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我坐在辦公椅上思考了半分鐘,大約快到十點左右的時候,我才拿著文件起身去了一趟財務(wù)部。
正值中午上班時間,財務(wù)部每個人都非常忙碌。我隔著離門半米的距離向辦公室里面瞅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李局長的兒子。
他似乎是有所感應(yīng),在我看向他的同時,他也同時向我看過來。
我略微頷首,示意他出來一下。
他便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單據(jù),放輕了腳步快步走到辦公室外面。
我繼而將手里的三份文件遞到他的手里,“這三份文件你審核一下,如果沒什么問題,再交給梁總監(jiān)。”
他聞言一愣,“我審核文件合適嗎?”
我微微笑,“合適,既然我同意你在[水云間]實習(xí),就沒把你當(dāng)外人。”
他禮貌點頭,然后將文件接過去,又轉(zhuǎn)身回了辦公室。
我辦完這件事便快步離開了財務(wù)部。但并未走遠,而是直接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步梯間外。
透過步梯間的防火門門縫,我能剛好看到里面的情景,彭剛和梁順就靠墻站在那里,不時交談著什么。
我不聲不響站在門外聽著。
便聽到彭剛對梁順道:“梁總監(jiān),你我也算是共事七八年了。你應(yīng)該明白,這[水云間]名義上是蔣老板的,但具體事情還都是我說了算。”
梁順弱弱地點著頭,聲音很低,“彭經(jīng)理,我知道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但我就一打工的,老板怎么說,我就只能怎么做。”
彭剛聞言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明白你的苦楚,我怎么可能為難你呢?我只不過是看梁總監(jiān)工作辛苦,收入也不算高,想帶梁總監(jiān)一起發(fā)財罷了。”
梁順只聽著,但不搭腔。
彭剛繼而主動給梁順遞了根煙,梁順沒敢接。
彭剛也不在意,繼續(xù)道:“梁總監(jiān),自古以來,站隊是一個很有學(xué)問的事情。我沒文化,找不出詞兒來形容,但梁總監(jiān)有文化,應(yīng)該能明白我的意思。依梁總監(jiān)看,你是跟著我比較有前途,還是跟著一個娘們兒更加有前途?”
梁順抬眸看了彭剛一眼,沒敢吭聲。
彭剛撣了撣煙灰,“蔣蓉那個娘們兒,無非就是個爬/床的婊/子。如果不是有嚴筠給她撐腰,你說她能算個屁?”
梁順依舊不敢吭聲。
彭剛抽了口煙,眉眼之間盡顯陰霾,“梁總監(jiān),你主管財務(wù),我向你打聽個事兒,你可否跟老哥我說個實話?”
梁順點頭,恭敬請問。
彭剛用舌頭舔了舔門牙,“嚴氏集團有個項目,南港口的房地產(chǎn),你聽說過嗎?”
梁順一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彭剛沒那好脾氣,直接斥了一句,“你到底聽沒聽過?”
梁順咽了口唾沫,環(huán)視了四周一圈之后,才放低了聲音道:“彭經(jīng)理,我是[水云間]的財務(wù)總監(jiān),不是嚴氏集團的財務(wù)總監(jiān)。您問我嚴氏集團的事情,我哪里能知道。”
彭剛聞言半分沉默,“但據(jù)我所知,這個項目跟咱們[水云間]也有點關(guān)系。”
梁順連忙道:“彭經(jīng)理,我就一干活的,有些事情,老板也不一定全都告訴我。”
彭剛微微瞇了眼,皮笑肉不笑地瞧著梁順,“但你是財務(wù)主管,蔣蓉想走賬還能不通過你?”
他頓了頓,又道:“梁總監(jiān),現(xiàn)在蔣蓉攤上事兒了,自身難保。你說她要是真進去了,[水云間]該歸誰管?”
梁順不著痕跡看向防火門門外,但他這一舉動十分細微,并不容易被人察覺。
我隔著門縫與梁順對視一眼,對他輕輕點了點頭。他便立刻收回視線,想了想,才又對彭剛小聲道:“彭經(jīng)理,這話可不能亂說。雖然秦小姐出事了,但也沒有證據(jù)能證明就是咱們老板派人做的。”
彭剛忽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你沒證據(jù)我沒證據(jù),總會有人有證據(jù)。”
梁順眼眸微動,“您的意思是……”
彭剛連忙擺手,“我可什么都沒說,也沒什么意思。”
梁順連忙附和道:“是是是。”
彭剛繼而伸手拍了拍梁順的胸口,“梁總監(jiān),你這輩子也不能一直就做個總監(jiān)。你得往上升,但怎么才能升,你應(yīng)該比我更懂,是不?”
梁順依舊沒敢應(yīng)承。
之后的對話我沒再聽,我直接轉(zhuǎn)身,從步梯離開。
我回到辦公室后就打內(nèi)線招來了助理,他一進門,我便開門見山地問他:“這幾天有警察來過[水云間]嗎?”
助理說有。
我問:“都見了誰?”
助理想了想,“陳經(jīng)理和彭經(jīng)理,還有我。”
助理口中的陳經(jīng)理就是阿升,他姓陳。
我繼而道:“一起見的嗎?”
助理點頭,“對,當(dāng)時警察來的時候說要調(diào)監(jiān)控,但需要看的監(jiān)控是一個多月前的,我說我們這里的監(jiān)控保存期只有三十天,所以,警察就找我問了些問題。當(dāng)時陳經(jīng)理和彭經(jīng)理正好路過,就一起詢問了。”
我問:“陳經(jīng)理和彭經(jīng)理一起?”
助理說是,“當(dāng)時是中午,大家剛吃完飯,估計是一起從食堂里出來。”
我微微斂了眸,“警察都問了些什么?”
助理頓時有些支吾。
我讓他但說無妨。
他才猶猶豫豫地道:“就……就是關(guān)于您和秦小姐的事。”
我問:“你們怎么說的?”
助理連忙擺手,“老板,我們什么都沒有說。警察問我們,我們只說自己是打工的,有關(guān)老板的私事一概不知。”
我嗯了聲,“彭經(jīng)理也是這么說的?”
助理聞言微微蹙了下眉,“這么說起來,彭經(jīng)理當(dāng)時好像并沒有說話。”
我又問:“那陳經(jīng)理呢?”
助理這回干脆利落地道:“陳經(jīng)理跟我說的話一樣,都說自己是打工的,對老板的私事一概不知。”
我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去忙。”
助理隨即恭恭敬敬地對我略一欠身,然后退出了辦公室。
我繼而拿出手機給嚴筠發(fā)了一條微信,就兩個字,彭剛。
嚴筠一直沒有給我回復(fù)。
當(dāng)天晚上,阿升給我打來電話,說嚴筠命人綁了彭剛,現(xiàn)在正被困在g市郊區(qū)的南廠廢舊倉庫。
我聞言微怔,隨即吩咐阿升讓他先行去南廠廢舊倉庫等我,然后我拿了車鑰匙,親自駕車前去。
郊區(qū)南廠的廢舊倉庫離市中心很遠,開車也得需要一個多小時。
我趕到那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多。
阿升等在倉庫門口,倉庫門口的旁邊有一根燈柱,昏黃地?zé)艄庥骋r下來,將阿升額頭上的刀疤顯得尤為駭人。
他見到我過來,恭恭敬敬地喊了我一聲:“蓉姐。”
我嗯了聲,問他,“人在里面?”
阿升恭敬稱是。
我微微揚了揚下巴。
阿升便立刻側(cè)身讓出一條路,引我進去。
我一路往里走,倉庫很大,進門有一堆沙袋,繞過那些沙袋,緊接著出現(xiàn)了一個小門。小門虛掩著,阿升小跑過去,幫我把門推開。
我邁步走進房間,房間里的光線更暗,只有一根蠟燭點燃在木頭箱子上,讓風(fēng)吹的忽暗忽明。
我掃了一眼,房間里站著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他們中間,綁/吊著一個蒙了眼睛的人,是彭剛。
我皺眉退后一步,然后看到了站在陰影處的嚴筠。
嚴筠也顯然已經(jīng)看到了我,他的臉色并不太好看,大抵沒有想到我居然會來這里。
他繼而略過我,看向我身邊的阿升。
這個眼神十分凌厲陰狠,瞬間就讓阿升嚇懵了。
阿升下意識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嚴總……我……”
他話未說完,便被我打斷,“阿升沒有做錯什么,彭剛是[水云間]的人,我理應(yīng)知情。”
嚴筠便沒有吭聲。
我繼而問:“事情怎么樣了?”
一旁的一個保鏢恭敬將一支錄音筆遞給我。
我接過,按下播放鍵,錄音筆里面立刻傳出了毆/打聲、對話聲,以及彭剛的哀嚎聲。
[不……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彭經(jīng)理,您要是再不說實話,您的腿可就不打算要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是周舜臣!!是周舜臣!!周舜臣抓了我的妻兒,他以此要挾我,讓我強/暴秦霜,然后誣陷是受了蔣蓉的指使。我也沒有辦法,我也不想,但我的妻兒都在周舜臣的手上,我不能不管她們的死活!]
錄音就到此結(jié)束。
我微微斂眸,遮住了所有的流光,“這段錄音恐怕無法作為指證周舜臣的證據(jù),在法律上,當(dāng)人受到暴/力威脅時,所說的所有話,都不能作為證據(jù)。”
嚴筠淡漠嗯,“我沒打算把這段錄音交給警方。”
我半分詫異。
嚴筠看向彭剛,幽邃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臉孔,“我打算把這段錄音交給周舜臣。”
他話落,我愣住。
彭剛頓時像炸了禍一樣咆燥起來,“嚴總!你不能這么做!!!我的妻兒還在周舜臣手上!如果他知道我出賣了他!那我的妻兒還能活嗎?!!!”
嚴筠聞言眉目一凜,厲了聲音,“你妻兒的命是命,蔣蓉的命就不是命嗎?你為了保你的妻兒,不惜助紂為虐誣陷蔣蓉,你還有臉跟我談條件?”
彭剛頓時啞了聲。
嚴筠的語氣沒有絲毫感情,寒潭般冰冷,“彭剛,成年人需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zé),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理,你自己看著辦。”
他話落便轉(zhuǎn)身離開倉庫。
我亦不做分毫停留,緊跟著走了出去。
我問嚴筠,“你覺得彭剛會指證周舜臣嗎?畢竟周舜臣手里還有他的妻兒。”
嚴筠干脆利落說不會。
我不解蹙眉。
嚴筠頓了頓,才又道:“但是,如果他不指證,他的妻兒也保不住。因為我們手上有他出賣周舜臣的錄音。”
我依舊沒有理解嚴筠的話。
而就在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保鏢忽然從倉庫里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對嚴筠道:“嚴總,彭剛撞墻了。”
我聞言大驚,“人怎么樣了?”
保鏢搖了搖頭,“撞墻受致/命創(chuàng)傷的部位并不是頭部而是頸部,頸部折了,人能活著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沉默看向嚴筠。
嚴筠卻只是淡漠嗯了聲,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我這才后知后覺明白嚴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彭剛不敢得罪周舜臣,也得罪不起嚴筠,但他又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兒,為今之計,他只能選擇自/殺。
因為只有他自/殺,才能把所有罪名都攬在他一個人的身上。警方無法從一個死人的嘴里再問出什么,但彭剛強/暴了秦霜卻是事實。
我不著痕跡握了握拳,“彭剛自/殺,真正的幕后施/暴/者卻可以逍遙法外。”
嚴筠垂眸顧了我一眼,放輕了一些聲音,“蓉蓉,有些事情需要時間。但是現(xiàn)在,我只能保全你。”
我穆然松了拳,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良久,我才低語,“惡人會受到懲罰,對嗎?”
嚴筠嗯了聲,但他的聲音里卻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