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79
李玥知道這件事必須是她親自處理,于是去找熊耀請假,當(dāng)然立刻被拒絕了。</br> 熊耀板著臉對她說:“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心里清楚,這么說吧,如果你媽真出事了,不用你請假,我立刻陪著你一起回老家,可現(xiàn)在又不是非要你出面,你可別因為這些東西分了心。”</br> 李玥沉默片刻。</br> 她怎么能不分心。</br> 她甚至非常清楚,在這個時候?qū)O志強讓他老婆去氣她媽,甚至到各個醫(yī)院一定要找到她媽,為的就是打亂她的心!</br> 可她不能把她媽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老家的醫(yī)院,讓她那么大年紀(jì)去獨自面對這種糟糕的境況。</br> 她長大了,是該她保護媽媽了。</br> 最后,熊耀沒能扭過李玥,只答應(yīng)給了她三天的假期,三天一到,必須回來!</br> 臨出發(fā)前,李玥給程牧昀打了一個電話。</br> 在接通后,久違的聽到程牧昀的聲音,李玥不知道為什么,瞬時眼睛蒙上一層淚霧,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在聽到親近人的聲音時,止不住心里的難過。</br> 明明從接到消息到現(xiàn)在都沒有這種感覺的。</br> “玥玥?”程牧昀喊了她兩次沒有回應(yīng),語氣有點著急了,“玥玥,你怎么了。”</br> “……沒事。”她深吸一口氣,“我、沒事?!?lt;/br> “這可不是沒事的聲音吶?!彼⑽⒁粐@,聲音柔的讓人想哭。</br> 李玥抿緊了嘴唇,眼睛通紅的濕潤,努力忍住情緒,才止住了眼底的淚意。</br> “你能出來嗎,我去找你。”他對她說。</br> “來不及了?!彼呀?jīng)在去機場的路上了,“我要回一趟老家?!?lt;/br> 即使太過難以啟齒,她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訴了他。</br> 她語氣有點磕絆的不自然:“就覺得應(yīng)該跟你說一下。”</br> 電話那頭的程牧昀沉默了許久。</br> “程牧昀?”她輕喊他一聲,心中帶著忐忑。</br> 他明顯的深吸一口氣,接著柔和的嗓音低緩地傳到她的耳際:“玥玥,寶貝,我很高興你能告訴我這些事?!?lt;/br> 他知道,對于一直獨立的李玥來說,能對他說出這些家里最難以啟齒的隱秘事情是極大的信任與依賴。</br> 但還不夠。</br> “你要到東順機場了是嗎?”</br> “嗯?!?lt;/br> “不要登機,在那里等我?!?lt;/br> “可是……”</br> “等我好嗎?”</br> 他的語氣讓她無法拒絕。</br> 程牧昀等了她那么多年,從來沒對她要求過什么,這一次,他希望她能等等他。</br> “好?!彼饝?yīng)下來。</br> 程牧昀松一口氣。</br>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lt;/br> 程牧昀果然說到做到,在李玥到機場不到二十分鐘之后,程牧昀就來了。</br> 一身深黑風(fēng)衣的英俊男人行走在機場中,出眾的容貌與高挑的身材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有人想要搭訕,可來不及跟上他的腳步。</br> 他很快在來往的人群中找到了李玥。</br> 幾個月不見,她變得更加纖細(xì)高挑,穿著長款的駝色外套,脖子上繞了一圈雪白的圍巾,下半張臉藏在里面,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br> 明艷的側(cè)顏顯得她英氣凌厲,那種鋒銳的光芒仿佛能刺破人的目光。</br> 如同有心靈感應(yīng),她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她眼神轉(zhuǎn)柔,彎了下眼角。</br> 很努力的想沖他笑,可笑意未達眼底。</br> 程牧昀走到她面前,抬手摩挲了下她的眼尾,嗓音微?。骸翱捱^了?”</br> 她別過臉:“……沒有,揉的?!?lt;/br> 他上前抱了抱她,嘆一聲:“又瘦了?!?lt;/br> 李玥眼眶驟然一熱,小心的抽了下鼻子,原本以為長時間沒見面會產(chǎn)生的陌生感在這個擁抱中完全被消弭。</br> 他們在人群川流不息的機場里擁抱。</br> 這一刻,她只想抱住他。</br> 她雙手環(huán)繞住他的腰,掌心貼著他寬厚堅實的背脊,把臉埋在他懷里。</br> 兩個人靜默的抱了一會兒,程牧昀提議:“去車?yán)镎f?”</br> 畢竟機場里人多眼雜。</br> “嗯?!?lt;/br> 兩個人坐到了程牧昀的車?yán)?,李玥低頭盯著鞋尖,神情中帶著一股緊繃感。</br> 由程牧昀主動開口對她說:“我可以幫你去處理這件事?!?lt;/br> 李玥搖搖頭,“這件事,一定要我自己去處理?!?lt;/br> “為什么?”</br> 她皺著眉頭,緊緊地咬住嘴唇,喉嚨里一片干澀的疼,不知道該怎么開口。</br> 他的手握住了她,溫?zé)岬挠|感傳來,“玥玥,我可以幫你的?!?lt;/br> 她抬眸看他,觸及到那漆黑溫柔的眸子,一顆心狠狠地一顫,頃刻涌出一股猶如實質(zhì)的難堪酸楚。</br>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br> “孫志強他如果不見到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lt;/br> 可程牧昀說:“但你是不會幫他還錢的,不是嗎,而且,他怎么就肯定你能幫他還那么大一筆債?”</br> 三千多萬,不是小數(shù)目,李玥自己是拿不出的。</br> 上次照片那件事鬧得那么難看,李玥已經(jīng)對這個父親徹底死心,孫志強哪來的底氣李玥一定會幫他?</br> 難道說他手上有什么把柄?</br> 程牧昀警惕心大起。</br> 可就見李玥慘然一笑,“不用我拿錢的?!?lt;/br> 程牧昀看她這樣,心疼的想去摸她的臉,李玥卻輕輕避開,她害怕自己會馬上不爭氣的哭出來。</br> “你知道上一次的冬奧會上我為什么會輸嗎?</br> 四年前,我的表演分?jǐn)?shù)很好,只要我在后續(xù)的自由滑正常發(fā)揮,不說金牌,獲獎是一定的。</br> 可就在比賽的前一晚,我意外的接到了孫志強的電話。</br> 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聯(lián)系,上一次還是他來我家鬧事要我給他錢,而這一次”</br> 她閉上了眼睛。</br> 至今孫志強的那些話還會響在耳邊。</br> “我聽說你出國比賽了,不是為了躲你爹吧?!?lt;/br> “我告訴你,你明天就回老家來,我給你找了一門婚事,對方愿意出二十萬彩禮錢呢?!?lt;/br> “你再罵一句試試!李玥,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得獎牌吧,別逗了,你一個女娃能當(dāng)世界冠軍?做什么夢吶你!”</br> “這是你欠我的!別忘了,你哥可是替你死的,要不是你哥死了,我和你媽能離婚?”</br> “反正你最后都是輸,干脆現(xiàn)在退賽,也別在全世界面前丟臉了!”</br> “我可是為你了好。”</br> 心中的酸澀直沖頭頂,李玥感到呼吸困難。</br> 誰能相信呢。</br> 她爸,她親爸,那么多年不理她,再聯(lián)系她是為的用她來換錢,說的每句話俱是抨擊貶低!</br> 在他心里,她只值個彩禮錢。</br> 什么榮耀、成績、冠軍,完全是她不可能做到的。</br> 可后來她才知道,孫志強是特意打的這個電話,為的就是攪亂她的心思,因為他在地下賭場下了全部的身家,買她輸!</br> 因為當(dāng)年她風(fēng)頭大盛,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贏得獎牌的時候</br> 最篤定她不可能成為世界冠軍的,是她至親的人。</br> “我那時候太想贏了,想贏給他看,我李玥是能當(dāng)世界冠軍的!”她狠狠地咬著下唇,很快嘗到腥澀的味道,“可我輸了?!?lt;/br> 比賽前一晚她失眠了,沒能穩(wěn)住心態(tài),比賽時失誤頻頻,沒能控制好身體的節(jié)奏,太過急切的心情讓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靜。</br> 她僅一分之差成為了第四名。</br> 錯失獎牌,遺憾敗北。</br> 回國的時候,面對的是機場里鋪天蓋地的人群,那些以前支持她的粉絲成了她的敵人一樣,瘋狂地沖她喊:“李玥,你太讓我們失望了!”</br> 她一樣對自己很失望。</br> “這次他是想故技重施。”</br> 李玥胸口止不住起伏,眼底透出怒恨的痛楚。</br> 怪不得,怪不得。</br> 程牧昀感到胸口有復(fù)雜的情緒團團的堵著。</br> 他看著眼睫微顫的李玥,即使用那樣平淡的語氣說著過去,可她的表情依舊透露出從前被刺傷的痛苦。</br> 那么多想安慰她的話一時說不出口,他緊握拳頭,表情里帶有壓抑的暗色,怒意在胸口里噴涌涌出,他那樣珍惜的李玥,竟然被人這樣對待!</br> 如果他當(dāng)年能夠及時發(fā)現(xiàn),如果他能夠早一點保護她</br> 可還好他現(xiàn)在能夠保護她。</br> 他頓了頓,對她說:“那你就更不能去見他?!?lt;/br> 程牧昀看著李玥,眼睛里有心疼和難過,更為她擔(dān)心,“玥玥,我知道你認(rèn)為你很了解你爸,可以自己去解決這件事,但很多時候,人就是因為自以為的熟悉而放松了警惕,你不知道一個賭徒為達目的會做出什么事情?!?lt;/br> 她突然愣住。</br> 程牧昀身處商界,跟隨父親歷練多年,曾見識過那些瘋狂的人,非常冷靜的為她分析:“我知道你擔(dān)心你的母親,想要為她解決問題,可對于孫志強而言,三千萬是足夠壓垮他的大山,為了翻過這座山,他可以犧牲很多東西,更能夠做出很多你難以想象的瘋狂事情,永遠(yuǎn)不要太低估人性?!?lt;/br> 尤其是像孫志強這種無情無義的人。</br> 他見過當(dāng)初孫志強向他揮酒瓶時眼里歇斯底里的瘋狂。</br> 這種人自大又自卑,無可救藥,又千萬不能低估他的狠戾。</br> 何況,他連親生女兒都能利用,還有什么底線可言呢。</br> 程牧昀按住她的肩膀,輕聲地對她說:“你現(xiàn)在繼續(xù)回去訓(xùn)練,讓我來為你處理這件事,你相信我,我會妥善安置你的媽媽。</br> 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孫志強的打擾,我會信守承諾,這次就交給我,好嗎?!?lt;/br> 李玥愣愣的看了他很久,眼睫一垂,聲音輕輕地顫:“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br> 程牧昀呼吸一瞬間錯亂,一股無名的哀傷緩緩滲透到胸腔之中。</br> 他終于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李玥曾經(jīng)到底是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才會養(yǎng)成這樣喜歡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的性格。</br> 他一直以來只知道她很獨立,習(xí)慣一個人解決問題。</br> 然而,她并不是天生就是這樣的,而是在成長過程中,一直沒有被選擇。</br> 她的親生爸爸,重男輕女,只在乎她死去的哥哥,她是被放棄的那一個。</br> 此后和媽媽一起生活,被迫養(yǎng)成了獨立乖巧的性格,更會害怕自己做不好事情,習(xí)慣把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br> 她從沒有能夠安心依靠的人。</br> 現(xiàn)在長大成人了,她還要努力的去成為別人的依靠。</br> 因此在哪怕稍微求助他人的時候,都會害怕會麻煩到別人。</br> 他再忍不住情緒,一把將她摟到懷里。</br> 她愣了下,喊他的名字:“牧昀?”</br> “傻瓜,怎么這么傻呢,”他不住地親吻她的額頭與頭發(fā),聲音沙啞低沉,不斷的說:“你怎么會是麻煩呢,我巴不得你多麻煩我,多依靠我?!?lt;/br> 他以后會更加努力的成為讓她安心依靠的人。</br> 李玥的眼前瞬間模糊,眼酸鼻漲,呼吸里滿是濕熱的氣息,心中被溫?zé)岬那楦胁粩嘧矒?,只能靠緊緊的抓住他胸口的衣衫來緩解情緒。</br> 他緊緊的抱住她,呼吸著她身上的香甜,語氣堅定的對她說:“玥玥,你要記得,你從來都不是麻煩?!?lt;/br> “……嗯。”</br>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握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