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敵我之分
第八十六章 敵我之分
啟元帝驚訝出聲,身后的錢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忙不迭從身后探了半個身子朝前邊看。卻見啟元帝低頭看著院子里的雪地,隨后轉(zhuǎn)頭看了看朝南正房的門窗,神色不愉,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錢海忙順著啟元帝目光瞄了一眼,這一看之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只見院子中央潔白一片的雪地上,彎七溜八地留著好幾行略顯雜亂的腳印……
錢海一直在啟元帝身邊伺候著,當(dāng)然知道這個院子意味著什么??蓮亩嗄昵暗哪骋惶扉_始,這個院子就再也沒人來過,連房門都上了鎖。按說在這樣連著好幾天的大雪的日子里,誰會莫名其妙地跑到這個院子里來?若是沒有親眼看到這些腳印子,便是有人和錢海說起來他都不會立刻相信??涩F(xiàn)下卻是不信也不成了,錢??吹谜媲校哼@些腳印從院門口開始,歪歪扭扭地斜著穿過院落,一部分延伸到了門口,還有一部分,卻是一直延伸到了一扇窗子底下……
雖然穿得厚實,可錢海還是冷得忍不住一顫。這個院子看起來不起眼,可錢海卻知道,別看宮里頭殿閣樓臺眾多,一處比一處修葺的華麗,但在皇上心里頭,能比得上眼前這個院子的卻沒有幾處!皇宮大內(nèi),院深門重,總有些東西和地方是大多數(shù)人不能沾邊的,而這個院子恐怕就要算其中的一個。因為眼下這間朝南正房門上那把黃澄澄的大鎖,便是多年前皇上親自交代自己鎖上的!
從那時候開始,這間屋子里除了皇上自己,就再也沒有人來過。可是眼前此刻,這雪地留痕卻清清楚楚地顯示著:在不久之前,不知道什么人來到了這里,而且看足跡,他們甚至還進(jìn)了那間屋子……
“皇,皇上……”錢海嚇得聲音都變了,沙啞中帶著顫音:“皇上,奴婢——”
“噓——”錢海剛起了話頭,正猶豫如何請罪,卻被啟元帝揮手打斷了,錢海頓時收了聲。身后的侍衛(wèi)們也發(fā)覺了異常,輕微的騷動過后,立刻就四下散了開去,形成一個扇面將這個院子圍了起來。幾個人剛要踏進(jìn)院子,卻又被啟元帝制止了。只見啟元帝側(cè)著耳朵像在聆聽的模樣,眾人不敢打擾,也紛紛凝神細(xì)聽。風(fēng)雪之中果然隱約聽到有人說話,而那話音,卻正是從那間正房里傳出來的!
不待啟元帝說話,十幾個侍衛(wèi)躡足潛蹤穿過了院落,四下里貼著墻根將房子圍了起來。雖然事情發(fā)生得奇怪,但啟元帝神色卻絲毫不亂,看著侍衛(wèi)們包圍了房子,啟元帝撩起袍角,也踩著滿地的積雪走了過去。錢海在后面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相仿,想攔卻又不敢動手,只好在后面壓低了聲音嘶喊:“皇上!去不得!去不得啊!皇上,皇上?”
錢海正七情上面地在后面嘶叫,冷不防啟元帝一回頭,帶著滿臉的怒氣說道:“亂叫喚什么!朕還沒那么膽??!這是在朕的皇宮里,朕還真不相信了,難道這里頭還能藏著什么歹人不成!”說罷轉(zhuǎn)身從容地走到了墻根底下。
唉!錢海恨恨地一跺腳,從后面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剛到墻根底下,就聽見里面忽地來了一嗓子:“太無恥了!你這簡直是小人的打法!我要和你決一死戰(zhàn)!”
錢海一聽先是一驚,接著便是一愣,如釋重負(fù)一般身子松快下來,但隨后心里頭開始埋怨:“這可怎么辦?哎喲我的祖宗啊……你哪里不好去玩,偏偏跑到這里來了!這……這……這可怎么辦是好?。 ?br/>
屋子里那一嗓子喊得聲音很大,屋子外頭的人都聽得真切,赫然正是十六皇子明德的聲音!四下里的侍衛(wèi)雖然手仍舊按在刀柄上,但緊張的氣氛卻漸漸緩和下來。啟元帝心里也莫名地一陣輕松,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抑制不住的怒意:“這個孽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前些時日剛剛因為頑劣挨了板子禁了足,本以為會接受教訓(xùn)老實一陣子,哪料想這才沒過多久,居然又在宮里頭作起來了!哪里不好去,偏偏到這里來胡鬧!”
啟元帝怒氣上涌,轉(zhuǎn)身剛要吩咐錢海上前開門,忽地聽到里頭又傳出一個聲音:“殿下這話就說得差了,咱們現(xiàn)在可不是游戲,是在真刀真槍的兩軍對戰(zhàn)。敵我之間,生死存亡之際,哪里還會管什么無恥不無恥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啟元帝聞言頓住了身形,眉毛一挑,冷笑了一聲,轉(zhuǎn)過身來側(cè)耳朵細(xì)聽,雖然內(nèi)心不覺得如何,但臉上的怒意卻漸漸變得淡了……
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屋子里是什么人了,都暗自松了一口氣。錢海本來摸著鑰匙想上前開門,卻看到皇上似乎沒這個意思,不但如此還站在門外靜悄悄地,聽得挺認(rèn)真。錢海眨巴著眼睛琢磨了一下,轉(zhuǎn)身朝院子四周的侍衛(wèi)們使了個眼色,四下里的人這才緩緩地收攏了。
只聽屋子里林南繼續(xù)說道:“殿下,你是在氣我總是不斷地用小股騎兵騷擾,而從不聚攏大批騎兵和你正面對戰(zhàn)吧?”
“那是當(dāng)然,別看你現(xiàn)在折騰得厲害,若是正面作戰(zhàn),本殿下一定殺你個片甲不留!哼哼!”明德氣哼哼的聲音傳了出來。
“殿下,你我兵力懸殊,正面相抗無異于拿雞蛋碰石頭,除非我是傻子,或者活得不耐煩了,否則我才不會上你的當(dāng)呢。兩軍打仗,得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和長處在哪,敵人的優(yōu)勢和劣勢在哪,揚(yáng)長避短才是。”停了一停,林南繼續(xù)說道:“殿下可還記得,有一陣子我們經(jīng)常去京郊的大營里耍……”
“當(dāng)然記得了,不過那里頭都是些傷兵老卒,認(rèn)真說起來那也根本不是大營,當(dāng)時咱們都覺得是大營,后來才知道是朝廷專門安置傷病老卒的地方……唉,可惜京畿大營離京城太遠(yuǎn),不然真想去看看?!?br/>
林南笑了:“殿下可不能看輕了那些人,其實那些傷兵老卒里,也有很多能人。殿下還記得吧,那里頭咱們遇到幾個說是從塞北回來的家伙……”
“當(dāng)然記得了,嘿嘿!”明德也愉快地笑了起來:“那幾個家伙都不太愛說話,但是其中一個倒是挺能吹的,說什么在塞外和北戎打了幾十次,嘿嘿!誰知道真的假的,不過看他們的傷倒真是刀槍所傷。”
“呵呵,不管他打的次數(shù)是真是假,殿下,可他說起那些戎人和狄人的情況,可顯得熟悉得很哪,看樣子不可能是編出來的。記得他說過,那些塞外的戎狄,最可怕的就是人人弓馬嫻熟,趴在馬背上來去如風(fēng)!咱們建朝的騎兵將士和他們比起來,差的太多了。同樣是騎兵,但是出了塞之后,卻根本摸不著戎人的影子……”
這番話傳出來,外頭的人也都聽得真切,大部分人臉上驚恐之余,有的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有的則是面露怒色,還有的人面無表情,卻偷偷拿眼睛打量皇上的反應(yīng)。
啟元帝背著手,靜靜地站在外面聽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落下來,貼在身上形成薄薄的一層,啟元帝似絲毫未覺,整個人雙眼投射到遠(yuǎn)方,宛如一尊雕像久久不動……
屋子里也一時陷入了沉寂,隔了一會兒,明德的聲音才繼續(xù)響起來:“是?。∮浀媚莻€傷兵說,他們在邊塞上和戎人打仗,很多時候都是在塞上駐守,很少出去和戎人騎兵追擊。但是戎人卻經(jīng)常在塞下挑釁,經(jīng)常在邊關(guān)幾個寨堡之間來回游動,只要有空隙被他們抓住,就會遭到血洗……”
“殿下說得沒錯,這就是敵我雙方的優(yōu)勢和劣勢區(qū)別。我們的優(yōu)勢在邊塞寨堡,在軍隊數(shù)量多,但是騎兵少,也不如戎人那般厲害;戎人的優(yōu)勢在于速度,他們幾乎全部都是騎兵,人人有馬,來去如風(fēng),雖然數(shù)量遠(yuǎn)不如我朝軍隊,但勝在集中。因為速度快,忽東忽西,所以想在哪打就在哪打……但若是正面決戰(zhàn),便是再多數(shù)倍的戎人,也早就被我朝給滅掉了?!?br/>
林南這番話說完,明德忽然明白了,長長地“哦”了一聲,大笑道:“哈哈,你這家伙太狡猾了!所以你就采用了戎人的辦法,把軍隊分散開來成為幾股,分頭騷擾我的部隊。嘿嘿,可是你雖然殺了我?guī)浊ПR,可我的人還是比你多,既然我現(xiàn)在知道了你的打法,那我就收縮回來,現(xiàn)在我東南不遠(yuǎn)就是山,我人馬依山列陣,雖然是步兵,可你沖不下來!”
林南也是嘿嘿一笑:“殿下,你既然變了方法,我自然也就不再沖你。否則損兵折將,太不劃算了。用商人的話來說,賠本的買賣可做不得!嘿嘿,你既然停下來,那我就撤走,反正你還是追不上我,消滅不了我的軍隊,你就還是贏不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