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嗯了一聲：“確實是。”</br>　　軒轅塵目光溫淡，語氣也變得嚴(yán)肅了些：“雖是為了辦差，可大人這般……實在不像話。”</br>　　說著放下帳幔，走到一邊坐著去了。</br>　　謝錦懵了一瞬，暗道阿塵這膽子好像變大了一些，居然都敢訓(xùn)斥他了。</br>　　好吧，孺子可教。</br>　　軒轅塵就坐在椅子上看著，謝錦則借著帳幔的遮掩把地形圖看完，所有的記號、明門暗門、何處防守薄弱易于逃身，都記了個清清楚楚。</br>　　然后他把地形圖折疊起來，伸腳踢了踢宗羽裳，“這個收好。”</br>　　“嗯？”宗羽裳睡眼迷蒙地被踹醒，睜眼看到謝錦手里拿的地形圖，“燒了吧……”</br>　　剛一開口，嘶啞的聲音卻把自己和外面的軒轅塵都嚇到了。</br>　　軒轅塵心頭一個咯噔，幾乎不敢置信地盯著床邊垂地的帳幔。</br>　　宗羽裳也嚇了一跳，瞬間睡不著了，起身看著謝錦：“我的嗓子啞得有點厲害。”</br>　　“嗯。”謝錦語氣鎮(zhèn)定極了，“昨晚叫得太歡了。”</br>　　軒轅塵抿著唇，臉色又是漲紅又是鐵青，一時羞憤得竟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是好。</br>　　宗羽裳也是沉默了好一會兒，覺得這句叫得太歡讓人有些無力招架，若說他之前還懷疑那個淮南王世子怎么就心甘情愿被謝錦虜獲，此時他算是徹底明白了——就謝錦這個厚臉皮不知羞臊的性子，多剛強(qiáng)的男子也無招架之地。</br>　　“不但啞了，還渴得厲害。”宗羽裳說著，把地形圖放回自己床板下，然后起身下床，“我要下去喝水，不然這嗓子就得冒煙了。”</br>　　他每說一句話，軒轅塵的臉色就跟著沉下一分，無法想象昨晚兩人的戰(zhàn)況有多激烈，而且……</br>　　他昨晚是不是睡得太沉了？居然一點動靜都沒聽到。</br>　　他冷眼看向掀開床幔走出來的宗羽裳，宗羽裳自然也是剛下床就感覺到了一雙冷冷的眸子，他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直接對上了軒轅塵冷漠的目光。</br>　　四目相對，空氣中火花四濺。</br>　　宗羽裳勾唇笑了笑，無視軒轅塵的怒火，眉眼間帶著幾分得意：“昨晚大人跟我同塌而眠，只能讓塵公子在窗邊委屈了一夜，還望塵公子莫要見怪才好。”</br>　　軒轅塵冷道：“無恥。”</br>　　“原本還打算再睡一會兒的，結(jié)果你們倆這是杠上了吧。”謝錦抬手把帳幔固定好，轉(zhuǎn)頭看向軒轅塵，“果然昨天就不該帶你過來。”</br>　　軒轅塵面無表情。</br>　　謝錦起身穿衣，順便朝宗羽裳道：“讓你院里的下人打水進(jìn)來，早點收拾完我還得去處理賑災(zāi)的事情呢。”</br>　　宗羽裳點頭，正要開口喊人，卻忽然響起自己這嘶啞的聲音隔著門不知道能不能傳出來，索性直接走過去想親自把房門打開，不過在開門前的一瞬間他卻忽然頓住了動作，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轉(zhuǎn)身走了回來，把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丟到床邊的地上，只著了一身白色里衣去開門。</br>　　軒轅塵沉默地看著他的動作，表情若有所思。</br>　　打開房門，宗羽裳抬手招了招，候在院子里的小廝這才小跑著過來：“少爺醒了？”</br>　　“去打些水進(jìn)來。”嗓子嘶啞不影響宗羽裳說話，只是聲音沒平日里聽著清脆好聽，也容易讓人想入非非而已，“多打些水，我跟大人和塵公子都要用。”</br>　　小廝點頭應(yīng)下，目光遲疑地看著宗羽裳：“少爺不多睡一會兒？”</br>　　宗羽裳皺眉：“讓你去就去，哪來這么多廢話？”</br>　　“是是！小的這就去。”</br>　　宗羽裳把房門關(guān)上，輕輕嘆了口氣，演戲也是很累的，隨時得注意著不能留下破綻，畢竟跟家里那群老狐貍打交道，必須每一步都小心謹(jǐn)慎。</br>　　若在以往，憑借宗羽裳一己之力還真沒辦法做到報復(fù)，不過此番有朝廷的人手，他只不過是助人一臂之力，也算是出最小的力辦最大的事了。</br>　　等到小廝打了過來，三人洗漱更衣結(jié)束之后，很快出了房門。</br>　　一個年輕人走進(jìn)院子里，看著宗羽裳就冷笑：“十一弟昨晚叫得的聲音可真好聽，大老遠(yuǎn)都能聽到那么歡愉。”</br>　　話音剛落，穿戴整齊的謝錦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抬手理了理宗羽裳耳根的發(fā)絲，帶著點親昵寵愛的動作：“羽裳，這是誰？”</br>　　宗羽裳聲音嘶啞卻綿軟：“大伯家的二哥。”</br>　　宗家主的四個兒子都住在這座老宅里，成家之后大房二房各自為政，堂兄弟之間以年紀(jì)排行，宗羽裳在堂兄弟中最小，排行十一，所以叫十一弟。</br>　　這位說話的是大房次子宗志遠(yuǎn)。</br>　　“謝大人。”宗志遠(yuǎn)連忙換上笑意，“祖父讓我過來看看大人起身了沒有，前廳已經(jīng)備好了早點，大人應(yīng)該是餓了吧，不如現(xiàn)在就過去吃早點？”</br>　　謝錦伸了個懶腰，一臉饜足的表情：“原本想多睡一會兒的，可昨晚宿醉，頭有些疼，加上一大早上就有人來敲門吵爺?shù)暮妹撸屓讼胨妓恢銈兗沂窃趺椿厥拢孔尡敬笕怂瘋€覺就這么難？”</br>　　大早上就接二連三派人來看他們起身了沒有，這究竟是看得太緊還是好奇心太重，只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br>　　宗志遠(yuǎn)連忙賠罪：“都是下人們太沒眼色，擾了大人清夢，稍后一定好好懲罰他們。”</br>　　說著，眼神還有意無意地看向站在謝錦左側(cè)身后的軒轅塵，瞥見他臉色冷若冰霜，心下有數(shù)，不由冷笑，帝都皇城來的大人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明面上一心為了百姓，私底下卻不知多少齷齪的癖好呢。</br>　　昨晚三人一屋，也知道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br>　　“二少爺看什么？”謝錦目光不善，“本大人的人也是你能看的？”</br>　　宗志遠(yuǎn)連忙回神，再次賠罪：“草民失禮，望大人恕罪。”</br>　　裝什么裝？都喜新厭舊了還這么維護(hù)？吃醋給誰看呢？</br>　　宗志遠(yuǎn)心里不屑，面上卻依舊維持恭敬奉承的笑意：“知州大人一早也傳了話，說稍后會過來跟謝大人一起討論賑災(zāi)事務(wù)，若大人有空，不如跟知州大人一起去看看帳篷搭建的進(jìn)度，于大人昨晚安排府衙的人連夜趕工，大多百姓都已經(jīng)有了遮風(fēng)避雨之處。”</br>　　謝錦聞言，面上浮現(xiàn)滿意的笑意：“于大人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本官對他很滿意。”</br>　　軒轅塵無聲地在心里補(bǔ)了一句，越是滿意死得越快。</br>　　一行人很快往前廳而去，宗家主親自陪同——雖然他在綿州威望很高，可到底只是一介商人，明面上卻絕不能在欽差大人面前擺譜。</br>　　“大人昨晚睡得可好？”宗家主溫聲詢問，語帶關(guān)懷，“宿醉是不是很難受？”</br>　　“倒也沒覺得多難受。”謝錦滿面春風(fēng)，笑意盈盈地看了宗羽裳一眼，“羽裳會照顧人，性子又體貼，按摩的手法實在舒服，本官昨晚醒來還跟他聊了一會兒，早上起來頭也不疼，渾身舒暢。”</br>　　軒轅塵聞言，冷冷地看了一眼宗羽裳，這一眼恰好被宗家主注意到了，他面上笑意加深，從善如流道：“大人若是對羽裳滿意，就讓他隨侍大人身側(cè)，也權(quán)當(dāng)是聊表草民一番心意。”</br>　　“這樣不太好吧？”謝錦一臉喜色，卻又不太好意思的模樣，“羽裳畢竟是宗家少爺，本官怎么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br>　　軒轅塵冷道：“大人做得還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