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叔叔，今天該豎燈籠桿了吧？”一大早，仨丫頭就吭唧，小孩過年最盼這個。
    胖子裝模作樣瞧瞧日歷：“忙啥，昨天剛過的小年，等到二十七八再弄。”
    “叫你去就趕緊去吧，還在這擺譜。”武老頭立立起眼珠子。胖子一縮脖，麻溜從炕上出溜下來，拎著斧子，不大一會，就砍個樹頭回來。這樹頭都是旁枝子，不影響主干生長。
    大辮子拿出五彩紙，仨小丫頭就開始裝扮樹頭，最上面有個尖，正好粘上一個大紅旗。就連毛毛它們也閑著，來回跟著遞刷好糨子的三角旗。
    “毛毛還偷吃糨子呢！”吳瓊很快就現(xiàn)了毛毛這種假公濟私的行為，惹得仨丫頭笑成一團。
    樹頭裝飾完了，剩不少五彩紙，仨小丫頭也能鼓搗，找來長繩開始拉彩旗，又叫過道旗。各種顏色排好嘍，花花綠綠，小風(fēng)一吹，嘩啦啦飄舞，十分拉風(fēng)。
    胖子栽倆老頭的協(xié)助下，把籠桿立起來，然后就以燈籠桿為中心，四面把過道旗扯起來，果然透著喜慶。
    二肥子些小娃子圍著看了一陣，然后就噔噔噔往家跑，也回家拉旗去也。
    胖子站在板凳上，正往房檐子上面過道旗的繩頭呢，就見一大幫人呼啦啦直奔李隊長家，大多數(shù)都背著步槍，也有扛著獵槍的，一個個精神抖擻武揚威。
    “這是干啥的啊，道是民兵訓(xùn)練？”胖子腦袋里面不由畫魂：“奇奇問問去。”不知道怎么搞的，胖子一看有人背槍，心里就不大安穩(wěn)。
    奇奇噔噔噔跑出去。很快就慌慌張張跑回來都變顏變色地：“胖叔叔。不好了。他們是上山打熊地！”
    胖子身子一栽。直接從板凳上掉下。幸好身子靈便腳站穩(wěn)：“我瞧瞧去——”
    跑到李隊長家門口。就見那些人忽然都把槍拿在手中。指向這邊。嘴里大呼小叫。
    胖子把倆胳膊舉起來：“別開槍啊。俺好像沒那么大罪過吧！”
    “快閃開。俺們要打你身后地熊瞎子哈。這大山上地熊瞎子還真多。沒等上山就看著倆！”
    回頭一瞧。只見自個身后站著倆保鏢。正是笨笨和嘟嘟。它倆正在院子里仰頭看彩旗飄呢看胖子跑。連忙也都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我看誰敢打，這是俺自個家里養(yǎng)的熊瞎子打俺就跟他玩命！”胖子也急眼了，長腦子沒有啊子里的熊瞎子，那能是野牲口才怪呢。
    “嘿嘿玩命？你能玩過獵槍啊。”其中有一個人哈哈大笑。
    胖子使勁瞪他一眼：“誰派你們來的，大青山上早就有禁槍令，你們不知道咋的？”
    這時候，奇奇也跑過來，把笨笨和嘟嘟先領(lǐng)回去。因為這伙人一看到它們就倆眼放光，就跟看到金銀財寶似的。
    “你誰呀，跑這裝大瓣蒜。”又有一個人瞧胖子不順眼，刺了他一句。
    胖子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心里已經(jīng)開始琢磨：要不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李隊長從屋里走出來，正好看到大門外的胖子，連忙嚷嚷：“你趕緊過來瞧瞧吧！”
    胖子擠到跟前，只見李隊長身邊站著幾個人，其中有公社武裝部的，還有一個好像也見過，是縣里武裝部的，其他兩個就不認識了。
    “這是省里的馬同志，這位是市里安同志。”李隊長愁眉苦臉地給胖子介紹。
    那位馬同志打量一下胖子，也不知道他是干啥的，以為是李隊長的副手啥的，就和顏悅色地說道：“這次省里跟日商簽訂一批出口熊膽的合同，所以就派出幾個小組，分赴各地，組織當(dāng)?shù)氐拿癖瞳C戶組成獵熊隊，我們這一支就是來大青山的，還希望老鄉(xiāng)們能多多支持。”
    “這事支持不了。”胖子直接就把話頭封死。
    那位安同志三十剛出頭的年紀(jì)，氣勢比較盛：“這是國家的需要，你們不支持國家建設(shè)，這種落后的思想可得改改。”
    胖子鼻子里面嗤了一聲：“少扣帽子，俺們大山上有禁槍令，誰敢開槍，部隊馬上就拉出來，有膽子你們就跟解放軍比劃比劃。”
    這月份正是黑瞎子冬眠的時候，都貓在樹洞里面睡覺，這么多人，這么多槍，一打一個準(zhǔn)，你說胖子能不急眼嗎？
    而且這種打擊絕對是致命的，母熊多數(shù)都在這個季節(jié)產(chǎn)仔，母熊打死了，小熊絕對活不了。要是被這四五十人在大青山過一遍篩子，估計在想找熊瞎子，就只能上胖子家了。
    “禁槍令？有這回事嗎？”安同志向縣里的人詢問，得到肯定之后，就跟那位馬同志商量起來，胖子耳
    就聽他們說“黨指揮槍”啥的，顯然并不打算輕易
    “誰要上山打狗熊啊！”大門外又嗷嘮響起一嗓子，胖子一聽這動靜，就知道是王三炮來了。
    “這是咱們大青山最好的獵戶——王三炮。”公社武裝部的人連忙介紹，畢竟要想進山，最需要王三炮這樣的老獵人領(lǐng)路。
    馬同志一看王三炮頭上戴著子皮帽，一臉黑胡茬子，身材彪悍，確實有獵人的風(fēng)采，于是笑呵呵地說：“王老哥，這回還要你們多支持啊。”
    “你們準(zhǔn)備打多少只熊瞎子，要是一只，不用你們進山，我就給你們打回來。”王三炮把馬同志伸過來的手扒拉到一邊。
    馬同志多少有尷尬，訕訕地收回手：“當(dāng)然是越多越好，這次出口的數(shù)量很大啊。”
    “呸——”王三炮一口吐沫啐在雪:上：“沒你們這么干的，想把山上的熊瞎子打絕戶了咋的！”
    安同志火了：“你們這都是什么素質(zhì)啊，一個比一個脾氣大，山里的熊瞎子是你們家的啊？”
    他這話還真說對了，對于大青山上這些野牲口，靠山屯的老百姓真跟自個家養(yǎng)的一樣經(jīng)心。
    胖子也不和他將啥道理，估計保護動物啥的，跟他們講也是白磨嘴皮子，只是瞪著小眼睛嚷嚷：“你們找俺們也沒用，整個屯子，沒有人領(lǐng)著你們上山；另外你們想要上山，乖乖就把槍給我留下，不然，誰也別想去。”
    周圍那些民兵和獵戶全都噪起來，一個民兵大聲吵吵：“沒見過這么橫的，憑啥叫俺們繳槍，今天我們就偏要放兩槍。”
    “別拿拿破玩意嚇唬人，老子玩槍的候，你他娘的還穿開襠褲呢。咱們就把話放到這，誰要敢拿槍上山，全屯子人都敢跟你們拼命，信不信？”王三炮呼啦把羊皮祅咧開，倆手叉腰站在那人面前。
    “我還就不信邪了呢，不聽上級要求，還想聚眾鬧事啊！”安同志顯然對農(nóng)村的情況不大熟悉，并不知道，要是真打仗的時候，全屯子肯定都上啊。
    “三叔，不用跟他們扯蛋，把禁槍令給他們瞧瞧就完事了。”胖子一看王三炮真有要動手的意思，就講他攔住。
    王三炮氣呼呼跑回家，當(dāng)時下禁槍令，他家里還有好幾張呢。這工夫，人就越聚越多，大道上足足有一百多人，都橫眉怒對獵熊隊。隨后呼啦一下子，又來了一百多身穿彩衣，手里拿著綢子扇子，原來是秧歌隊正在操場上訓(xùn)練，也聞訊趕來。
    王三炮把禁槍令取來，往安同志手里一塞：“睜大眼睛好好瞧瞧，這是軍區(qū)和省委聯(lián)合下來的。”
    安同志和馬同志一起把這個看完了，也都皺起眉頭，他們也不敢抗命啊。
    “不用槍，你們能不能捕熊？”安同志不死心，向那些民兵和獵戶問道。
    那些人都不做聲，只有幾個獵戶點點頭：“可以試試，不過恐怕也會出現(xiàn)傷亡。”笑話，用冷兵器對付熊瞎子，就是胖子這樣的都白扯。
    胖子栽旁邊又嘿嘿幾聲：“俺可不是嚇唬你們，山上野狼老虎豹子啥都有，有本事去，可不一定能不能有本事回來。”
    剛才那個民兵狠狠一跺腳：“誰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下哪門子禁槍令啊，我要是遇見，非臭罵他一頓不可！”
    “是我下的令。”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隨后，他就現(xiàn)身前站著一個小老頭，身板有點單薄，但是一雙眼睛卻如同利劍一般，看得他心里膽寒。
    民兵不由后退兩步，把步槍端起來：“你是誰，想干嘛！”
    武老頭不屑理他，把手一伸，旁邊的警衛(wèi)員就恭恭敬敬把手槍遞過來。武老頭猛然一抬手，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跟前的人都不由一哆嗦，心說話：真打啊？
    天空中正好有十幾只麻雀飛過，其中一只忽然羽毛炸開，從空中散落，飄悠悠，還沾著一絲絲血肉。
    所有人都抬頭望著天空紛飛的羽毛，沒有一個人出聲，都看傻了：這是什么槍法的，空中就能把飛鳥攔截下來，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神槍手吧。
    胖子一看武老頭出來之后，都不用亮身份，就立刻威震全場，心中更是贊嘆：“姜是老的辣啊！”
    不過他還不忘幫著忽悠一句：“瞧瞧這槍法沒，上次進山都一槍沒放，你們誰覺得自個比人家厲害，就拿槍上山。”
    武老頭瞪了胖子一眼，心里話：這小子就會瞪眼睛說瞎話，上回進山怎么沒打一槍呢，幫老虎和野狼拉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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