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心情挺復雜的
關(guān)于謝錦的事情,南曦說的不多,可該懂的都懂。</br> 前世今生她對社稷的態(tài)度和底線一直不曾變過,本性溫柔也好,無情也罷,或者即便是喜歡閑云野鶴、逍遙自在的生活方式,這都是個人選擇,旁人無從指摘。</br> 然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所有超越底線的任性就該被摒棄。</br> 一個任性之舉,一個錯誤的決策,往往會造成無法估料的后果,出現(xiàn)問題之后,首當其沖受牽連的絕不是君王權(quán)貴,而是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的平民百姓。</br> 責任兩個字說來容易,行為決策卻必須步步縝密,不容有失——這個道理,沒有人比歷經(jīng)兩世的南曦和容毓明白得更透徹。</br> 前世他們都犯過錯,得了刻骨銘心的教訓。</br> 今生容毓費心籌謀十幾年,殫精竭慮,文臣、武將、兵馬、財富,他布下一盤天下棋局,就是為了彌補前世犯下的過錯。</br> 逝去的無法挽回,今生定要還東陵一個太平盛世,還百姓安樂富足。</br> 南曦相信他,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東陵子民,這一世容毓所有的行為舉止,她都無條件予以信任和支持。</br> 那些選擇跟著他的人,謝錦也好,軒轅曜也罷,還有明里暗里奉他為主的那些手下,既然選擇了追隨效忠,就必須習慣并接受容毓的行事方式。</br> 南曦不會干涉。</br> 宮人準備好了熱水,恭請攝政王沐浴。</br> 南曦從榻上起身,準備做一回賢惠妻子,伺候夫君泡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浴。</br> ……</br> 極致的安靜之下,沙漏聲就聽得尤為清晰。</br> 獨自待在御書房里的謝錦,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格外的慢,心理上有點煎熬。</br> 修長身軀不動如山地跪著,目光始終落在膝蓋前那點花紋上,不曾移動過分毫。</br> 姿態(tài)順服中依然保持著清貴公子的風骨。</br> 謝家小九活了近二十年,頭一次有人能讓這么乖,以往就算是他的父親,都沒正兒八經(jīng)地罰過他。</br> 謝錦心情挺復雜的。</br> 容毓在門外發(fā)落楊統(tǒng)領(lǐng)的話,他聽得真切,命安公公去準備藤條的命令,他也沒有錯過。</br> 有那么一瞬間,他心底發(fā)熱,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感動的心態(tài)。</br> 主子給他留了臉面,沒打算讓人把他拉出去打。</br> 方才一問一答的過程中,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容毓壓抑克制的怒火,他以為今天至少一百廷杖跑不了——在宮苑之內(nèi),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被攝政王下令杖責。</br> 然而他沒料到,容毓居然會選擇藤條這種類似于家法的懲戒方式。</br> 謝九爺平素肆無忌憚慣了,身份又貴重,幾乎沒為什么事感動過,今日居然破天荒地因為藤條感動,說出去只怕能讓人笑掉大牙。</br> 然而當謝錦聽見御書房的門被打開,安公公提著半人高的木桶走進來之后,謝錦心底的感動一點點化為烏有。</br> 安公公低眉垂眼,一是顧及著謝家九爺?shù)拿孀樱侵斒刂痉郑嶂皬闹x錦身后走過,把桶放在了御案邊上,就在謝錦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br> 放下木桶之后,安公公什么也沒說,低眉垂眼地從謝錦身后又走了出去,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門,生怕嚇著了誰似的。</br> 御書房里很快又只剩下謝錦一人。</br> 視線落在那結(jié)實的半人高沉黑木桶里,大半桶的清水,里面泡著精挑細選出來的藤條一二三四五六……共十根,整根泡在水里,只留出手柄在外。</br> 謝錦此時居然還有心情想著,安公公真是盡責,瞧瞧這藤條選的,根根圓潤光滑,一看就知韌性極佳,質(zhì)量上乘。</br> 且攝政王讓他挑幾根過來,他直接挑了個整數(shù),十根。</br> 然后謝錦又想,容毓沒讓人把他拉出去杖責,也許不是顧及他的臉面,而是想好好的下狠手整治他一番,廷杖重,容易傷到骨頭,就像楚南衣說的,萬一下手重了或者力道控制不好,極有可能讓人致殘。</br> 除非主上想讓他死,否則數(shù)量上不會罰下太多。</br> 可藤條就不一樣了。</br> 這東西韌性強,傷害性小,能讓人疼,卻不會傷到根本。</br> 哪怕下了死手也絕不會擔心留下什么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br> 謝錦苦中作樂地想著,主上對他也算體貼了,為了教訓他當真是用心良苦。</br> 可越是傷害性小的,就越意味著今晚沒那么容易熬過去。</br> 跪多久了?</br> 謝錦轉(zhuǎn)頭看了眼沙漏,還不到一個時辰,膝蓋已經(jīng)有些刺痛難忍,像是有人拿小錐子在里面不停地鑿著他的骨頭,大腿和小腿都開始發(fā)脹酸痛。</br> 五個時辰……簡直難以想象。</br> 謝錦輕輕嘆了口氣。</br> 很多時候,等待本身就意味著一種煎熬。</br> 容毓沐浴之后換上一身簡單輕便的袍服,帶著青陽去了勤政殿,謝首輔和陸丞相已經(jīng)在殿內(nèi)候著了,見禮之后很快進入議事主題。</br> 軒轅塵恭敬隨侍一側(cè),安靜地聽攝政王和幾位重臣討論政務(wù)。</br> 關(guān)于處置軒轅琰一事,幾個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容毓基本沒怎么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椅子里,翻閱著幾個大臣剛呈上來的折子,任由他們討論。</br> 軒轅塵作為魏王府庶子,此時更是一言不敢發(fā),視線不經(jīng)意間落在攝政王清冷矜貴的眉眼,心思就忍不住飄向了御書房。</br> 藤條。</br> 攝政王是要懲罰九公子嗎?</br> 可自古以來就沒見哪個君王會用藤條懲罰臣子,沒有震懾力不說,還浪費時間……況且謝家九爺那么驕傲清貴的一個男子,攝政王真要讓太監(jiān)對他動手?</br> 軒轅塵輕輕抿唇,心里忍不住開始擔憂起來。</br> “軒轅塵。”容毓嗓音平靜,“你在想什么?”</br> 軒轅塵一驚回神,對上容毓沒什么情緒的眸子,渾身一顫,砰的就跪了下來。</br> 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音格外清晰,勤政殿里轉(zhuǎn)瞬間陷入一片安靜。</br> 謝首輔看著這個曾經(jīng)被謝錦帶去錦園住過幾天的青年,眉心微皺:“塵公子是擔心魏王?”</br> 畢竟他們正在討論魏王府的案子,軒轅塵又恰在此時走神,謝首輔這么想也是正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