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番外 14
蕭激楚抱得甚緊, 蕭鈞天一時竟是掙扎不脫,正要發(fā)作, 蕭激楚已溫顏說道:“我們現(xiàn)在便行功療傷罷?”
他神情極為誠懇,蕭鈞天雖有懷疑, 但侍衛(wèi)便在門外,若他有何不軌居心,當可立時阻止,于是屏退內(nèi)侍,與蕭激楚登上龍床,盤膝坐下。
蕭激楚看著他身上衣衫片刻,抬頭笑道:“穿著衣裳怕是認穴不準, 或恐有失, 不如解了衣裳如何?”
“不必?!笔掆x天略一皺眉,顯然大起疑心,說道,“你若是沒有把握, 就不用試了, 朕自行練功罷,若是救不回性命,那也是命中注定之事。”
蕭激楚只得應了,盤膝坐在他身后,伸掌抵在他背心要穴處,為他運氣。這雙掌除了熱得發(fā)燙之外,并無不同, 蕭鈞天自覺自己這幾年猜疑之心越來越重,幾無可信之人,連行功運氣也小心翼翼,心下忽有幾分自嘲之意,便不再多想,用蕭激楚注入身體的一絲內(nèi)力通脈療傷。
只行了十二周天,蕭鈞天忽覺胸悶難受,張口吐出一口淤血,忽然渾身乏力,側(cè)身往旁邊一倒,蕭激楚手臂一展,已將他抱到懷里。
蕭鈞天又驚又怒,只說了“你……”這一個字,便發(fā)現(xiàn)發(fā)出的聲音細若蚊蠅,連自己也聽不甚清,便知是蕭激楚做了手腳,但他究竟是如何下的手,卻是無從知曉。
蕭激楚將他抱在懷中,端詳一陣,神情似乎頗為歡喜,說道:“淤血吐出,那便是有效了,哥哥現(xiàn)下是行功勞累,因此不支脫力,只需用熱水泡過,便即無事。我讓人送沐浴的熱水過來可好?”
蕭鈞天雙目逼視著他,目中盡是憤怒之色,他依舊只是情深意切道:“若是哥哥覺得簡陋,我也可以抱著哥哥到玉泉池去,只是離這里似乎有些遠了,哥哥想必也是不愿?!?br/>
蕭鈞天咬牙道:“讓人拿熱水來!”
他聲音極低,也只有蕭激楚在他身邊才聽得到。蕭激楚極為歡喜地應了,命人呈了木桶,再將燒好的熱水倒進去,試了水溫,讓人退下。
“自從上一次在島上分別后,我就沒再伺候哥哥沐浴更衣了?!笔捈こ匮哉f道,凝視蕭鈞天時,眼神有種熟悉的熾熱狂烈,蕭鈞天登時心中一驚,若不是蕭激楚提起愁歸島上的事,他竟是忘了蕭激楚此人神智略微有些不清,一旦瘋狂起來,當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蕭激楚,你可要想好了!”蕭鈞天沉沉開口道,“若你做了逾越之事,朕必不饒你!”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能做,偏偏我就不能?”蕭激楚驀然扣緊他的肩頭,惡狠狠地盯著他,目光中熊熊怒火,呼吸也漸漸急促。
“你胡說什么!”蕭鈞天皺緊眉頭,只有耳根能略微看出泛紅之色,“朕準過誰了?”
“哥,你現(xiàn)在其實還惦記著龍靖羽罷?”蕭激楚聲音漸轉(zhuǎn)低沉,苦澀地笑了幾聲,“你有沒有問過自己,他待你如何?他雖然說戀著你,但他所作所為,又有幾件事是只為了你?說得好聽些,他是為了黎民百姓,說得難聽些,他只為了蓋棺定論,為了他死后的名聲!你卻偏偏一直戀著這個無情無義的人,你告訴我,他有什么好?”
“住口!”蕭鈞天大怒之下連聲咳嗽,“你敢再污蔑他一句?”
蕭激楚閉了閉眼,低聲說道:“你不讓我說他不好,我不說便是。哥哥,我對你怎樣,你一直是知道的,但你卻一直折磨我?!彼曇魸u漸有些哽咽,忽然抱住蕭鈞天,泣不成聲,“為什么……”
蕭鈞天坐著不動,漸覺肩膀上已濕了一片,不由默然。
以為蕭激楚現(xiàn)在已成器了些,但有些時候,卻仍是不像話。
蕭激楚言辭雖略微過激,但這也是蕭鈞天心底猶疑之事。龍靖羽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他終是不明白。若真是為了那點子事而兩地相隔,實是不值,除非龍靖羽對他并非全心全意。但若是教他再委身龍靖羽,豈不令人笑話?但若是一直僵持著,忽有一日睜不開眼,撒手而去,此生怕是再也不能見了。
那人接了圣旨,仍是不肯回來,他知道消息后,又去了一道密信,若是那人趕回來便也罷了,他自會饒了那人抗旨不尊之罪。但若那人仍是不肯回來,又當如何?
或許當真如蕭激楚所言,他錯付真心,那人實是不值他這般對待,一直待他好的,眼前也只有蕭激楚而已。
他語調(diào)和緩了一些,說道:“這些事,待朕身體好些時再說罷,如今也只是空言?!笔捈こ巳藢嵤且粋€大麻煩,等痊愈之后,說不得要將他遣離宮中。
他話音剛落,蕭激楚便抬起頭來,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看了他半晌,徑自笑了幾聲,凄厲之極:“好!除了那個人,就再也沒有別人了,是也不是?既是如此,我也不強求,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絕不離開!如果當真有那天,你一定要趕我走,我便死在你面前!”
蕭鈞天心下大震,看了他半晌,嘴角抽動了一下,沉著臉道:“朕已說了,以后再說,你沒聽到么?”
蕭激楚瞪視著他,只得低下頭,單膝跪下,咬牙道:“末將遵旨。”
“出去!叫兩個宮女進來,這里不需你伺候了。”蕭鈞天坐在床沿上,動也不動,目光深不可測,看著跪下的蕭激楚。
蕭激楚跪了半晌,仿佛一尊塑像般,過了不知多久,才默默站起,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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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綿密無聲地下著,萬籟俱寂之中,只聞輕微的春蠶噬葉之聲,沙沙作響。
房中悶熱,霧氣升騰著,微弱的光凝滯在油燈鐵盤上,動也不動。龍靖羽靠在床頭,聽了半夜雨聲,借著床頭的油燈的溫暖,眼前卻仍是一片漆黑,只能撫摸著密信上的字跡。密信早已差趙莼念過,不過短短兩行字:
“你當日所慮之事,允了你便是。速歸?!奔堖吷仙w了玉璽之印,與前一道圣旨上的一般無二。
他從未想過會得到這道印信,當日離開,也只是拖延之計,不料他竟然當真應允了他。若是別人見到,不知該是如何的驚訝駭然。
他想笑,但眼角卻慢慢留下淚來。
“莼兒,你睡了么?”
他問了一句,便自失一笑,此時已是深夜,趙莼睡在隔壁,自是不可能聽到,當下慢慢將密信折好,貼身放著,手按在信處,心神便不由大定。
只聽門外有人說道:“公子,可有要事么?”正是趙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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