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入了魔
容毓抬眸,帶著點倉惶探究的目光落在南曦面上,卻見南曦只是笑,臉上沒有除了溫柔之外的任何表情。</br> 他沉默地起身,不發(fā)一語地伸手解開她的衣衫,汗?jié)竦恼菩谋鶝龃坦牵廊粠е稽c不知是惶恐還是劫后余生之后的顫抖,層層剝開她的衣衫就看見雪白的肩膀處一圈泛青的指印。</br> 容毓瞳眸微縮,既心疼又自責(zé),一時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br> “給揉揉。”南曦見他盯著她的肩膀發(fā)呆,知他還沒從情緒中完全走出來,遂主動開口,“你不是會按嗎?輕輕揉一下,把有指印的地方揉開就好了。”</br> 容毓沉默地照做,斂著眸子,輕輕揉著她肩膀處的指印。</br> 其實是有些疼的。</br> 對于身嬌肉貴的女兒家來說,容毓失控之下的力道真的讓人疼得皺眉,白皙肌膚上那一圈變了色的指印就可看得出來他當(dāng)時使了多大的力氣。</br> 不過南曦此時也沒說什么,就只是默默地讓他按著,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某人心情一點點平復(fù)下來,帶著點謹(jǐn)慎的眸光落在她臉上,低聲開口:“你不生氣嗎?”</br> “生氣?”南曦抬眸看他,并挑眉,“生什么氣?”</br> 容毓抿唇。</br> “生氣你對我使用暴力?”</br> 于是容毓的目光又落回那紫青的指印上,聲音里充滿著愧疚自責(zé):“疼嗎?”</br> “有點疼。”南曦道,“不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br> 不是故意的,所以可以原諒。</br> 可其他事情都是他有心為之……容毓心頭鈍痛,感覺身體里流淌的血液一點點涼了下去,素來強(qiáng)悍到不畏嚴(yán)寒酷暑的身體此時卻覺得非常冷,冷得讓他連指尖都變得僵滯。</br> “至于其他的事情,”南曦想了想,“雖然你說靜華女帝是我的前世,可前世已經(jīng)過去了兩百年,我總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往的記憶中——何況我也沒有那時的記憶。”</br> 容毓靜靜注視著她,澀聲道:“是我入了魔,一直無法走出來。”</br> “那你現(xiàn)在喜歡的是以前的靜華女帝,還是現(xiàn)在的我?”</br> 容毓怔了怔:“你就是她,她就是你。”</br> “可我們性子是不一樣的。”</br> “一樣。”容毓聲音低軟,“你跟她一樣,骨子里溫柔,寬容,善良,也剛烈,會體貼他人,讓人會覺得很溫暖,對不喜歡自己的人敬而遠(yuǎn)之,不會與人記仇,心胸寬廣大度……”</br> “容毓。”南曦失笑,“你說的是我嗎?我會記仇,你忘了當(dāng)初我是怎么對待南月他們的?”</br> “這不是記仇。”容毓緩緩搖頭,“這是他們該得的教訓(xùn),以德報怨,何以報德?”</br> 南曦哦了一聲:“好吧,算你說得有理。”</br> “你跟前世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出身皇族,自幼接受的規(guī)則和教導(dǎo)不同,所以她生來高高在上,讓人可望而不可及。”容毓低聲說道,“這一世,你想過一種更單純的生活方式,所以出身富貴,卻不必背負(fù)太多的責(zé)任,所以性子更純真平和一些,可這都是你,不管是睿智聰慧的,單純溫柔的,都是你。”</br> 南曦嗯了一聲:“背負(fù)著那么多沉重的記憶,會覺得累嗎?”</br> 容毓沉默片刻:“習(xí)慣了。”</br> 南曦心口悶悶的疼。</br> 不是不累,不是不痛,而是習(xí)慣了,習(xí)慣了累也習(xí)慣了疼痛和悔恨,更習(xí)慣了那些記憶里每時每刻如跗骨之蛆般折磨著他的惶恐不安,哪怕喜歡的人已經(jīng)在身邊,哪怕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活在了幸福滿足之中,可他依然會怕,怕有朝一日夢破碎,當(dāng)所有隱藏的事情真相大白時,他所擁有的一切會再次離他遠(yuǎn)去。</br> 這個外人眼中強(qiáng)悍如斯的男人,在感情里脆弱得像個初生嬰兒。</br> 南曦哪忍心責(zé)怪他什么?</br> 就算她現(xiàn)在恢復(fù)了靜華女帝的記憶,只怕也不可能再說出一句譴責(zé)他的話來,他受不住的,此時的容毓脆弱得像是碰一下就會碎了似的。</br> 南曦低低嘆了口氣:“我還有幾個問題不太明白。”</br> 容毓低眸看她:“你問。”</br> “我做過的那場夢雖然不合理,可在我看來卻真實得跟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是一樣的,如果你不說那是夢,我永遠(yuǎn)都不會懷疑那是一場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南曦聲音溫和,“你說大祭司擁有強(qiáng)大的修為,可以逆天改命,那他也能操控人的夢嗎?”</br> 容毓輕輕搖頭:“那場夢雖是假的,但如果沒有那場夢,夢里的一切就會成為現(xiàn)實。”</br> 南曦一驚。</br> “那是他預(yù)測出來的場景。”容毓低聲道,“你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可那個人算計你,背棄你,我強(qiáng)制把你困在攝政王府,你會恨我,怨我……”</br> 說到“恨我,怨我”這句話時,他心里針扎似的疼,臉色越發(fā)白了三分,“雖然最終結(jié)果跟你夢里的有所偏差,可很多事情卻的確會發(fā)生,我……沒辦法憑一己之力扭轉(zhuǎn)你對我的態(tài)度,所以……”</br> 南曦伸手環(huán)著他的腰,輕拍著他的脊背:“好了,都是我的錯,我有眼無珠,怎么看上了那么個混賬東西?別難過了,他已經(jīng)死在了你的手里,就當(dāng)是報了一箭之仇。”</br> 容毓微震,低頭看著自己懷里的小女子,“你……你不怪我?”</br> “怪你什么?”南曦埋在他心口,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卻格外沉定溫和,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心安,“人要遵從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不是嗎?比起對你欺騙我的憤怒,我更心疼你的無助,況且我又不打算跟你分開,也不想重新嫁人,既然如此,浪費(fèi)時間與你計較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有意義嗎?”</br> 容毓唇角抿緊,眼眶莫名地開始發(fā)熱。</br> “何況大祭司都說你是一只入了魔的獸,離開了我,是要屠盡天下的,所以就算為了無辜的天下蒼生,我也該把你牢牢攥在手里,在以后漫長的日子里,好好治治你這個偏執(zhí)的脾氣,不能讓你出去為所欲為。”</br> 容毓終于伸手,輕顫著環(huán)上她纖細(xì)的脊背,聲音低到塵埃里:“嗯,讓你治,應(yīng)該好好治治才是。”</br> --</br> 作者有話說:</br> 這章寫得我快哭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