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頭
    林跖這一下，不但把那公子打得發(fā)懵，便是在場的人包括林南在內(nèi)，都呆了一呆。林南一愣之后，心中也有些著慌，剛才一個(gè)不留神，竟沒有看住這小子。話又說回來，這個(gè)弟弟一直在自己身邊兒長著，可自己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大的火氣，又怎么會(huì)想到分心看顧他這些？
    林跖這一巴掌是打下去了，他是沒想別的，打得痛快，打到了旁邊觀戰(zhàn)的眾人心里頭去了，甚至旁邊蟲街上的看客中少不得有些叫好的?？闪帜线@邊兒不但沒有感覺到喜悅，反而開始心跳了……
    這是什么地界兒？大建朝的京師，天子腳下，非同一般的地方。若不是在京師，而是在偏遠(yuǎn)的地方，林跖這一巴掌下去，撐死打到個(gè)縣令公子或者鄉(xiāng)紳子弟，多半打也就打了。若是在昌寧府林武的地盤上，說不定對(duì)方連怨懟之心都不敢興。可這里是京師，一國重地，天子之都，大街小巷里的人群中，隨手劃拉劃拉說不定就扒拉出個(gè)勛卿子弟來，這巴掌……是輕易揮得的么？
    瞧著這兩位三番五次到蟲街斗蟲的樣子，家里頭自是不富即貴，否則這幾場斗下來，哪里還有余錢來買陰陽牙這等上品好蟲？萬一林跖這巴掌下面，站著的是京師某位大人物的公子，那……
    林南越想心中越有些發(fā)慌，不敢再想下去。
    此時(shí)那公子爺回過神來了，怒喝一聲，抬手就要朝林跖招呼。林跖方才是一時(shí)義憤，對(duì)方又沒有防備，這才一巴掌打了個(gè)結(jié)實(shí)。實(shí)際上林跖與這位挨打的公子身高上還差著一個(gè)頭，體格也沒有人家壯，這要讓人家打上，林跖不大不小也得吃個(gè)虧。即便這樣，林跖見對(duì)方伸手了，也兀自不后退，瞪起眼睛就要和對(duì)方比劃比劃。就在這時(shí)，旁邊一只胳膊伸了過來，蓬地一聲，架住了那公子的拳頭，正是陳老九伸了手。
    啪！不遠(yuǎn)處的一座小閣樓上頭，青瓷茶盞落在了桌面上?！昂茫〗駜嚎偹銢]白來，這場戲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這巴掌打的，真叫一個(gè)脆生啊！本……本少爺若是在場，也得原樣兒給他來一巴掌！”一個(gè)八九歲大的小公子站在窗邊，看著下面發(fā)生的一切，面上神色頗為興奮。若是林南見了定會(huì)覺得有些眼熟，因?yàn)檫@位公子，正是他初到南十三街的時(shí)候，撞了他一下的那位。
    “殿……”身后兩尺處，一個(gè)面容清秀的小廝期期艾艾地張口。
    “嗯——”那小公子面色一冷?！案嬖V你多少次了，出來了，就得叫本……本公子……就得叫本公子少爺，你這么沒記性，以后怎么跟著本少爺混？劉沖，掌他的嘴！”
    “啊……”另外一個(gè)小廝略微一遲疑，那小公子立刻一撇嘴：“怎么，你也想挨巴掌了是吧？”
    “回……回少爺?shù)脑?，奴……小……小的不敢！”劉沖連忙一低頭，接著舉起巴掌，啪！啪！朝著剛才那小廝臉上招呼，絲毫不敢留力。
    打了五六下，小公子斜眼瞧了瞧，鼻子里哼了一聲：“行了！”接著一歪眉毛：“我說劉沖，你小子可真夠狠得啊，少爺我不過是想嚇唬嚇唬李鋒，讓他長長記性，誰想到你還真打上了……手可夠黑的??！李鋒，回頭找他算賬，少爺我不攔著！”
    嘿——?jiǎng)_聞言心里頭這個(gè)憋屈啊，可憋屈是憋屈，卻沒處說理去！劉沖看看捂著臉瞪著自己的李鋒，泛起一臉的苦色……心說：“少爺，您怎么又來這一手啊……”心下這般想著，劉沖嘴上卻道：“少……少爺，回去了您怎么處置小的都成，就算讓李鋒翻著個(gè)兒地打回來，小的也絕對(duì)沒二話?？墒恰F(xiàn)在，少爺……咱還是早點(diǎn)回去吧……”
    “回去？少爺我的好戲還沒看完呢，回什么回！”小公子端起茶盞來，悠哉游哉地呷了一口，繼續(xù)朝外面看。
    “少爺，可……可要是回去得晚了，被……”劉沖猶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說道：“被老太太和咱家老爺知道了……小的……小的不好交代?。≈覆欢?，明兒就不是小的伺候少爺了……”
    “嗯……”不知道是害怕家里頭的長輩還是舍不得劉沖這個(gè)小跟班兒，小公子回頭看了看劉沖和李鋒，撇了撇嘴說道：“行了行了，少爺我等這場戲完了，一準(zhǔn)兒帶著你們回去，?。∧惆?，把你那心放到肚子里面去，死不了你的！”說完，又端起茶盞，聚精會(huì)神地向外看。劉沖心下?lián)鷳n，有心想讓李鋒一起幫著勸勸，可一偏頭，正迎上李鋒憤憤的一雙眼睛，劉沖一縮脖子，把這想法放了回去……
    “你敢攔著我？”那公子見陳老九伸了胳膊，頓時(shí)瞪起眼睛來，年紀(jì)雖小，卻也蠻橫得嚇人。
    陳老九見了忙把胳膊收了回來，但身子卻仍擋在那。陳老九訕訕地一笑：“嘿嘿，公子，斗蟲兒斗出了火氣，翻了罐子也就是了，再不解氣把火朝我來，何必和這孩子一般見識(shí)……”
    “沖你來？你算老幾？給我滾開！”那公子臉色發(fā)寒，冷冷地看著陳老九：“斗蟲兒斗出了火氣？就憑你？小爺我不過是伸個(gè)懶腰，不小心碰翻了罐子罷了，你敢說我翻罐子？”
    另一個(gè)較小的公子見狀，也跟著幫腔：“就是，我們到你這兒也連著斗了四五次了，何嘗見我們有什么火氣？陳老九，別看我們?nèi)诵。鸵詾楹没Ｅ?！知道我們是誰么？刑部的冷大人知道吧？”
    陳老九聞言心中打了個(gè)激靈，忙拱手堆笑：“是是是，公子明鑒，我陳老九不過是弄蟲兒的，混口飯吃而已，哪里敢唬弄兩位公子。倒是陳老九沒見過世面，公子爺剛才伸懶腰，確實(shí)是不小心碰翻了罐子，那蟲兒也合該命絕，自己跑到公子爺腳底下去了……”聽得陳老九這么一說，那小公子似乎順了口氣兒。陳老九見狀，小心翼翼地說道：“兩位公子，蟲兒也斗了，咱這就……散了吧？嘿嘿……這孩子……他小孩子家，沒什么見識(shí)，一時(shí)沖撞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要不……讓他給您賠個(gè)不是，就放過他吧……”
    陳老九這話一出口，不但兩位斗蟲兒的公子面色隱現(xiàn)怒意，旁邊的林跖也不干了！
    林跖在側(cè)后方定定地看著陳老九，用手指著他：“你……你……”竟憋得不出話來！就在這時(shí)候，人群前排傳來一聲清脆的嗓音：“行了，陳老九，蟲兒既然斗完了，你們兩下里的事情也就算完了。至于剩下的事兒，咱們既然打了人，便說破了天去也是打了，若要說理，咱們換個(gè)地方回去說。若是有人還要拳頭上動(dòng)粗，那咱們也照樣接著就是了。跖弟，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