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禮物
見衛(wèi)珩久久不語,傅宏小心道:“王爺看這歡喜佛中的女體,可有什么不適?”</br> “沒有。”衛(wèi)珩咬緊牙關道,“本王覺得治療可以直接進入下一階段。”</br> “按說不應該啊……”傅宏覺得不放心,“這雕像刻得栩栩如生,王爺既然那般畏懼女體,怎么可能如此平靜?”</br> 眼看謊言里出了紕漏,衛(wèi)珩隨口搪塞道:“原先為了治病,看過不少畫冊,許是習慣了吧。”</br> 畫了女人身體的畫冊,想也知道是春·宮圖譜。傅大人不自在地干咳了一聲,卻仍舊負責地問道:“那畫與真人畢竟相去甚遠,王爺還是留下這歡喜佛,多看一段時間,再鞏固鞏固……”</br> 衛(wèi)珩堅定地擺了擺手:“本王看過的畫,都是阮畫師的親筆,畫得和真人一般無二,傅大人不需擔心。”</br> “都是阮畫師親手畫的?”傅宏瞪大了眼睛,“阮畫師可真是……賢良淑德啊。”</br> 這世上愿意畫春·宮畫兒給未婚夫看的女子,想必也再挑不出別人了。</br> 衛(wèi)珩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接受了傅宏的稱贊。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竟然也暢通無阻地溝通好了后續(xù)的治療該怎么進行。</br> “既然已經(jīng)過了死物這一關,接下來王爺便要面對活生生的恐懼之源——也就是女人。”傅宏道,“先是隔著一堵墻,等到感覺不出任何不適,再蒙著眼與女人同處一室。循序漸進的步驟微臣都寫在紙上,王爺只要照做,定能克服心疾,面對女人的身體。”</br> 衛(wèi)珩聽得連連點頭——這方案聽上去十分可行,只要把傅宏口中的“女人”換成“尸體”即可。</br> “王爺一定要嚴格地按照微臣這計劃來治療,不可冒進。”傅宏叮囑道,“微臣給您開些鎮(zhèn)定的藥,但凡覺得不適便服下一些,免得驚懼復發(fā),損耗了自己的身子。”</br> “藥就不必了。”衛(wèi)珩搖了搖頭,“有比藥更管用的東西。”</br> 比任何藥石都能讓他安心的,就是阮秋色啊。</br> 傅宏會意地點頭:“您說的是泡澡?”</br> “……”</br> 衛(wèi)珩沒再回答,只是讓他帶著那尊令人面紅耳赤的歡喜佛離開了王府。</br> ***</br> “……我覺得王爺變了。”</br> 蒔花閣里,阮秋色趴在桌上,看著對鏡描眉畫眼的云芍道:“他從前矜持得就像天山上的雪蓮花似的,可現(xiàn)在總做這些讓人臉紅的事……”</br> “我倒有些搞不懂你,”云芍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明明聽著像是抱怨,可你這滿臉寫著‘好喜歡王爺真希望他再不要臉一些’,是幾個意思?”</br> 阮秋色冷不防被她一臊,羞得過去用手輕掐了云芍一把:“你說什么呀……”</br> “哎呀,男男女女無非就那么點破事,你們情投意合,朝夕相對的,王爺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搞一座雕像來望梅止渴,再正常不過了。”云芍沒所謂道。</br> “望梅止渴?”阮秋色覺得她這成語用得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什么所以然。悶聲想了想,忽然小聲道出一句,“所以說,王爺他……很渴嗎?”</br> “那當然了!”男人的生理常識是秦樓楚館的必修課,云芍說起來自是頭頭是道,“男人十三四歲精血既成,便會日日渴慕男歡女愛。你可知道風月場里的女子最怕怎樣的客人?”</br> 阮秋色想了想:“有奇怪癖好的?”</br> “那當然也怕。”云芍附耳過去小聲道,“可這行當里,最怕的其實是當兵的。力大粗魯還是其次,主要是他們一去好幾年,素得厲害了,辦起事來狠得要命……”</br> 沒來由的,阮秋色忍不住瑟縮了一下。</br> 云芍挑眉笑笑:“說起來寧王殿下也在軍中待過那么些年,之前又一直不近女色的,只怕……”</br> “哎呀,”阮秋色蹙著眉頭去捂她的嘴,“你別說了……”</br> “我說的又不假。”云芍沒所謂地擺了擺手,“離你們的婚期還有三個月,我就不信寧王能忍到那個時候。再說,我對你可太了解了,寧王若是起了心思向你求歡,你能拒絕得了嗎?”</br> 阮秋色想起昨日浴室里那一幕,臉上頓時燙得厲害。她下意識地用兩手捂住,嘴唇緊抿著,慢慢地搖了搖頭。</br> 半晌,又小聲說了句:“便是他不提,我也不想讓他忍得難受的。”</br> 破天荒的,云芍也不取笑她沒出息,只說了句:“女子守身也不過是怕所托非人。既然你已經(jīng)選定了人,便是同他有什么,也沒什么的。畢竟這世上,有幾個人能豁出命去護你呢?”</br> 阮秋色被她說得心里一熱。她原本也沒什么守身的念頭,只不過習慣了衛(wèi)珩從前清冷疏淡的樣子,乍見他近來的反常,有些無所適從。</br> 說起來,原本她才是在兩人之間主動的那個啊。</br> 云芍上好了妝,不緊不慢地走去衣櫥那里鼓搗了一陣,不多時,給阮秋色遞過來一個軟布包裹。</br> “喏,禮物。”她笑得意味深長的,“原是想等你新婚之夜再送的,又怕來不及。”</br> 阮秋色打開一瞧,臉上頓時紅了一片。</br> “這哪是給我的禮物……”她捂著臉小聲擠出一句,“明明就是送給王爺?shù)亩Y物。”</br> ***</br> 知道阮秋色去了蒔花閣,衛(wèi)珩便去大理寺處理了一下午的公務。等天黑了回到王府,書房里已經(jīng)擺好了晚膳。</br> 阮秋色回來時,卻不像往日那般興沖沖地過來吃飯,只是心不在焉地留下一句“吃過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間。</br> 衛(wèi)珩只當她是因為那尊歡喜佛還覺得別扭,吃過晚飯,便去敲隔壁的房門,想跟她解釋清楚。</br> 敲了幾下,卻沒人來開門。</br> 衛(wèi)珩正覺得奇怪,忽然聽見阮秋色在門里應了一聲:“進來吧。”</br> 聽起來倒不像是在生氣的樣子,反而輕輕柔柔的,像羽毛輕掃過耳畔。</br> 衛(wèi)珩推門進去,只覺得房間里的光線比平時暗了許多。環(huán)視了一圈,阮秋色點的,并不是王府里慣用的鮫燭燈盞,而是做成了紅蓮樣的燈臺。</br> 絲絲縷縷的香氣從燃燒的燭芯里蔓延開來,帶著些微的甜意,聞起來倒也算舒服。</br> 可阮秋色呢?</br> 衛(wèi)珩正覺得疑惑,就看見屏風上有道人影晃了一晃。</br> “躲在那里做什么。”衛(wèi)珩挑眉道,“出來,本王有話跟你說。”m.</br> 屏風后的女子像是有些躊躇,磨磨蹭蹭半天,才緩緩地探出了只腳來。</br> “你怕什么?”衛(wèi)珩有些無奈,“本王來就是想告訴你,今日那佛像……”</br> “我知道的,王爺不用解釋。”</br> 阮秋色說著,呼出一口氣,橫下心,干脆地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br> 看清了她身上的裝束,衛(wèi)珩倒吸了一口涼氣。</br> 杏色底繡了鴛鴦的抹胸下面,是條半長不短的窄裙,中間露出一截柔韌的腰線,讓身上披的薄紗半遮半掩的,反而更覺得惑人。</br> “你這是……”衛(wèi)珩聲音已然啞了,看著阮秋色一步步走近,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br> 阮秋色行至他面前,原本是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又給自己鼓了鼓勁,努力抬起頭去看衛(wèi)珩。見他雙目大張,儼然受了驚的樣子,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br> “王爺,我都知道的。”她抬起一根手指點在衛(wèi)珩唇上,將他剩下的話都攔在了口中,“你有什么愿望,該和我直說才是,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會答應呢?”</br> “本王哪有什么愿望?”衛(wèi)珩訝然。</br> “王爺不用不好意思的。”阮秋色眉目彎彎地沖他眨了眨眼,“你搬那樣一個雕像到書房里,不就是想和我睡覺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