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2章 約定
“我原來一直以為,你再討厭誰,也只不過是耍耍嘴皮子,不會真正去傷害別人。看來是我真的看錯你了。”</br> 姬鳳眠緩緩瞇起眸子,冷冷盯了他半晌。</br> 最后才冷笑一聲,“到現(xiàn)在才明白啊,真是不容易。”</br> 楚博揚冷眼看著她那一雙淺笑盈盈的笑臉,當真是沒心沒肺。</br> “你就真的沒有想過如果季情真的有什么意外,你的心里真的不會有一點點的不安和愧疚。”</br> 季情渾身都覺得有些冷,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窗外,已是近黃昏,溫度正在下降。</br> 怪不得。</br> 她重新拿起水杯,喝了兩口。</br> “我為什么會覺得不安和愧疚?人又不是我殺的。感情這個世界上但凡死個人,我都得不安愧疚一下?”她說著笑了一聲,“你把我當什么?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嗎?”</br> “因為你的私心,任由人將她帶走,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人就算沒死在你手上,你見死不救,跟殺她有什么區(qū)別?”</br> “嘭”地一聲響,整個院長辦公室的氣氛陡然凝固。</br> 在場的幾個人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不知作何反應。</br> 姬鳳眠手中的杯子,直直朝著楚博揚扔了過去,沒有任何偏差,直接甩在了他的額頭上。</br> 杯子里溫熱的水順著自他的頭頂留下來,夾雜著顯眼的紅。</br> 桌子上的些許文件也被水波及到,玻璃水杯落到地上,直接摔碎。</br> 姬鳳眠還是坐在椅子上,神情冰冷。</br> “怎么?是不是她季情有任何事情,都跟我姬鳳眠有關系?看來我連當個陌生人的資格都沒有了是嗎?”</br> 她說著,雙手撐著椅子想要下來,但是在手碰到椅子扶手的時候,她皺了皺眉,直接從在椅子上跳了下來。</br> 直接走到了楚博揚的面前。</br> 到底還是楚博揚矮一截,看著他只能揚著下頜,但是那一雙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冷。</br> 他從來沒有把她看成一個只有十歲的天真爛漫的孩子,只是現(xiàn)在,更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連想象都不是。</br> “我怎么就擺脫不了你們了呢?嗯?怎么做都是我的錯了是不是?”</br> 姬鳳眠冷靜地看著他,“是不是在你的眼里,今天被帶走的是我不是她,你才會徹底滿意?”</br> 楚博揚蹙眉,“是你偏激……”</br> “那你這半天在這里嗶嗶賴賴,純粹是在跟我扯淡嗎!?”</br> 楚博揚的眉心死死擰了起來,顯然姬鳳眠的話,比她剛剛拿玻璃杯在他的額頭上砸個血窟窿都難以忍受。</br> “不妨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真正的,徹底擺脫你們兩個呢?”</br> 她盯著楚博揚臉上淌下來的血水,眼睛里除了冰冷,什么都沒有。</br> 楚博揚半晌不說話,校長這個時候回神。</br> “姬鳳眠同學,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楚博揚同學額頭上的傷……”</br> “死不了。”姬鳳眠冷冷說著,繼續(xù)盯著楚博揚,“不說話是嗎?我來說說,如果季情今天真的死了,我想你可能得追我一輩子讓我給我償命對不對?看起來擺脫了季情,但是卻還是擺脫不了你?”</br> 說到這里,她突然笑了一聲,“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哪怕她季情死了,我這輩子也要因為她不得安穩(wěn)。看來我想過得安穩(wěn)一點,還就得她季情活著了。”</br> 辦公室里仍舊沒有人說話,全部都放在了姬鳳眠那道瘦小纖細的身形上。</br> “那么現(xiàn)在,楚博揚,我們做個約定好了,如果季情這次沒有事情,你,包括她,這一輩子,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br> 我們幾個,這一生完完全全是個陌生人就好。以后你們是死是活,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br> 楚博揚抿緊了唇。</br>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br> 姬鳳眠懶得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坐到了窗邊的沙發(fā)上。</br> “院長,楚博揚這樣算不算逃課?”</br> 楚博揚看了姬鳳眠一眼,冷著臉出了院長辦公室。</br> 姬鳳眠手心冰涼,神經(jīng)從始至終都沒有松下來過。</br> 綁架。</br> 真他媽得謝謝季情,這輩子第一次遇到。</br> “小姐……”楚叔看了一眼外面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氣。</br> “等等吧,今天來了就一次解決掉,我不想再來這里第二次。”</br> 楚叔點了點頭。</br> 明明剛剛還能看到夕陽的余暉,這會兒天氣卻是突然暗下來,下起了雨。</br> 楚叔朝著窗外看了看,神情有些擔憂,“這雨一會兒還要大。”</br> 姬鳳眠蹙了蹙眉,從沙發(fā)上站起身,“我要上山。”</br> 楚叔當即就表態(tài)了,“不行!小姐,山上有警員,你去也幫不了什么。”</br> “誰說我要去幫忙了?”姬鳳眠轉(zhuǎn)頭跟院長要了一把雨傘,“我去找葉菁蕓要東西,一會兒雨越下越大,我不想在這里過夜。”</br> “我去拿。”</br> 怎么可能?</br> 她瞞著楚叔把那對鐲子交給其他人,楚叔知道豈不是要氣死?</br>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煩了,并不想以后還要受楚叔不停歇的嘮叨。</br> “只能我去拿。”她沒多說,之后將視線放到了一旁明顯想要阻止她的警官身上,“我讓那人替我好好折磨折磨那個孩子,他貌似答應了。他帶著一個孩子上山,怎么都會多一些時間、所以那個孩子捅破天可能被打個半死,應該沒有生命危險。</br> 當然,如果那個孩子稍微有點兒腦子,或者你們動作夠快的話,她現(xiàn)在應該沒什么事兒。”</br> 頂多,也就被嚇的尿個褲子。</br> “你對你的兄弟們很有信心,所以應該不會阻止我。”</br> 警官一陣無語。</br> 盯著面前這個只到他腰上的小姑娘,半天沒有回過神來。</br> 這特么……</br> 怕不是個天山童姥吧。</br> 從頭到尾,她的言行舉止,甚至思維邏輯,哪里像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該有的?</br> 現(xiàn)在連跟他服軟都這么有個性。</br> 他相信他的兄弟?</br> 他當然相信。</br> 這個女孩子,精明的有點兒過分了。</br> “我還沒有收到消息,所以你暫時還不能上山。”</br> “你不去現(xiàn)場看看情況嗎?正好可以送我上去,你不會是擔心保護不了我?”</br> 那警官笑了笑,“小姑娘,激將法對我不管用。”</br> “那隨你。”</br> 姬鳳眠從他身邊走過,站到門口,打開了雨傘。</br> 警官:“……”</br> 楚叔深知姬鳳眠的性子,看了一眼警官,實在無奈地快步走到了她身邊。</br> “小姐,保險起見,還是等雨停了再說吧,不然我上去去把她叫下來。”</br> 姬鳳眠望著外面的雨幕,眉心突然動了動,轉(zhuǎn)頭看向警官。</br> “那山上還有住戶,現(xiàn)在應該只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家,如果碰上歹徒的話……”</br> 那警官臉色突然一變。</br> 這個時候他的通訊器突然響起,通過他單方面的言辭,姬鳳眠大概能聽得懂,歹徒被制服,只不過季情,爬到了坡頂?shù)臉渲ι希灰粭l極窄的石頭縫隙夾著。</br> 縫隙小,成年人進不去,樹枝聽起來也不足夠經(jīng)得起一個成年人的體重。</br> 現(xiàn)在下著雨個,夾著風,樹枝搖晃的厲害,可想而知就季情那膽子,除了抱著樹枝哭天搶地,也做不出別的什么來了。</br> 警官再三確定暫時還找不到萬無一失的辦法。</br> 姬鳳眠側頭看著對面被雨水籠罩著的山,好半天,她才緩緩道:</br> “我去吧。”</br> “小姐!別胡鬧!”楚叔著實氣憤難當,今天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兒。</br> “主要還是想順理成章的上山。至于季情,把她救回來,我才能,徹底跟他們斷了這些孽緣。”</br> 她就不該今天來這里,招惹一身倒霉事兒。</br> --</br> 葉菁蕓家住在半山腰,他們上去的時候,她在家,家里沒有其他人。</br> 姬鳳眠走之前,跟葉菁蕓說了拿回手鐲的事情,葉菁蕓欲言又止,她卻沒有時間理會。</br> 到了現(xiàn)場,姬鳳眠看到那歹徒腿上被打了一槍。</br> 看到她,那雙眼睛兇狠一片,比之前在山下看到的模樣都兇狠。</br> 姬鳳眠身體有些發(fā)抖,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極淡的笑。</br> 之后,她才將視線放到了哭聲不斷的另外一個方向。</br> 當初她聽那警官描述的時候還想象不到到底是個什么場景。</br> 樹枝兩側是石頭縫是個什么情況。</br> 現(xiàn)在倒是明白了。</br> 是樹根從一塊巨石縫下鉆出,又長出了新的枝干。</br> 枝干朝著石頭縫外生長,下面,算不上是懸崖,但是坡度很陡。</br> 就跟她聽到的一樣,縫隙很窄,樹枝很脆。</br> 風帶著雨打在臉上,有些疼。</br> 季情突然尖叫起來,夾雜著哭聲,刺的姬鳳眠頭疼。</br> 幾個人拿出臨時找到的幾根繩子,拼接了一番,根據(jù)季情所在的位置,長度只能夠一根。</br> 警官神情嚴肅的要求在去找一根繩子來,有人卻有些為難。</br> “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能帶來的都帶來了……”</br> “那就把床單都給老子扯過來!”</br> 警官發(fā)飆,姬鳳眠卻淡淡說:“不用了。時間似乎不多,再拖下去,多來幾陣風,人也不用救了。”</br> 季情就在最遠處,樹枝已經(jīng)被壓彎,風來樹枝便劇烈搖晃,折斷是早晚的事情。</br> 最后姬鳳眠將繩子綁在腰上,褲子黏在身上妨礙行動,她彎身將褲腿挽了起來。</br> 楚叔在一旁不安,“小姐,還是我去!”</br> “你去是救人,還是送死?”</br> 楚叔:“……”</br> 等姬鳳眠挽起褲腿,楚叔驚訝地叫了一聲,“小姐!你膝蓋怎么受傷了?!”</br> “不礙事。”</br> 站起身,看著遠處抱著樹枝哭天搶地的季情,又朝著坡下看了一眼,隨即又用力閉上了眼睛。</br>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彎腰,緩緩爬上了樹枝。</br> 膝蓋只能抵在枝干上,著了雨水的傷口,加上枝干的重力摩擦,加上她內(nèi)心抑制不住的膽怯,整個過程是真的痛苦又煎熬。</br> 站在平地上的幾人用力抓著繩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br> 姬鳳眠距離季情越來越近,季情也看清了她。</br> 此刻完全顧不得姬鳳眠在孤兒院門口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有多恨她,現(xiàn)在她只想著逃離這個可怕的境地。</br> “眠姐姐,救我……我怕……啊啊……”</br> 一陣風吹過來,枝干搖晃的厲害,季情又尖叫起來。</br> 因為季情的尖叫,本來就緊張害怕的姬鳳眠被嚇得停在原地,極力穩(wěn)著自己顫抖的身子。</br> “你閉嘴!”</br> 季情被姬鳳眠呵斥的更加害怕,“眠姐姐……我害怕……害怕……救我嗚嗚嗚……”</br> 雨越來越大,隔著雨幕,她看得到季情唇角有淤痕,左邊的臉上也有一個巴掌印。</br> 看來是被那男人打了。</br> 抿了抿唇,她又往前爬了幾步。</br> 不用后面的人提醒,她都覺得樹枝彎的弧度更大了些。</br> 她停下,看著季情,“你往這邊爬點兒。”</br> 季情連忙驚恐地搖頭,抱著樹枝的手更用力了些。</br> “不不!我會掉下去,眠姐姐……我怕……”</br> 姬鳳眠咬了咬牙,視線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下面,被下面漆黑的一片嚇的連忙閉上了眼睛。</br> 頓了一會兒,她又往前挪了一些。</br> “小姐!不能再往前爬了啊!”楚叔在后面急的直搓手。</br> 姬鳳眠聞言也停下,再次跟季情說道:“爬過來,你不動,就一直要害怕,過一會兒,這樹枝要是斷了,你想爬也沒機會!等死吧!”</br> 兩個落湯雞,都各自帶著傷,誰都談不是上好。</br> 季情也許是被姬鳳眠的話激到,好半天,才一點點嘗試著爬過來。</br> 她距離遠,在最接近樹梢的位置,稍微一動,晃動就格外厲害。</br> “別怕!一點點過來,我在這邊等著你!”</br> 季情嗚咽著,分不清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死死咬著唇,一點點挪了過來。</br> 那動作,是真的在挑戰(zhàn)姬鳳眠的耐心。</br> 等到季情終于靠近姬鳳眠,幾乎要軟在那里了。</br> 姬鳳眠冷眼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別動,便低頭,將自己腰上的繩子解開,綁到了季情的身上。</br> 季情冷靜了一點,看著她的舉動,實在看不懂她。</br> 明明在山下,她恨不得她馬上被那個男人弄死,還說她活該……</br> 現(xiàn)在卻又冒著這么大的危險來救她。</br> “眠姐姐,那你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