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彈劾
正月初六上朝,氣氛端的是無比微妙。</br> 其一是休朝一月有余的攝政王居然在新年上朝第一天就出現(xiàn)在了朝堂上,看起來氣色極好,跟女皇陛下依然默契十足,并且那張矜貴俊美的臉在面對朝臣時,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漠,威儀和氣魄絲毫不減,讓人倍感壓力的同時,也讓許多朝臣暗搓搓的盤算落了空。</br> 其二則完全來源于謝錦這個人。</br> 鑒于年節(jié)假期之間發(fā)生的事情有些多,引起了極大的轟動,這一日的早朝除了氣氛古怪之外,大臣們像是憋了一肚子話要說,例行行禮高呼萬歲之后,女皇陛下剛說了一句“有事奏來,無事退朝”,下面群臣就一窩蜂炸了開來。</br> “啟稟陛下,啟稟攝政王,臣有事要奏!”</br> 女皇陛下淡淡說道:“說。”</br> “臣要彈劾刑部尚書謝錦!”御史大人慷慨激昂,言辭激烈,“身為謝家嫡子,朝中重臣,曾經(jīng)的狀元郎,謝錦是讀過圣賢書的貴公子,文采斐然,學(xué)識過人,并且深得陛下和攝政王器重,理該以身作則,成家立業(yè),光耀門楣,做萬千學(xué)子之榜樣。然而他不思正道,公然跟曜世子來往密切,且還傳出不容于世的感情,有違倫理道德,實在讓人……讓人羞于啟齒!請陛下和攝政王定奪,如此行徑作風(fēng)若繼續(xù)執(zhí)掌刑部,只怕以后東陵男兒有學(xué)有樣想,斷袖成風(fēng),毀我東陵基業(yè)!望女皇陛下明察!求攝政王決斷!”</br> 謝錦站在文臣之列,聽著這位御史大人激動憤慨的言語,面色十分淡定,甚至還有心情想著,他是不是不明白“圣旨賜婚”這四個字的意思?</br> 彈劾?</br> 到底是彈劾他,還是公然藐視圣旨,質(zhì)疑女皇陛下的威信?</br> “啟稟女皇陛下!”另外一位御史跟著開口,“臣也彈劾刑部尚書謝錦,身為刑部掌管,公然違背國法律令,明知故犯,沒有資格執(zhí)掌律法,還請陛下決斷!”</br> “臣彈劾謝首輔教子無方!”</br> “臣彈劾淮南王世子不顧軍規(guī)軍紀(jì),罔顧皇族顏面……”</br> 大殿上像是炸開了鍋,大臣們年節(jié)期間休假六天,原本是為了陪伴父母妻兒,盡一盡為人子的孝心,為人父的責(zé)任,沒料到卻因為謝錦和軒轅曜一事積壓了如此多的不滿,一時間全部爆發(fā)了出來,歸結(jié)起來重點其實只有一條——</br> 謝錦跟軒轅曜兩人人神共憤,不知羞恥,罪大惡極,罪該凌遲!</br> 謝錦暗搓搓地想著,若陛下和主上不在,這些大臣們會不會提前準(zhǔn)備一些破瓜爛菜葉子往他身上砸?就像菜市口丟那些死刑犯一樣。</br> 女皇陛下坐在龍椅上,好整以暇地聽著眾人沸騰,攝政王也是不發(fā)一語沉默地聽著,手臂搭在王椅扶手上,漫不經(jīng)心地輕叩,極有節(jié)奏。</br> 待到大殿上眾人暢所欲言,淋漓盡致地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表達(dá)出來,聲音漸漸小了,激動的心情也逐漸平復(fù)之后,殿上歸于安靜。</br> 南曦才淡淡開口:“諸位卿家這是對朕的圣旨有所不滿?”</br> 空氣一凝。</br> 大臣們紛紛跪下:“臣等不敢!”</br> “圣旨是朕頒下去的,婚事也是朕賜的,你們這般憤憤不滿,是對朕的決定有意見?”</br> “臣等不敢!”左御史道,“臣等彈劾的是謝錦——”</br> “可這樁婚事是朕和攝政王同意了的。”南曦淡笑,“爾等無視圣旨賜婚,反而一個勁地彈劾謝錦,究竟是對朕和攝政王積怨已久,還是想借機除掉謝錦?”</br> 話音落下,朝上氣氛一滯。</br> 左御史連忙叩首:“臣絕無此意,望陛下明察!”</br> “陛下圣明!攝政王圣明!”</br> “朕應(yīng)該算不上圣明。”南曦語氣平靜,“也就賜了這么一樁婚事,沒料到會激起諸位卿家這么大的怨氣,朕似乎該反思反思。”</br> 怨氣?</br> 大臣們惶恐:“臣等該死!”</br> 誰敢對君王生出怨氣?這句話不是把他們放在火架子上烤嗎?</br> “回稟陛下,臣不敢質(zhì)疑圣旨,只是自古以來陰陽和諧,乾坤有序,維持綱常而子孫綿延……臣擔(dān)心此事若開了先例,以后有人模仿,于家國不利……”</br> 南曦淡笑:“左大人,如果你家兒子也喜歡男子,你會同意嗎?”</br> 左御史鏗鏘有力:“臣絕不會同意!”</br> “既然如此,那你還擔(dān)心什么?”南曦挑眉,“朕相信天下大部分人都跟你一樣的想法,不僅是諸位卿家,就算是年輕一些的男子,應(yīng)該也并無興趣去模仿這樣的事情。”</br> 左御史頓時語塞,其他人不由也沉默了下來。</br> 說實話,這樣的事情好像也確實不是隨意就能模仿的,畢竟男人通常喜歡的都是美人,誰會沒事對著一個男子含情脈脈?</br> “齊家治國平天下,諸位大臣都是朕信任的卿家,苦讀詩書多年,深懂圣賢之道,很清楚父為子綱的道理,如果連自己的家都治不齊,連自己的兒子都管教不好,那么這個人一定不會有多大的能力治理一方。”南曦語氣淡淡,“斷袖之事自古以來不多,卻也不是沒有,如果是有真感情,朕不會反對,家國律令中若有關(guān)于這一條的規(guī)定,也可以予以解除。”</br> 大殿上一陣安靜。</br> “若只是因為尋求刺激或者跟風(fēng),就盲目地做一些逾越世俗規(guī)矩的事情,那么朕可以認(rèn)為這是一種家風(fēng)不正的體現(xiàn),朝廷選拔官員,家風(fēng)不正之人就算如何有學(xué)識,能力如何過人,朕也不會予以重用。”</br> 大臣們低頭聽著,神色凜然,一時之間居然無人敢提出反駁。</br> “還有,”南曦目光淡淡一掃,聲音越發(fā)平靜,卻充滿著威儀,“真感情也基于兩廂情愿,就跟男娶女嫁一樣,若有一方不同意,另一方強取豪奪,那么這種行為同樣是無視律法的犯罪行為,朝廷律令容不得,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左大人難道以為,男女成親是合乎情理的,男人就能當(dāng)街強搶民女嗎?”</br> 左御史道:“臣不敢。”</br> 南曦道:“諸位還有什么疑慮?”</br> 林御史遲疑片刻,道:“此事不知淮南王是何想法?”</br> “淮南王是何想法,那也是他們父子的事情,與旁人無干。”南曦道,“朕只能保證此事不會導(dǎo)致淮南王對朝堂不滿,不會讓他手里的兵權(quán)成為威脅,其他的,各位不必操心。”</br> “是。”</br> “關(guān)于圣旨賜婚一事,朕以后不想再聽到任何人在朕面前表達(dá)異議。”南曦語氣淡淡,“諸位記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