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幸福的不同方式
九月二十是淮南王四十歲整壽,軒轅曜請求回淮南為父王祝壽,并帶上心心念念等著拜見公婆的謝錦,得到了女皇陛下和攝政王的允準。</br> 于是八月底,兩人正式踏上了回去見公婆的道路。</br> 與此同時,離攝政王給的期限已三月有余。</br> 禁軍之中以章銳為千戶的八營和蕭馳的七營在校場上進行了一場真正的較量。</br> 這件事還要從三月前的沖突說起。</br> 土生土長的帝都士族子弟對寒門一向有些偏見,這種偏見幾乎算得上與生俱來,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以及歷來寒門需要歷練選拔才能入編禁軍,而士族可以直接走后門的待遇不同,同樣也導(dǎo)致了士族自認為高人一等的認知。</br> 只是這個認知很快被攝政王打破,讓士族一直以來的優(yōu)越感遭到了狠狠的打擊,三個月之前當著所有禁軍的面挑釁冒犯楚紅衣的那些人,已經(jīng)在三十軍棍的重罰之下被去除軍籍,趕出禁軍之列。</br> 攝政王雷霆般的處置手段讓余下的士族子弟膽寒驚懼,限定三個月的日期雖短,明知不可能打敗久經(jīng)訓(xùn)練的寒門禁衛(wèi),蕭馳卻還是帶著士族子弟豁出命去練,其間辛苦自不必說。</br> 有些實在吃不下苦的人自動脫了軍服,陸陸續(xù)續(xù)選擇了放棄,脫離禁軍之職——自己放棄總比比武輸了被趕出要強吧,可以不必白白多遭三個月的罪。</br> 于是到了三個月期滿,原本的兩百多人走得只剩下了一百一十八人。</br> 章銳統(tǒng)管的八營共有一百二十人。</br> 人數(shù)上旗鼓相當,多兩個或者少兩個影響不大,不過為了公平起見,章銳隨口點了兩個人去一旁休息,不占絲毫便宜。</br> 一百一十八對一百一十八。</br> 比試的項目其實不難,扎馬步,跑圈,單打獨斗,箭術(shù)。</br> 對于幾乎沒吃過訓(xùn)練之苦的士族子弟來說,更難一些的比試項目顯然不適合他們,眼下只要他們體格強健,能堅持繞著校場完整地跑上一百圈,扎馬步的姿勢和堅持的時間能達到標準,單打獨斗能看出明顯的進步,箭術(shù)上比三個月前有明顯的提高,射靶的時候能命中靶心,在態(tài)度上就算是過關(guān)了。</br> 至于贏,不用比都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br> 三個月就想贏過人家數(shù)年不間斷的訓(xùn)練?就算不吃不喝,沒日沒夜地訓(xùn)練也不可能做得到。</br> 兩營比試那日容毓親自到場督看了須臾,楚紅衣負責主持比試規(guī)則。</br> 蕭馳一營的禁軍比起三個月前集體黝黑了許多,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夏日在太陽下暴曬訓(xùn)練的成果。</br> 不過雖是黑了點,人倒是精神不少,也沒了之前的狂傲不可一世之氣。</br> 兩營切磋比試,陣仗不小。</br> 用時大概需要一整天。</br> 容毓在校場外看了半個時辰就走了,不用繼續(xù)看下去也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br> 回到大正宮,南曦正坐在臨窗前的矮榻上教聽昊兒讀書。</br>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br> 軟糯的奶音聽著讓人心腸柔軟,一歲零六個月的昊兒口齒又利索了些,吐字清晰流利,比一般這么大的孩子明顯更聰明靈慧,《三字經(jīng)》還沒開始背,暫時只是在讀,南曦空閑時會教他幾句,來來回回,直到那幾句讀熟了為止。</br> 南曦一直提倡溫和教育,不愿早早就抹殺了孩子的童趣,所以她閑暇時都會跟昊兒一起讀,讀好了就親兩下,讀不好就多教兩遍,就算是授課也絕對以孩子可以接受的輕松方式進行。</br> 容毓站在殿門處看了須臾,嘴角微勾,很快舉步走到殿內(nèi)御案前坐下,開始批閱今日份的奏折。</br> 窗前孩子童稚的奶音和母親溫柔的聲音不間斷地回蕩在耳畔,仿佛成了這個夏季最美美妙的風(fēng)景。</br> 不知過了多久,母子倆的聲音漸漸小了些,直至徹底安靜下來。</br> 容毓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透過鏤空的紫檀木隔斷,看到南曦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昊兒走到床邊,把孩子放在了床上,彎腰輕輕拍著孩子的肩膀,讓他睡得更熟些。</br> 平和溫柔的模樣看起來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母親,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母愛光輝。</br> 容毓以前一直以為兩個人白頭偕老就是最好的相愛方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夫妻恩愛、有兒有女也同樣是種無與倫比的幸福。</br> 心頭正這般想著,身邊就多了一抹熟悉的氣息。</br> 南曦在御案一側(cè)坐了下來,抬手挽袖,細細地給他研磨:“校場上比試的情況怎么樣?”</br> “寒門禁衛(wèi)受過多年正規(guī)訓(xùn)練,體格強健,身手靈活,對付士族禁衛(wèi),一頂三不在話下。”容毓語氣閑適,“所以沒什么可看的,不過留下來的士族禁衛(wèi)這三個月倒是認了真,看得出下了苦功夫。”</br> 南曦道:“其實不管是寒門還是士族,都有不堪造就之人,也皆有能吃得下苦之人,并不是所有寒門都能成為人才,也并非所有士族都是草包。”</br> 容毓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曦兒說得對。”</br> “歷代皇帝行事習(xí)慣不同,所造成的結(jié)果就會不同。”南曦想了想,“士族子弟出身好,大多養(yǎng)尊處優(yōu),不愛讀書的子弟以進入禁軍為目標,仿佛這一生的前途就有了著落,不但出入風(fēng)光,俸祿還多,再加上歷代君王權(quán)貴對士族多有偏袒,士族們還有什么理由跟寒門子弟一起吃苦受罪?”</br> 容毓嗯了一聲,同意她的說法。</br> “士族子弟之中有些也能吃得下苦,可進了禁軍之后發(fā)現(xiàn)所有士族子弟都是一般模樣,時日一久,隨波逐流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一件事。”</br> “而寒門子弟因為家境貧寒,打小被送進宮,心里清楚唯有努力吃苦才能生存下去,才有機會改變命運,所以只能自己咬牙堅持,但也并不是所有寒門子弟都具備難能可貴的品格,人的欲望會隨著時間和環(huán)境的不同而改變,所以彼此掣肘和約束很重要。”</br> 容毓雖然自己話不多,可他非常喜歡聽南曦說話,一字一句都像是溫柔春風(fēng)般拂過心扉,讓人通身舒暢,恨不得讓她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才好。</br> 所以此時直接把朱筆放下,側(cè)耳恭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