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軍規(guī)之外也有人情
馬車行到軍營,在校場外停了下來。</br> 軍營里數(shù)萬將士皆沉默不發(fā)一語地注視著遠(yuǎn)處駛來的馬車,目光掠過護(hù)送著馬車的禁軍,看到了率先從馬車上走出來的楚紅衣。</br> 銀月、銀霜掀開簾子,小心翼翼地扶著身穿貂裘披風(fēng)的南曦走了下來。</br> 軍營里一片安靜如雪。</br> 楚紅衣冷漠的眸子一掃,聲音冷硬如鐵:“鳳公主殿下駕臨虎賁西營,都還站著干什么?不知道要行禮嗎?”</br> 話音落下,楚紅衣的虎賁軍刷刷跪地,萬人同時參拜的聲音震天:“參見鳳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br> 接著是凌帆為首的大周將士單膝跪在校場上,“參見攝政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br> 大周將士行的是大周禮,南曦是大周攝政王妃,沒毛病。</br> 淮南軍為首的幾位將領(lǐng)看向軒轅曜,這位白袍青年世子目光落在東陵新任鳳公主面上,眼底劃過一抹異樣光澤,抬手輕揮示意。</br> 幾位心腹將領(lǐng)得令,立即單膝跪下:“參見鳳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br> 軍營里軍威赫赫,氣勢懾人,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br> 這才是保家衛(wèi)國的將士,鐵骨錚錚,從骨子里流露出震懾人心的卓然之氣。</br> 南曦沒說話,目光從偌大軍營廣場上緩緩掠過,看著三支軍隊(duì)齊聚一片的寬闊校場,在楚紅衣和銀月、銀霜貼身跟隨下一步步往前走。</br> 行近校場,容毓飛身而下,很快到了她跟前:“你怎么來了?”</br> “聽說軍營里起了沖突,我擔(dān)心你為難,所以過來看看。”南曦溫和一笑,“怎么回事?”</br> 容毓唇角輕挑:“我若連這點(diǎn)事情都處理不了,以后還如何在東陵立足?”</br> 南曦低聲道:“這不是怕你為難嗎?”</br> “嗯。”容毓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里,不過顧忌著這么人,到底忍住了,只攬著她的腰帶她一起掠上校場,聲音淡淡,“軒轅曜,拜見鳳公主。”</br> 白袍青年沉默地注視著南曦。</br> 南曦也近距離看到了這位淮南王世子,入眼的第一印象是這位世子長得還挺俊秀,難得的好姿容。</br> 然而還沒等她仔細(xì)端詳,青年已經(jīng)斂了眸子,單膝跪下:“臣軒轅曜,參見鳳公主殿下。”</br> 南曦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聽話,忍不住挑了挑眉,淡笑道:“世子請起。”</br> “不用起了。”容毓淡漠開口,“來人,軍杖伺候。”</br> 話音落下,全場寂靜。</br> “什么軍杖?”南曦詫異地看著他。</br> “軍營中生事,該按軍中的規(guī)矩處置。”容毓聲音很淡,“軒轅曜和凌帆,各領(lǐng)杖責(zé)八十。”</br> 南曦靜默,杖責(zé)八十?</br> 站在一旁的楚紅衣眉心微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單膝跪在地上的白袍青年,覺得眼下的情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br> 不過八十軍杖委實(shí)過重,她不得不開口:“攝政王還請三思,軍杖八十的責(zé)罰有些太重,淮南王世子……”</br> “他自己愿賭服輸。”容毓聲音淡漠冷硬,似乎并無商量余地,“任何人不必多說。”</br> 楚紅衣頓時閉嘴。</br> 容毓目光微轉(zhuǎn),落在執(zhí)軍杖的四人身上,嗓音如淬了冰霜:“還愣著干什么?動手。”</br> 執(zhí)軍杖的四人起身走過來。</br> 軒轅曜什么也沒說,沉默地調(diào)整了姿勢,雙手撐在地上,微微挺直了脊背,擺好受罰的姿勢。</br> 凌帆不發(fā)一語地?cái)[出同樣的姿勢。</br> 容毓沒有命人拖凳子過來,自然不需要他們趴下受罰,可兩人畢竟都是軍中將領(lǐng),在這么多軍人面前需要維持著最基本的尊嚴(yán),因此,必須盡可能地調(diào)整一個自己能挨得住且不狼狽的姿勢。</br> “攝政王!”最先說話的那位虎賁軍將軍急急抬眸,“請攝政王手下留情!”</br> “請攝政王手下留情!”淮南軍將軍也開口,語氣焦灼,“今日之事是我等魯莽,末將愿意跟世子爺一道承擔(dān),各受三十,還請攝政王允準(zhǔn)!”</br> “末將愿意承受三十軍杖!”</br> “卑職等皆愿意承受三十軍杖!”</br> 自家世子已經(jīng)放下了話,愿賭服輸,淮南軍此時并不敢對著容毓叫囂——一來軒轅曜即將承受的懲罰是他自愿的,挑戰(zhàn)容毓之后落敗的結(jié)果。</br> 二來鳳公主也在,雖然他們對這位鳳公主不熟,心里也并不是真的服氣,可眼下這樣的處境他們還不至于蠢到冒犯東陵儲君,給自家王爺和世子惹來更大的麻煩。</br> 所以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盡可能地分擔(dān)減少世子該受的責(zé)罰。</br> “啟稟王爺。”大周玄甲軍中副將走出一步,單膝跪下,同樣恭敬地開口,“末將愿意分擔(dān)凌將軍的責(zé)罰。”</br> “末將愿意也愿意分擔(dān)!”</br> “卑職都愿意!”</br> “求王爺允準(zhǔn)!”</br> 校場寬闊的空地上,轉(zhuǎn)瞬間多出了一道道忠誠而硬氣的身影,他們身姿挺拔,表情執(zhí)著恭敬,在主將落難之際挺身而出,心甘情愿承擔(dān)自己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而不是做個懦夫,把所有罪責(zé)全部推到主將身上。</br> 南曦安靜地注視著眼前一幕,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強(qiáng)烈的焦灼、惶恐、不安和緊張的氣息流動,她看著此時玄甲軍和淮南軍將士們臉上幾乎如出一轍的求肯,心有所動,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容毓:“本宮有話要說。”</br> 她聲音不大,然而因?yàn)樯矸萏厥猓哉Z中自然而然帶著不可忽視的分量。</br> 三方軍隊(duì)中所有說得上話的將領(lǐng)都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眼神中隱隱流露出緊張和希冀。</br> “曦兒。”容毓抿唇,目光柔和如水,“你想說什么?”</br> “本宮雖然還不知道他們起沖突的原因是什么,也不了解小世子愿賭服輸之前跟你賭了什么,但軍營中皆是鐵骨錚錚的忠誠男兒。”南曦聲音淡淡,波瀾不驚的語氣自帶威壓,“他們保家衛(wèi)國,盡忠職守,他們愿意承擔(dān)責(zé)任,忠肝義膽,本宮甚為欽佩。”</br> 容毓淡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guī)。”</br> “是。”南曦點(diǎn)頭,“可軍規(guī)之外也有人情,況且沾了賭約的軍法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而嚴(yán)肅的軍法,本宮在此替他們求個情。”</br> 容毓沒說話。</br> “犯錯肯定要付出代價,可這個代價不需要如此嚴(yán)重。”南曦抬眸看著容毓,“我覺得八十這個數(shù)字有些可怕,不如酌情減些下去?”</br> 淮南軍和大周軍聞言,精神齊齊一振,眼底浮現(xiàn)光亮。</br> 若能減些固然好……</br> 容毓抿唇沉默片刻,矜貴俊美的面容泛著冷峻光澤,在眾人緊張無比的等待之下,淡淡開口:“公主殿下覺得減多少合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