,沈繁星不敢跟薄景川對著來。</br> 然而兩個人剛剛打開門出去,就看到靠在走廊墻上的男人。</br> 修長挺拔,斯文淡漠,英俊逼人。</br> 薄景川和沈繁星停下腳步。</br> 厲庭深也緩緩?fù)χ鄙眢w,然后轉(zhuǎn)身看向他們,神色平靜,整個人看起來涼薄又寡淡。</br> 沈繁星臉色頓時變了變,薄景川卻面色無異。</br> “來這里做什么?”</br> 厲庭深的視線望向他們身后的門,聲音緊澀低沉。</br> “看看那個孩子。”</br> 【再來一章二合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