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此刻的心情復(fù)雜到完全形容不出。</br>　　眼角莫名的疼,胸口酸漲發(fā)悶，心里漫出一股刺痛的委屈，想哭。</br>　　她有多久沒哭了。</br>　　連當(dāng)初和江崇吵架、分手她都沒哭過一次。</br>　　可如今哪怕是在這種餐廳的公共場合,眼底的淚意還在不斷的往上沖。</br>　　最讓她生氣的是，自己竟然在一瞬間怯懦的不敢上前質(zhì)問。</br>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當(dāng)初為什么程牧昀在看到自己上了江崇的車時沒有上前選擇了沉默。</br>　　是不敢破壞，害怕失去。</br>　　她是相信他的,正如他信任自己。</br>　　可耳邊那些羨慕的話語刺的她耳朵疼,她點(diǎn)開微信，手指落在程牧昀的對話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在抖。</br>　　好不爭氣啊。</br>　　她輕輕呼一口氣,發(fā)出微信：【你在哪兒？】</br>　　這一刻她多么慶幸電子產(chǎn)品的誕生，簡單的文字不會泄露出她絲毫的情緒與難過,還可以佯裝鎮(zhèn)定。</br>　　沒過多久，她看到背對她而坐的程牧昀掏出手機(jī)，低頭回復(fù)。</br>　　手機(jī)顯示他的消息：【在餐廳吃飯，你吃什么了？】</br>　　他現(xiàn)在的關(guān)心讓她心中的酸澀更加擴(kuò)大。</br>　　李玥：【和你的那個親戚？】</br>　　程牧昀：【嗯?！?lt;/br>　　她有一瞬間感覺呼吸不上來,看著程牧昀的背影,目光移向他對面那個漂亮的女孩兒時，那種窒息感漸漸向上淹沒。</br>　　“喂。”</br>　　姜妍手指敲敲桌子提醒程牧昀,有點(diǎn)不高興：“我這么久才回國一趟,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嗎，又不是十幾歲了，還只顧著玩手機(jī)。”</br>　　程牧昀見李玥久久沒再回復(fù),這才抬頭看了姜妍一眼。</br>　　“是要緊的事?！彼f。</br>　　“騙人，”姜妍笑得漂亮,眼尾輕輕一壓,清純的臉蛋上露出一絲嫵媚,“是女朋友吧。”</br>　　她可是沒回國之前就聽說他有了一個女朋友呢。</br>　　程牧昀默認(rèn)了。</br>　　姜妍忍不住調(diào)戲一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說自己長大了要娶我呢，這就食言了呀?！?lt;/br>　　“我不會說這種話的，”程牧昀目光仿佛看穿她一眼，語氣淡淡的：“這話你留著騙別人吧?！?lt;/br>　　姜妍見被戳破，非常不淑女的對他翻了個白眼，吐槽道：“你真沒勁?！?lt;/br>　　程牧昀不可置否。</br>　　姜妍卻不輕易放過：“什么時候讓我也見見你的女朋友？聽說你爸媽想見你都沒讓呢，干嘛捂著不讓見？”</br>　　“你想干什么？”</br>　　姜妍笑了下：“好奇嘛，下次吃飯帶她一起來吧，我也把我男朋友帶過來?！?lt;/br>　　程牧昀有點(diǎn)危險(xiǎn)的瞇眼：“她不是你身邊的那類人?！?lt;/br>　　姜妍長得清純漂亮，可在感情上非常隨心，一年不知道換多少個男朋友，有的一星期，有的一個月，超過三個月都屈指可數(shù)，頂多算是玩伴，根本沒上心的。</br>　　他怎么可能讓姜妍帶著那種男人和李玥見面。</br>　　姜妍見他不高興，知道是認(rèn)真了，安撫一句：“好啦，不見就不見，你是一點(diǎn)都不像從前了，高中的時候不還讓我見過你喜歡的那個妹妹嗎，對了，你現(xiàn)在的女朋友知道你有個暗戀六七年的對象嗎？”</br>　　程牧昀沒接話，“你要吃什么？”</br>　　“等等，”姜妍豁然抬頭，她心思敏感，迅速意識到，“該不會你現(xiàn)在這個女朋友就是以前的那個……”</br>　　她話沒說完，剛才目光不經(jīng)意和不遠(yuǎn)處的一個女孩目光對上，她愣了一秒，隨即看向程牧昀：“喂，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桃花債？”</br>　　程牧昀皺眉：“你在說什么？”</br>　　“那不然為什么你身后那個女孩子看你的樣子像是快哭了？”</br>　　程牧昀臉色一變，倏然回頭，目光一瞬間準(zhǔn)確的抓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李玥，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視相觸了幾秒。</br>　　接著他站起身，匆匆對姜妍落下一句：“我有事先走?！?lt;/br>　　他穿過餐桌，走過去握住了那女孩的胳膊，女孩沒拒絕。</br>　　姜妍倒不在意，就是奇怪程牧昀的表情怎么會一瞬間惶恐的仿佛如臨大敵？</br>　　等到程牧昀和李玥離開，她吃著黑松露，一邊給喜歡的小狼狗曬富腹肌的朋友圈點(diǎn)了個贊，突然間她想到了原因：該不會那女孩還不知道程牧昀的事吧？</br>　　哇哦，有意思耶。</br>　　*********</br>　　車上，程牧昀和李玥坐在里面，誰也沒有先說話。</br>　　李玥的情緒已經(jīng)好了許多，在被程牧昀看到后，被抓到車上的時候，她內(nèi)心是慶幸的。</br>　　程牧昀沒有躲避，也并不心虛，只是意外的，他表情十分沉重，看起來倒是比起她還要不安。</br>　　李玥喉嚨發(fā)緊，主動開口問他：“為什么要撒謊，是怕你去見前女友，我知道會生氣嗎？”</br>　　她明明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人。</br>　　“我沒有說謊?！彼f。</br>　　李玥心里一下子帶了氣：“我又不會亂吃醋，你干嘛死咬不認(rèn)？”</br>　　程牧昀側(cè)頭看她，聲音冷硬反問她：“我去見前女友，你完全不吃醋不生氣的嗎？”</br>　　他眼中有明顯的情緒涌動，李玥心頭跟著猛地一顫，隨即那種酸澀的委屈感再次涌漲。</br>　　明明他才是理虧的那個人，怎么好像他反而比她還生氣？</br>　　“程牧昀，我以前見過她的，高三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游樂園，是你帶著她來的，對嗎。”</br>　　“對。”</br>　　好，他承認(rèn)了！</br>　　“她是你的前女友對吧！”</br>　　“不是?！?lt;/br>　　他竟然否認(rèn)，他竟然敢否認(rèn)？！</br>　　李玥瞪著眼睛又氣又恨的看他，難道他真覺得自己這么好騙。</br>　　程牧昀卻在這時候咬牙切齒的問她：“是誰告訴你，她是我的女朋友？”</br>　　“……是當(dāng)時江崇跟我說的。”</br>　　程牧昀表情陰戾了一秒，靜默地與她對視了片刻，“所以，你一直以為我有個前女友，就是餐廳的那個人？”</br>　　她開始不確定了：“難道不是？”</br>　　“不是。”</br>　　他明確的告訴她，不是。</br>　　李玥一瞬間有點(diǎn)慶幸，有點(diǎn)開心，緊接著皺起眉頭。</br>　　“那你當(dāng)時去游樂園為什么要帶她來……”</br>　　她依稀記得那天去游樂園的場景，有不少熟人一起去，雙雙全是情侶，而程牧昀最是鶴立雞群的耀眼，包括他身邊的女伴，兩個人絕不陌生，吃飯點(diǎn)餐全部是程牧昀付的錢，兩個人說話的模樣十分熟稔。</br>　　所以當(dāng)時江崇說那是程牧昀的女朋友時李玥沒有一絲懷疑。</br>　　可現(xiàn)在他說不是？</br>　　程牧昀薄唇抿的很緊：“那是因?yàn)榻缯f你覺得我們?nèi)齻€人一起出去玩很奇怪，不想我再跟著一起，至于那個人，她只是我的表姐，多一個人，我才能有理由跟你們一起出去?！?lt;/br>　　李玥眨了眨眼，下意識的問：“為什么？”</br>　　為什么他一定要跟他們一起出去玩？</br>　　程牧昀緊緊地盯著她，眼神滾燙壓抑。</br>　　李玥從未見過他這種目光，嚇得心頭一顫。</br>　　接著，他突然雙手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頓的說：“因?yàn)槲蚁矚g你?！?lt;/br>　　“李玥，我喜歡你不是一個月，一年，是七年?！?lt;/br>　　“你當(dāng)時和江崇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br>　　“我一直在暗戀你。”</br>　　李玥大腦一片空白，心砰砰砰跳的飛快。</br>　　耳邊繼續(xù)響著程牧昀的壓抑的聲音：“我從沒有過什么前女友，你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br>　　他所有的第一次，只有她。</br>　　第一次的喜歡、第一次的初吻、第一次的身心交付。</br>　　全部都是她。</br>　　也只有她。</br>　　李玥。</br>　　車子里響著他微重的呼吸聲，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br>　　這一刻李玥整個人都懵住了，她腦袋里亂到不行，心里本來又氣又怨，現(xiàn)在更是雜亂無章。</br>　　仿佛被是巨額的彩票砸中，第一時間不是喜悅，而是震驚的心慌與無措。</br>　　程牧昀暗戀她？</br>　　七年？</br>　　“不對，我們認(rèn)識沒有那么久?！彼÷曊f。</br>　　程牧昀眼睫微顫，聲音低沉喑?。骸澳阌洸挥浀媚阋郧霸诎咨辰值纳钕锢飵瓦^一個人？他當(dāng)時看不見東西，是你牽著他把他帶出來的？”</br>　　李玥非常努力的回憶，可完全是一片空白。</br>　　程牧昀看著她的臉，頓時明白了，他有些泄氣的松開了抓住她的手臂。</br>　　李玥咬著嘴唇，忍不住問他：“可、可為什么你一直沒有說？”</br>　　“我有想說，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jī)會，更何況如果我一開始告訴你的話，你會和我在一起嗎？”</br>　　李玥默然幾秒。</br>　　這一刻，她頓時有種被看穿到無所遁形的局促感，也許程牧昀要比想象中的更了解她自己。</br>　　的確，如果一開始她就知道的話，因?yàn)樗辉敢馓澢返男愿?，更怕無法回應(yīng)。</br>　　面對他深重的情感，一定會怯懦猶豫的。</br>　　李玥變得沉默。</br>　　搞砸了。</br>　　望著她的側(cè)臉，程牧昀心里知道這個局面非常糟糕，“原本我不是想這樣告訴你的?！?lt;/br>　　他語氣頹喪難過。</br>　　李玥心里一緊。</br>　　有點(diǎn)想道歉，又覺得不合適。</br>　　氣氛僵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這時她的電話突然響起，是教練熊耀的電話，要她來體育局一趟。</br>　　“我送你過去?！苯又棠陵绬恿塑嚒?lt;/br>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話。</br>　　李玥下車離開，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程牧昀，他雙眸沉靜若海，也在看著她。</br>　　她咬了咬下唇，沖他揮了一下手，那意思是：我還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說，好嗎。</br>　　程牧昀瞳孔縮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條線，接著啟動車子迅速駛離。</br>　　李玥在原地站了幾秒。</br>　　“李玥！”</br>　　身后有人喊她，是大腹便便的熊耀，對她一招手：“快進(jìn)來。”</br>　　她應(yīng)一聲，抬腿走進(jìn)體育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