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皺眉：“什么事？”</br>　　季婉兒沉默下來，左右張望一番，然后挽著靖王妃的胳膊走到一處無人之地，小聲說道：“方嵐依要對付表嫂。”</br>　　靖王妃聞言默。</br>　　聽到這句話她雖然不高興，卻也不以為意，甚至為之不屑：“就憑她？”</br>　　雖然她起初喜歡的是方嵐依，想要方嵐依過門做她的兒媳，可這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方嵐依的本事在楚紅衣面前根本不夠看。</br>　　想要對付楚紅衣？</br>　　方家姑娘再去修煉個幾百年再說。</br>　　“姑母。”季婉兒囁喏，“這件事不可不防。”</br>　　靖王妃瞥她一眼，見她表情異樣，沉聲道：“她打算如何對付紅衣？”</br>　　“過幾日表哥和表嫂不是要成親了嗎？成親自然就要請喜娘，方嵐依打點了城中最有名的喜夫人，打算在成親之日對表嫂下手。”季婉兒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后只剩下了囁喏，“成婚之日，喜娘迎親之后要負(fù)責(zé)布置新房，床上放有棗子、花生、桂圓和栗子四禮，喜娘鋪床的時候只需稍稍動些手腳……”</br>　　靖王妃越聽臉色越難看，原本以為只是什么小女兒最常見的一些手段，沒想到……沒想到……</br>　　好吧，的確是女人勾心斗角時常用的手段，只是太過齷齪而已。</br>　　季婉兒低著頭，幾乎不敢把最后的話說出來，卻又不得不說：“只要……只要在床上放一點麝香，表……表嫂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胎兒就……就……”</br>　　靖王妃攥緊了手，臉色陡然沉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神透著明顯的怒意：“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br>　　季婉兒臉色一變：“我……我……”</br>　　“你參與了計劃？”</br>　　“沒沒沒，我沒有！姑母，我真的沒有！”季婉兒臉色驟變，連忙舉起手，“我對天發(fā)誓，姑母，就算借我?guī)讉€膽子，我也不敢謀害表哥的子嗣——”</br>　　“夠了。”靖王妃冷冷打斷了她的話，轉(zhuǎn)身疾步而走，“跟我去紅塵苑，你自己去跟祈兒解釋。”</br>　　季婉兒心頭既是慌亂又是不安，腦子里一片混亂，小碎步跟在她身后，不斷地想著待會該怎么跟表兄解釋才能讓自己聽起來更無辜——雖然這件事她本來也沒參與，但知情不報似乎也是不小的罪過。</br>　　她希望能將功折罪。</br>　　如果挽救了表嫂的孩子，表哥是不是可以對她摒棄前嫌，既往不咎？</br>　　季婉兒捂著越來越急促的心跳，終于開始后悔自己跟方嵐依站在了一條船上，現(xiàn)在想想，方嵐依既然能想出這么陰損的手段，連孩子都下得去手，又怎么可能是個柔弱無辜的善良女子？</br>　　她真蠢，蠢得沒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還傻傻地相信她是真的無辜受害方。</br>　　到了紅塵苑，靖王妃正要直接進(jìn)去，忽然想到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腳步微頓，淡淡朝院子里的侍女道：“去通報世子一聲。”</br>　　“是。”</br>　　侍女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沒過一會兒，軒轅祈和楚紅衣從屋里走了出來。</br>　　軒轅祈正要說話，抬眼卻看到季婉兒尾隨在靖王妃身后，頓時冷下了臉色：“你怎么還沒走？”</br>　　季婉兒忍不住就瑟縮了一下。</br>　　“祈兒。”靖王妃聲音淡淡，帶著點陰沉之色，“婉兒有話跟你們說。”</br>　　軒轅祈見她臉色不對，冷冷瞥了一眼季婉兒，眼底里透著幾分若有所思，抬腳走下門前石階，挽著楚紅衣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下來。</br>　　“想說什么？”雖容色精致柔美，可此時泛著冰冷色澤的眉眼卻讓人心頭發(fā)憷，“如果是想賠禮道歉，那就免了，本世子沒功夫聽你自以為是又愚蠢無知的歉意。”</br>　　季婉兒咬了咬唇，緩緩搖頭，怯懦道：“不……不是賠禮道歉，我是來將功折罪的……”</br>　　侍女從屋子里端著茶壺和茶盞走出來，給幾位主子斟茶。</br>　　靖王妃坐在桌前，不發(fā)一語地端起茶盞，顯然沒打算幫季婉兒說話。</br>　　雖然季婉兒是她娘家侄女兒，可蠢到如此無可救藥的侄女連她都忍無可忍，何況是祈兒？</br>　　況且究竟是親生兒子重要，還是侄女兒重要？</br>　　她心里明鏡似的。</br>　　楚紅衣也沒說話，面上始終是一副冷漠疏離的表情。</br>　　季婉兒臉色蒼白蒼白的，急促站在軒轅祈跟前，低若蚊鳴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惶恐不安：“方嵐依計劃著在成親之日對付表嫂，讓表嫂失去……失去肚子里的孩子，并且以后不能再有孕，她說……她說表兄之所以鐵了心要娶表嫂，姑母之所以同意讓表嫂進(jìn)門，都是因為表嫂肚子里的孩子，只……只要表嫂的孩子沒了，以后……以后……”</br>　　軒轅祈只聽到“失去肚子的孩子”，表情就驟然陰沉下來，眉眼間染了冰冷煞氣，攥著茶盞的五指用力得幾乎讓人懷疑他下一瞬間就要把茶盞捏碎。</br>　　待到季婉兒斷斷續(xù)續(xù)說完，他那張堪稱傾世奪目的姿容早已遍布冷沉冰霜，嗓音是前所未有過的煞冷：“你如何知道？”</br>　　季婉兒唇瓣幾乎被咬破，卻不敢撒謊：“方……方嵐依告訴我的，表，表哥，我，我……我說的都是實話……”</br>　　軒轅祈冷冷發(fā)問：“她為什么告訴你這些？”</br>　　就算兩人來往如何密切，方嵐依也不會蠢到把如此陰毒的計劃告訴給其他人，季婉兒好歹也是靖王妃的侄女，萬一以后東窗事發(fā)，她就不怕季婉兒這個知情者把她供出來？</br>　　季婉兒在他冰冷的質(zhì)問下幾乎無力招架，兩腿發(fā)軟，幾乎忍不住想跪下來：“因為，因為……因為……“</br>　　軒轅祈冷道：“因為什么？”</br>　　“因為……”季婉兒低著頭，“喜夫人跟……跟我母親身邊的大丫鬟喜鵲，是……是姐妹，前日我察覺到喜鵲不對勁，逼問她之后就知道了此事，昨天下午我就去問了方嵐依……”</br>　　方嵐依原本是想隱瞞的，可她深知讓季婉兒心生懷疑不如讓她知道真相，到時候可以直接把她拉下水，就不用擔(dān)心她會出賣自己。</br>　　沒想到季婉兒轉(zhuǎn)眼就把她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