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相斗
這是賀蘭舒人生里放過的最艱難的風箏。</br> 昨日那場硬仗多少虧空了身體,跑起來就有些力不從心。還要防著裴昱時不時地絞過來的風箏線,磕磕絆絆地將風箏放到半空,已經(jīng)微微有些喘。</br> “看不出來,賀蘭公子的身手比我想象中還厲害些。”裴昱眼睛盯著空中的風箏,突然說了這么一句。</br> 賀蘭舒自然不會覺得裴昱有心稱贊自己,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本以為你在我手下走不出二十個回合,現(xiàn)在看來,大概能撐三十個。”</br> “然而世子還沒能讓我倒霉。”賀蘭舒食指一勾,避開裴昱的風箏線,看著他笑道。</br> 裴昱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鷹隼般鎖住賀蘭舒的眼睛:“都說惡人活千年,可見運氣都是不錯的。”</br> 眼看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阮秋色趕緊擠到二人中間,笑著打圓場:“我這個風箏總是放不起來,表弟幫我看看,出了什么問題?”</br> 原是想岔開裴昱的注意,讓他別再那么針對賀蘭舒,可裴昱又豈會如她所愿。這位在知州府里對她殷勤有禮的表弟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毫不留情道:“讓他幫你看。”</br> 賀蘭舒自是不會拒絕阮秋色的請求,接過那風箏看了看:“許是這風箏比例不太均衡,所以不容易飛起來。”</br> “風箏師父昨日也這么說,”阮秋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我喜歡這畫,硬是讓他做了這個。放不起來也沒什么,真飛得高了,剪斷了線,我還有點舍不得。”</br> “等一下我?guī)湍阍嚒辟R蘭舒話說了一半,手上忽然一輕。抬頭看去,果然是裴昱用自己的風箏線絞斷了他的,正得意洋洋地看著他。</br> 那燕子風箏飛得本就不太高,失去了牽引,頓時搖搖欲墜起來。</br> “裴昱!”阮秋色哭笑不得地教訓未來表弟,“你這樣幼不幼稚啊,一個風箏而已,就算弄下來了又——哎哎哎,飛起來了?”</br> 明亮的日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發(fā)酸,但那只燕子風箏,果然乘上了一股清風,輕飄飄地飛向了遠方。</br> 裴昱忍不住罵了句粗口。</br> 他回頭瞪了賀蘭舒一眼:“惡人不愧是惡人,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活多久。”</br> “千年自然是奢望,”賀蘭舒笑得謙和有禮,“只要比世子這個好人長些,賀蘭也就心滿意足了。”</br> 阮秋色聽他們針鋒相對,聽得太陽穴發(fā)脹,趕緊拿起美人風箏擋住二人熱烈摩擦的視線。</br> “吶,賀蘭的風箏放掉,現(xiàn)在輪到我了。”她抬手戳了戳裴昱的胳膊,將自己的線軸遞到他手里,“表弟你跑得快,不如發(fā)發(fā)善心,幫幫你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表嫂吧?”</br> ***</br> 阮秋色和裴昱的風箏,最終都沒能放起來。</br> 那美人風箏是先天不足,裴昱跑出一腦門子汗,也拿它沒有辦法,注定是擺在家里觀賞的命。</br> 而裴昱手里那只金魚,原本上升勢頭正好,交到阮秋色手里,卻活生生地讓空中飛過的鴿子掛了一記。鳥兒和風箏在半空纏斗了半晌,最終雙雙落敗,鴿子撲棱棱地落在了不遠處,斷了線的風箏卻落在了幾里地之外的荒郊野嶺。</br> “表嫂你真是……”裴昱憤憤地磨著牙,“除了弱小、可憐、無助,你還能干點什么?”</br> 自家表哥怎么就看上個笨手笨腳的女人?賀蘭狗賊的風箏遠走高飛,他自己的卻半路夭折,心頭的忿忿不平直到午飯時還沒消解。</br> 阮秋色自知理虧,小口小口地喝著鴿子湯,低聲說了句:“還、還能吃。”</br> 賀蘭舒笑出聲來。</br> “能吃就多吃點,這幾道都是招牌菜。”他自然地給阮秋色夾了些菜,“還有你最喜歡的油燜春筍,就快要過季了。”</br> 春筍鮮嫩,浸透了雞油的香氣,阮秋色咀嚼幾下,才覺出不對來。</br> 春筍是她兒時心愛的食物,每到春天便日日纏著阮清池要吃。某一年阮清池被她纏怕了,便買了幾斤炒成一鍋,差點吃吐了她,之后才沒那么喜歡了。</br> 她正覺得奇怪,想問句什么,卻聽見裴昱冷笑了一聲道:“表嫂愛吃什么自有我表哥惦記,不勞旁人費心吧?”</br> “再喝口湯。”賀蘭舒也不惱,笑睨了裴昱一眼,才道,“世子花了一年的運氣,才換來這樣鮮美的鴿子湯,別浪費。”</br> 湯盆里的鴿子爪不甘地指向天空,像是在控訴這天降橫禍的命運。</br> 在裴昱開口前,阮秋色趕緊岔開了話頭:“賀蘭公子方才說這幾樣都是招牌菜,莫非你對青州的館子也有了解?”</br> 這家酒樓只是他們隨便路過的,若說他提前做過功課,未免太巧合了些。</br> “他的話表嫂也信?”裴昱嗤笑了一聲,“隨便指道菜便敢說是招牌,無非是哄著你玩罷了。”</br> 賀蘭舒掀了掀眼皮,目光里帶些挑釁:“倘若我說的是真的呢?”</br> 裴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要是真的,我現(xiàn)場吃筷子給表嫂看。”</br> 這兩人無論如何也能杠起來,阮秋色放棄說和,只默默地吃菜。</br> 賀蘭舒施施然招了招手,叫來守在柜臺邊的掌柜道:“請您告訴這位公子,我們這桌上,哪幾道是店里的招牌?”</br> 掌柜微微躬著身子,客客氣氣地指了幾樣——正是方才賀蘭舒夾給阮秋色的。</br> “不可能,”裴昱瞪著眼睛,坐直了身子,“你一定是作弊了!”</br> 賀蘭舒偏過頭笑笑,懶得解釋。倒是那掌柜恭恭敬敬道:“這位公子何出此言?賀蘭家的酒樓,用的都是一樣的菜單。當著家主的面,我們萬不敢偷工減料的。”</br> “世子方才所言,可還算數(shù)?”賀蘭舒不緊不慢地將桌上的筷筒推到裴昱面前,“酒樓里不缺筷子,你可以挑雙喜歡的吃。”</br> ***</br> 一頓飯吃得夾槍帶炮,阮秋色覺得自己簡直要消化不良,便主動提出飯后要逛逛街。</br> 她想得很簡單,逛街的時候她可以專心挑挑東西,不用夾在這二人中間來回勸架。所以她頭一個進的便是成衣坊,二層是女客專用,同來的男賓只得在樓下等。</br> 沒想到逛個街竟然逛出了新的麻煩。</br> 她剛看上了一條石榴紅的羅裙,想著可以買來送給云芍,還沒問價格,掌柜便殷勤地替她把東西包好了。</br> “您是家主的客人,看上什么只管開口便是。”掌柜恭敬道。</br> 阮秋色愣了愣,連忙表示自己不能白占對方便宜。那掌柜卻固執(zhí)得很,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她的銀錢。</br> 惹不起總還躲得起,阮秋色衣服也不要了,匆匆往樓下奔,全不顧那掌柜提著包裹跟在后頭。</br> “秋秋就只看上這一件?”賀蘭舒目光落在那掌柜手上,意味深長道,“看來這家鋪子的衣裳并不吸引人。”</br> 成衣坊掌柜對上他涼涼的視線,心里有苦說不出,只好求助地看著阮秋色。</br> “不、不是的,”阮秋色連忙解釋道,“衣裳都很好看,只是我不能收的……”</br> “為什么不能?”</br> 說話的不是賀蘭舒,卻是裴昱。他大喇喇走到阮秋色身邊,拿過那掌柜手里的包裹,不屑地說了句:“堂堂賀蘭家的家主,只送一件,未免太過小氣了吧。”</br> 裴昱的想法也很簡單。方才賀蘭舒讓他吃了癟,他怎么也要討回來。商人重利,他便讓賀蘭舒破財,而且要狠狠地破。</br> “世子說的有理。”賀蘭舒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對著那掌柜道,“這位姑娘看過的款式,各色都包上一件。還有搭配的衣飾繡鞋,你看著配好,一并送到知州府里去。”</br> 裴昱的舉動正中他下懷,畢竟在他眼里,一擲千金是件快意的事,為自己喜歡的姑娘一擲千金,簡直稱得上人間至樂。</br> “不不不我不能要的,”阮秋色連連擺手,“你上次送我的鐲子我還沒來得及還,這次……”</br> “鐲子?”裴昱眼睛一亮,拽著阮秋色就往門外走,“對啊表嫂,衣服能值幾個錢,我們還是去逛逛珠寶鋪子……”</br> 于是一整個下午,提親回來的寧王大人收到了知州府侍從一趟趟的通傳,及至傍晚,絡繹不絕的貨物在門廳里堆起一座小山來。</br> “這些都是阮秋色買的?”衛(wèi)珩捏了捏眉心,對自己未婚妻子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旺盛購物欲感到震驚。</br> “正是。”來人小心地放下一大壇極為名貴的鹿胎酒,“都是我們家主送給阮姑娘的。”</br> 衛(wèi)珩的面色頓時黑了下來。</br> 云芍比衛(wèi)珩到得還早,已經(jīng)對著禮物們嘖嘖稱奇好半天了。聽到這些都是賀蘭舒送的,她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說了句:“這么昂貴的禮物,怕是比王爺?shù)钠付Y還多出好幾倍吧?賀蘭公子也不愧為首富,這氣魄,哪個女子都要動心的。”</br> 見衛(wèi)珩并不應聲,她又訝然道:“王爺今日不是派了裴世子過去攪局?他怎么還容得別的男人給阿秋買這么多東西,都不知道避嫌的?”</br> 衛(wèi)珩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齒說了句:“大概是因為,裴昱是個廢物吧。”</br> ***</br> 裴昱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br> 這一下午的工夫,他少說也讓賀蘭舒花掉了兩萬兩白銀,雖說一多半都是出自他自家的商鋪,但也是一筆巨大的支出了。</br> 要知道他幫表哥置辦聘禮,也才花了幾千兩銀子而已。</br> 看到賀蘭舒花起錢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裴昱覺得他是為了面子在苦撐。即便賀蘭舒真的不在意錢財,他也有個大殺招還沒使出來。</br> 天色將晚,從一間金器行里出來,阮秋色累得話也不想說,渾身上下都在表達對購物的拒絕。</br> 裴昱見好就收,竟然對著賀蘭舒擠出個笑來:“賀蘭公子,我要替表嫂謝謝你。原本我還發(fā)愁表嫂的嫁妝該由誰來準備,幸好有你慷慨解囊。”</br> 他觀察著賀蘭舒的臉色,希望能看出些措手不及,惱羞成怒,怒不可遏來,最好當場嘔出一口鮮血,以示內心的絕望。</br> 畢竟,愿為心上人一擲千金的男人很多,可愿意送心上人出嫁的男人,他覺得并不存在。</br> 賀蘭舒的神情倒當真有一瞬間的怔然。然而下一瞬,他臉上又掛起了滴水不漏的微笑,輕聲去問阮秋色:“按著秋秋的喜好度過了白日,夜里便由我來安排可好?”</br> 阮秋色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又道:“那些東西我不能收的,之后我會安排人退回店里,給你添麻煩了……”</br> 她還憂心著那么一大堆東西送到衛(wèi)珩面前,等一下回去該怎么解釋,就聽見裴昱怒氣沖沖道:“什么夜里由你安排?你還想怎么安排?我告訴你……”</br> “無論我怎么安排,”賀蘭舒輕聲打斷,盯著裴昱道,“世子不都要跟著嗎?”</br> “那當然!”裴昱理直氣壯道,“你別想耍什么花樣,那些齷齪的想法,哪怕只在心里想想也不行!”</br> 賀蘭舒忍不住扶額嘆了口氣。</br> “我的安排里是有些花樣。”他無奈地直視著裴昱道,“可說到何為齷齪,恐怕我得跟世子請教一二。”</br> 賀蘭舒的安排,是在水上看夜景。</br> 昨日經(jīng)過一場廝殺的碼頭已然恢復了平靜,正泊著一艘華麗精致的游船。船艙延伸出鏤空的一段,只以紗簾綴飾,如同涼亭一般。</br> 賀蘭舒帶著二人上船,行至廳中,親自去給他們倒茶。</br> 阮秋色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心想有錢人的喜好果然相似。賀蘭舒這船上也有一展博古架,上面陳列著不少珍奇的器物。</br> 裴昱一眼便看見架子上放著的匕首,眼睛亮了亮。他在軍營里長大,平日里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兵器,一眼就看出那匕首的不同來。</br> “它叫‘輕寒’。”賀蘭舒瞥見裴昱的神情,便將那匕首取下來遞給他,“其刃如堅冰,是古時鑄劍大師崔孚所作。”</br> 裴昱將匕首拔出刀鞘,刃上雪亮的光澤有些晃眼。裴昱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陣,才道:“傳聞崔孚一生鑄造了百把寶刀,而今流傳于世的,不過五六把。”</br> “是啊。”賀蘭舒微笑著答道,“還有一把‘龍鱗’刀,被我收在盛京的宅邸之中。”</br> 阮秋色驚訝地發(fā)現(xiàn),剛才還油鹽不進的裴表弟,此刻的目光里竟充滿了向往。</br> 賀蘭舒自然也留意到了裴昱神色的松動,趁熱打鐵道:“寶劍贈英雄,世子若喜歡,這把匕首便送給——”</br> 話音未落,卻見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突然欺近,直抵上自己的咽喉。</br> “裴昱!”阮秋色急聲道,“你把刀放下,不是說好了不傷人嗎!”</br> 賀蘭舒抬起眼睫,對上裴昱的眼睛,沉聲道:“世子這是何意?”</br> “別跟我攀交情。”</br> 裴昱目光極冷,一字一句硬得如同鐵石:“你以為過了今日,便能跟我談笑風生了?我告訴你,我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扒皮飲血。今日不殺你,不過是看在表嫂的面子上。你欠我的,欠青鸞的,欠整個含光國的,早晚我會一刀一刀地討回來。”</br> “哦?”賀蘭舒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世子不殺我,是顧忌著整個鎮(zhèn)北侯府的安危。”</br> “你知道就好。”裴昱將匕首甩向一旁,“你總會露出破綻,那時便是你的死期。”</br> 賀蘭舒?zhèn)仁祝抗饴湓谏韨鹊睦戎稀D侵麊尽拜p寒”的匕首齊根沒入木柱,可見將它甩出去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br> 半晌,他收回視線,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br> 阮秋色這才松了口氣,手腳發(fā)麻地擠進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她先是拉著渾身僵硬的裴昱在桌邊坐下,又走到賀蘭舒面前,猶豫著說了句:“賀蘭,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倘若其中真有什么誤會,你還是說清楚為好。”</br> “是嗎。”賀蘭舒看進她眼底,輕聲道,“那秋秋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br> “你是個溫柔的人。”阮秋色認真道,“不只是對我,對其他人也是。我爹說過,心里有惡念的人,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倘若你真是隨意踐踏別人性命的人,面對今日裴昱的挑釁,眼里不可能半分怒意也無。”</br> 她頓了頓又道:“倘若你不是當年的始作俑者,自然應該解釋清楚,不要讓裴昱恨錯了人。”</br> 賀蘭舒看向阮秋色,眉目柔和道:“若我解釋,你們就會信嗎?”</br> “你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這是裴昱的答案。</br> “我會判斷。”阮秋色溫聲道,“但你總要給別人一個相信你的機會。”</br> 許是被她目光里的堅定觸動,賀蘭舒沉思良久,終于呼出一口氣道:“此事是賀蘭家的秘密,但我覺得,值得試試。況且,我的確欠世子一個解釋。”</br> 他緩步行至桌邊,為自己斟了杯茶水:“當年做下這一切的人,確實不是我。雖然也與我脫不開干系。”</br> 裴昱輕嗤了一聲,把頭扭向了一邊。</br> 阮秋色眼含鼓勵,殷切地望著他。</br> 茶水冒著熱氣,賀蘭舒輕呷一口,面容隱在繚繞的白霧里。</br> “你們見過雙生子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